第一章 初至亂世

天氣依舊晴朗,水邊的沙灘上,莫名出現了一個人影。

見過曬漁網的,見過晾衣服的,也見過曬魚幹肉幹的,但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躺在這裏曬她自己就比較罕見了。

風帶著潮水的味道,調皮的卷起沙粒,灑在緋嵐淩亂的短發上,衣服已經幹了大半,但還是感覺濕濕的,很不舒服。但溫暖的陽光也帶些酷熱,趕走她身體寒冷的同時,也頗讓她有一種烙燒餅的感覺。“嗯?”緋嵐睜開一隻眼睛望天自語道:“已經天亮了麽?”說著,翻了個身,喃喃道:“再睡一會,就10分鍾……”便將頭埋進臂彎中,擋住刺眼的光線,順便把背麵的衣服也烤烤幹。

“真是要曬死了——”趴在沙灘上的少女不滿的嘟囔著,“睡覺前又忘拉窗簾了——”風悠悠的吹過,吹得她脊背發涼——

等會……原來睡覺前我連窗戶都沒關?

不對不對……情況不太對!

緋嵐一坨漿糊似的腦袋仔細的整理著思路,歸納總結了一下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才導致她窗戶沒關窗簾沒拉的躺在床——不,她現在好像不太確定自己躺的是床,因為你見過誰家的床還會掉渣渣?這床的屬性又不是綠豆糕。

真相隻有一個。

她此刻終於意識到,她雲緋嵐,現在曝屍荒野了。

哦好吧,既然已經曝屍荒野,那麽我們現在來整理一下受害人到底經曆了什麽——死者女,現年16歲,職業殺手。這麽看來,初步推斷死因是——

“……不對,請等一下我好像還沒死呢。”她揉揉腦袋坐了起來,“我沒死麽?”緋嵐有些不確定的反問著,回憶昨晚的經曆。“掉到海裏去了,然後……然後就被衝到這裏來了?”她四處張望著,看著麵前不太大的湖泊——等會,我記得是海啊!尼瑪這海還會練縮骨功的!?好吧就算不是,那難道是順著海洋逆流而上遊回河流湖泊?開什麽玩笑!她又不是大馬哈魚——最主要是她根本不會遊泳啊!

詭異,異常詭異。

難道——難道這裏已經不是地!球!了!?

她抬頭看看天上那大太陽。哦哦看起來情況還不太糟,至少這裏還是太陽係——尼瑪哪裏不糟了!這亂七八糟不知道掉到哪個星球去了的狀況根本就糟透了好不好!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覺得坐在這裏也不能改變她掉到某個星球的命運,於是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綠豆糕碎屑——不,其實我覺得那碎屑應該叫沙子才對。也許是我們的緋嵐姑娘有些餓了,但很可惜她剛才躺過的大“綠豆糕”好像不能填肚子。湖畔不遠是一排垂柳,隱隱約約將喧鬧聲隔了開來。她走過去,扒拉開柳枝,表情不由得凝固了,然後竟然一點點揚起了嘴角,最後大喜過望的喊出了三個字“我!擦!咧!!”

喧鬧聲戛然而止,街道上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柳枝間的那個小腦袋上。緋嵐頗有些尷尬和窘迫,狗腿子般卑躬的點了點頭,“您們繼續……繼續……”說著,趕緊撤回柳樹屏風後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真是太好了,這裏還是地球,我看見都還是人類!這可真是天大的——”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又從柳枝間探出個小腦袋瓜兒,左瞧瞧——青瓦泥牆木質房,右看看——短衣小袖甲胄兵。

“我擦咧!!”

於是,柳樹前街道上的一幹人等,又莫名其妙的被這丫頭罵了一回。

緋嵐這次顯然就沒有那麽幸運了,相反,這個擾亂公共治安、大聲喧嘩的家夥被幾個穿著甲胄的士兵給揪了出來。

“各位挺潮啊,這一身……您是拍電視劇的吧?”緋嵐還不忘打著招呼,“一天多少錢?管盒飯不?”

而架著她的二人似乎沒聽懂,那倆人越過她叨咕了幾句。緋嵐聽後覺得他們說的不是漢語,但是怎麽好像也能聽得懂——真是幸好,語言不通的問題得到了完美的解決,這可多虧了她的小悠——秋月悠人。

那二人說的不過是幾句日語。“他在說什麽?”“不知道!”

哦!敢情還是拍大河劇的?不過他們也太入戲了吧?誒?這年頭,難道連導演都穿甲胄拍戲了?

緋嵐被丟到一個人麵前,那人端詳了她半天,皺了皺眉,問道:“你從哪來的?”

……大哥!我錯了!我闖進片場是我不對!啊?不是片場?什麽?大軍攻城!?什麽什麽小手森城你說慢點!現在是啥時候?

啥?室町時代?啥?安土桃山?啥?天正十三年!?

大哥,您跟我說的這些,我可一個都沒聽明白啊!

緋嵐頓時覺得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腦部空間極其受限,你別說,還真有點死機的預兆。不過這個緊要關頭顯然沒有給她大腦死機的機會,卻聽轟隆一聲巨響,不知是不是豆腐渣的城門垮塌下來,隨即一支大軍浩浩蕩蕩的開進城來。領兵帶頭者策馬而至,疾馳而入。縱使進了城池街市,他那輕裝黑馬依舊狂奔不停,眼見將幾個穿著甲胄的武兵撞倒踩在蹄下,而馬上的人卻好似什麽都沒看見——甚至視人如草芥般勾唇一笑。純黑的馬,漆黑的具足,唯一的亮色隻有帽兜上那一彎弦月。

那人策馬狂奔橫衝直撞連踢帶踹,毫不遵守交通規則。眼瞧著就要撞到她,可她雲緋嵐好歹也是殺手出身,摸爬滾打少說也有十年了,又怎麽可能弱到被一匹馬撞成天邊的星星?少女隨即敏捷的向後一跳,躲開了馬匹的踩踏。而策馬之人顯然也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抬手勒住馬韁。馬兒灰黑色的蹄子高高揚起——停住了。他回頭,一隻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右側的大半張臉,高鼻薄唇,嘴角微揚,那抹淡笑襯得他那算是帥氣的麵容頗帶些痞氣。僅存的左眼定定的望著她,這讓她不由得有些緊張的後退了半步。

而他的視線並沒有逗留多久,很快,一個著銀甲的青年追隨他而來,那眼罩男歪過頭去,對來人說了幾個字,而那銀甲青年卻連連搖頭。

那人說的兩個字,竟是——屠城。

他似乎又在笑,眼神再次落在她身上。啟了薄唇,誇張唇語道:“不來阻止我麽?”說罷,又是放肆的彎了嘴角。

緋嵐沒有理他,又是向後一彎身,躲過刀芒,扭頭看看對自己躍躍欲試的武士,又看看被他手下的兵將砍到在地的無辜百姓——

你認真的!?

中午沒吃飯的緋嵐血糖有點低,脾氣很煩躁,伸腿照著那武士的肚子就是一腳,還不忘將他身上別的另外一把刀抽鞘而出。寒光閃閃,是把不錯的利刃。

她雙手持刀,冷冷的盯著麵前馬上的青年。

“有種。”馬上的人唇語道,卻笑得更加囂張。

“老子有種沒種用不著你來說三道四。”緋嵐哼聲答道,隨即舉刀上前,可出的刀,卻意外撞上了另一件鐵器,虎口發麻,長刀險些脫手。

“你要幹什麽!?”她抬眼看去,卻見那人身材高大,一身暗灰色甲胄,同色的帽兜上有一個——臥槽!那是啥?尼瑪毛毛蟲都能往腦袋上放,兄弟您上戰場是去惡心人的不成?緋嵐想到這裏,不由得默默扶額。透過指縫看去,那青年不過和自己相仿年紀,相貌細看起來倒是和那馬上的獨眼青年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他那雙大而漂亮的明眸,微厚的唇倒是看起來直爽忠厚了幾分。“你是誰!膽敢對殿下兵戎相向?”

“是他讓我動手的。”緋嵐還不忘用刀鋒指指那馬上的青年。

“竟然對殿下如此無禮,那我先來教教你這個沒規矩的小子!”那人揮刀而來,緋嵐則輕跳閃開,力不如人,看來就隻能以敏捷取勝。而對方似乎也沒見到過這種打不過就跑的架勢,連續追砍直刺讓他慣性的前傾,卻不料身形瘦小的少女俯下身子從他臂下穿過,提刀攔在他喉間。

“抱歉,這回我應該贏得了挑戰你家主公的資格了吧?”她笑笑,將刀放了下來。

“藤五郎,你先下去,我倒是有興趣和他玩玩。”那人翻身下馬,拔出腰間長刀,那刀刃微微泛著血紅的光芒。“你叫什麽名字?”

“雲緋嵐。”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麽快就暴露了身份實在是太沒有詩意了!不過這個真刀*打打殺殺的時代,要那麽多詩意給誰看?“我不想取你性命,隻是不想看到你們欺侮手無寸鐵的百姓。”

“取我性命?”他笑道,語氣中滿是輕蔑。“取我性命!?就憑你?”

“怎麽?”

“我看你高估了你自己,也低估了我吧?”他笑著,舉起了長刀,那刀影在地上拖得好長。就在她對著刀影微微發怔的當兒,那利刃已奪目而來,她連忙側身躲過,卻不想那人刀法靈敏,攻擊咄咄逼人,絲毫不給她還手的餘地。

“知道了我的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不太公平吧?”緋嵐勉強抵住這一輪攻擊,冷聲問道。

“你竟然不知道攻城的是何方?”那人一笑,囂張得不可方物。“吾名伊達政宗,若是做了我的刀下鬼,也不算你死得不明不白!”說著,卻見政宗嘴角一勾,刀下收力,緋嵐也趕忙舉刀迎接下一輪攻擊,卻不料那人刀鋒一轉,挑向了她手臂上一晚上飽受海水摧殘的彈痕傷。

“嗚——”疼痛意外襲來,她不由得手一哆嗦,長刀落地。“你趁人之危!”緋嵐將他指在自己喉間的刀鋒別開,不滿道。

“趁人之危那又怎樣,隻要能贏不就行了?”他依舊是那般痞笑,“不過話又說回來,雲緋嵐,你看來必須要為你剛才的行動和說過的話付出代價。”威脅的話語出口,她隻覺政宗的笑容中充滿了讓人膽戰的邪性。

剛穿越來就要掛?看來這下真得曝屍荒野了。

緋嵐無奈的歎了口氣。

真是該死的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