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刺殺與猜忌
在她的目瞪口呆之中，蘇立爬坐了起來，吐掉了被牙齒死死緊咬的銀針，揉了揉被撞痛了的下腹部，苦笑道：“下腳可真狠啊，再往下一寸的話，估計我的兒孫後代就得直接報銷掉了吧？”
“你這家夥！”少女低聲喝道，身子微弓了起來，待看到蘇立清澈的眼神時，有些不甘道：“你早就看出來了？我是哪裏露出破綻來了？”
“算是吧。”蘇立微微一笑，說：“你的演技無可挑剔。坦白說，我一開始什麽也看不出來。要真說有那麽一點破綻的話，就是演技終究隻是演技，不管你演得多好，細微之處總會有不自然的，例如你的眼神了。眼睛是心靈的窗台，恐懼也好，絕望也罷，好像都不是你最真切的表現。我的直覺是，在這之下，一定在掩藏著什麽。而我的直覺一直都很靈光。”
“那你為什麽要陪我演下去？”少女不死心的問道。
“因為我是一個紳士。”蘇立的目光落到了少女身上的皮大衣上。
注意到蘇立所指，少女臉色有那麽一瞬間變得不自然，但很快便猙獰起來了：“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蘇立擺擺手，示意自己沒有任何的陰謀。
“太過自大了，這就是你的死因。”少女臉帶嘲諷道。
蘇立笑著搖了搖頭：“你的力量與速度都不錯，刺殺技巧也算嫻熟，不過你覺得，在我有了準備的現在，赤手空拳的你，還有殺死我的可能？”
“有。”少女詭異一笑。
“那可真有趣啊，我拭目以待。”蘇立正想再調笑兩句，胸腹間忽然一陣烈攪劇痛，緊接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忍不住吐了出來。
“擦在紅唇上的毒藥！貪戀片刻的驚豔，換來的竟然是殺身之禍。”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吻，刹那間，蘇立好像明白了什麽了。
少女甜甜笑道：“刺客世家秘製的毒藥‘肝腸寸斷’，沒有我們獨門的解藥十分鍾內必死無疑。這樣的死法，也算是最適合你這種偽君子真小人吧。”
“可惡，我竟然被這種愚蠢的伎倆給戲弄了……”蘇立忿忿然，滿臉的憤怒和絕望。
少女看得開懷大笑，說：“你這家夥還不算麵目可憎，我就不落井下石了。”
“想不到我竟然栽倒在這種小丫頭手上，我不甘心啊……”
說到這裏，蘇立仰頭栽了下去，但下一個瞬間便若無其事的爬了起來，擦去了嘴角的血跡，笑眯眯道：“怎樣？我的演技也算不錯吧？”
在意識到自己中毒的瞬間，蘇立已經激活“菩提清心曲”第一時間祛除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這種少女引以為傲的毒藥，竟然在無聲無息間便讓蘇立給驅排除掉了，這倒有些出乎蘇立的意料之外。
少女當下臉色變陰沉下來了。
察覺到少女身上愈加濃重的殺氣，蘇立說：“還想繼續？坦白說，你沒有任何機會了。逃跑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少女抿了抿嘴唇，咬牙道：“刺客世家從來都沒有苟活的失敗者！”
少女一腳撩起地上的沙土。在灰塵遮蔽蘇立雙眼的這個瞬間，她從發隙間又再拔出一枚細弱發絲的銀針。然而銀針還沒有甩出去，她便渾身冷汗直冒，下意識的把視線往後挪時，正好與一臉狹促的蘇立四目相對。
一團紫火則靜靜懸浮在蘇立手心當中，這束火焰帶給她致命的危險感覺。
“黃膚黑發，東方人。洗練的刺殺手段，刺客世家，荊家。隻此一家，別無分店，有說錯嗎，荊小姐？”
少女抿著嘴唇，看著那一束紫焰，眼神本有些猶豫，但聽到了蘇立的話語以後，眼中首次出現了些許的慌亂，動作卻絲毫不遲疑，竟然無視那束紫焰的威脅，直接橫肘擊向蘇立的心髒。
這近乎垂死掙紮的一擊，蘇立輕易的擋了下來。至少在單純比拚力氣這一項，蘇立完勝。
“別動！”紫焰趁機繚繞到少女的身上，爆發出無物不燃的強大破壞力也僅僅隻在蘇立的一念之間而已，不過他並沒有這麽做。
“哼，是你贏了，殺了我吧。”少女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蘇立並沒有照辦，反而收起了紫焰，笑嘻嘻道：“跟一個女孩子談打打殺殺，多沒意思啊。就這麽算了，作為交換條件，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好嗎，荊小姐？”
“你這算是侮辱我嗎？”少女的眼神忽而變得淩厲，銀針倒刺，直插向自己的咽喉，卻讓蘇立給橫手架住了。
果然，刺客世家人的都是偏執到極致的瘋子。蘇立心念一轉，很快便有了主意：“你要尋死我沒有任何意見，不過，你就不怕折辱了你刺客世家的名聲？據我所知，刺客世家的刺殺行動中，從來都沒有‘失敗’這兩個字存在。難道你想成為第一個？”
“天真。”少女不屑地笑了笑，說：“不要小看刺客世家。即便我死在這裏，我的同伴依然會替我把任務給完成了。你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擺脫成為屍體命運的！”
“我怎樣是無所謂，不過要是隨便在這裏掛掉，你便注定是一個失敗的刺客。不管過程如何，你的同伴也隻會記住這一點。這樣也無所謂嗎，荊小姐？”蘇立歎氣道。
偏執的人就要用偏執的辦法去對付。也許這個女人不會把生死放在心上，但卻時刻把榮譽掛在嘴邊，蘇立很輕易的就找到了她的死穴。
果然，一矢中的。少女臉上多出了幾分掙紮。
看得出來少女有了些許的動搖，蘇立忽然放聲高喊道：“你們這群蠢貨，竟然找了這麽一個刺客來伺候我，是真心想要造反嗎？”
莊園外一陣躁動。並未曾走遠的信徒們聽到了蘇立的呼喊，急忙往這邊趕了過來。
“隻要你還活著，就還有機會，任務就不算失敗；死了，一切就真的要成定局了。要決定就趁現在。等那群蠢貨到來後，你就是想逃也逃不了。”蘇立笑道。
少女臉色數變，最後幽幽的看著蘇立，說：“荊飛燕，我的名字。”
“哈？真的說出來了？哈哈，賺到了。”說要問名字蘇立本就隻是信口說說，想不到名叫荊飛燕的少女竟然當真了。
“你這家夥……我不會感謝你的！你的命，我早晚會再來拿掉！”荊飛燕滿臉羞惱，聽到急匆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急急倒後一躍，身形仿似箭矢般向後飛退而去，兩三個跳躍間，身形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真是個不坦誠的小姑娘……不過啊，現在的小鬼發育可真好，手感還真不錯呢。”蘇立看著少女消失的方向，笑著搖了搖頭。
此時，保羅正好帶著那些信徒們慌張的闖進來，蘇立一張臉馬上黑了下來。
放過一個美麗的小姑娘，這對蘇立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也會對幕後黑手一視同仁，他還沒有大度到如此地步。事實上，剛剛真的差點就讓他丟掉小命了，這件事讓得他異常的惱火！
“一隻獠牙能咬破我咽喉的可愛小貓，這就是你們給我的驚喜？”蘇立臉色陰冷，笑容陰森：“這一份祭禮可真是別開生麵啊。”
“是我的疏忽！”讓刺客混進自己的大本營猶不自知，保羅同樣的震怒，回頭對那群信徒們吼道：“還愣著幹嘛？馬上去追！即便要翻遍這附近每一寸的土地，也要把那個女人給我抓回來！”頓了頓，保羅如鷹般的眼神落到了其中一人身上：“博卡先生，你留下來。”
那些信徒們得到命令後，四散開來去追尋荊飛燕的蹤跡。蘇立冷眼旁觀，心裏冷笑。荊飛燕刺殺失敗以後退得這麽從容，這很明顯是胸有成竹。這些家夥再怎麽去找也不過是白費氣力而已。
剩下來的名叫博卡的男子臉色有些蒼白，也不知道他是因為緊張還是恐懼，表現得有些微的慌亂，一雙眼睛甚至都不敢直視保羅和蘇立。
保羅臉上陰霾密布，陰仄仄的開口了：“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證過，這個祭品的來源一定幹淨的，那麽請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博卡先生？”
“我……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我親自抓回來的，應該沒有任何問題才對。”博卡滿臉惶恐的辯解道。
“好一個不知道！”保羅桀桀笑道：“我應該有千叮萬囑過你，一定要用調查清楚的清白人家！可這個女人，大概是你敷衍之下，隨隨便便在一些不幹淨的地方帶回來的，我有說錯嗎？”
“……對不起！”博卡汗流浹背，說話時牙齒都開始打顫。他很清楚的看到，保羅臉上布滿寒意。
“我可以原諒錯誤，但我不能原諒愚蠢！像你這種家夥，早晚會因為你的過失而沾汙艾莉絲魔王大人的榮光，還不如現在就消失來得好。”
保羅說著的同時，赤紅色的能量球在掌心中凝聚了起來，由小到大。力量的壓縮，讓得能量球周圍的氣息也仿佛被一同壓抑了一樣，有些凝滯。隨著融和進去的能量越多，就連身旁的蘇立臉色也開始凝重了起來。
（如果按照力量等級標準劃分的話，這大概應該已經是第一極限巔峰以上的能量水準了吧？還在緩緩往上升！真可怕，深不見底的力量……這老鬼果然不簡單，光比絕對力量的話，他確實比我要強大太多了。要是硬碰的話，我的勝算低的可憐……）
感覺到自己被鎖定了的博卡大吃一驚，知道事情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他的肋下忽然探出一對薄薄的肉翅，猛力一扇，倉惶地向著夜空飛去。
“沒有價值的，就是垃圾。垃圾，還是及早清理了比較好，免得礙眼。”
紅色能量球脫手而出，化作一道紅色驚虹，刺破了漆黑的夜幕。伴隨著一聲慘叫，博卡的身影在紅光之中慢慢消融。
紅光過後，夜空之下，除了閃爍的星辰以外，別無其他。
“是我用人不當了，請神使大人你責罰。”保羅用自責的口吻對蘇立道。
蘇立倒沒有再一直板著臉，臉上的陰沉撤去，換上了一個和煦的笑臉：“這些底層的家夥不用心辦事，才讓人有機可趁。這不是主教大人你的錯。以後注意些就好。”
他其實並不真在意保羅是不是真的能追查出出了漏子的緣由，他更關心的是這個還沒被自己徹底震懾的家夥有沒有玩耍什麽貓膩。要是剛剛保羅這家夥哪怕有一絲蛛絲馬跡表現出來與荊飛燕的刺殺行動有關，蘇立或許表麵上還會不動聲色，但撕破臉皮也不會遠了。這麽一個強敵蘇立並不想樹立，不過並不代表他就會退避忍讓。還好這老家夥和預想的一樣，看來暫時還沒有想要對自己不利的意思，這讓他在無形中鬆了口氣。
“神使大人！這次刺殺行動雖然暫時還不清楚誰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不過我覺得有一些人的嫌疑很大，但我卻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保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蘇立擺擺手：“說，別扭扭捏捏的。”
“敢向我們黑暗神聖聯盟動手的家夥們不多，一般來說應該隻有教廷的那些衛道士了。不過教廷的攻擊一般都是大張旗鼓，先聲奪人，而且決不假手他人。那個女人我敢肯定她絕對不是教廷的人，她身上並沒有讓人惡心的神聖之力，不然的話絕對瞞不過我的眼睛。因此這次的襲擊很可能不是教廷方麵發動的，不然他們也不可能沒有任何的後續動作。”頓了頓，保羅壓低了聲音：“我懷疑，這次向大人動黑手的，很可能是自己人。”
“自己人？”蘇立微微愕然，但很快便冷笑起來了。
保羅見有幾分火候，連忙煽風點火道：“神使大人你不清楚英國現在的形勢，就由我來稍稍向你說明吧。英國是教廷在歐洲最為重要的據點之一，在這裏他們的勢力比其餘地方強上不是一星半點。因此，為了能讓大人你安全的降臨，我也是想了很多辦法之後，才迫不得已在臨近倫敦城的近郊舉行這一次儀式。”
保羅不忘訴苦兩句，蘇立一臉木然，口頭上敷衍兩句道：“能理解。你的付出艾莉絲大人會看在眼裏的，往下說。”
保羅並沒有和他計較太多，繼續道：“教廷的實力過於強大，相對的，和他們對立的我們，勢力則被打壓得很厲害，根本連和他們正麵叫板的底氣都沒有。雖然黑暗神聖聯盟從來沒有放棄過這一處地盤，不斷的把勢力往這邊滲透。但沒辦法在英國建立一個統一的教區，這也是一個事實。”
蘇立點點頭，心裏冷笑。這是事實，正因為這裏是歐洲少數幾個黑暗神聖聯盟無法建立教區的國度，因此作為新晉魔王的艾莉絲才會被分派到這個國度。黑暗神聖聯盟花了不少心血都沒有完成的滲透計劃，什麽根基都沒有的蘇立想要完成，其中得難度可想而知。
“因為無法建立教區，所以這裏零星分散的組織分別由十來位執事大人負責管理，被分割開來的我們各自為政，而我則是負責在倫敦城附近一帶傳教的執事。我們執事之間是‘對等’的平等存在。”保羅有意無意的在“對等”兩字上咬上了重音：“當然，這是在把這裏定位為艾莉絲大人的轄區之前的狀況。而現在，我們都必須要團結在大人你的領導之下，一切都以艾莉絲大人的旨意為優先。這是我們無上光榮的使命，但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想的！有一些人，他們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容不得別人在自己麵前指指點點，更容不得別人把手插進自己的地盤！有些混蛋甚至放言，說不需要什麽領導者之類的話語！”
保羅滿臉的義憤填膺。忽然仿佛後知後覺一樣，驚醒道：“屬下失言了，我並不是在中傷自己的同僚，隻是因為聽到了這樣讓人憤慨的言論而有些情緒激動，希望大人你見諒。”
“有這等事？”蘇立一臉怒意，皮笑肉不笑道：“如此說來的話，我倒想去會會這群愚蠢的家夥們呢。”
“今天是大人的降臨儀式，即便心存不敬的家夥在艾莉絲大人的威懾之下也有派使者到來觀禮，而現在他們正在據點內等待著大人你的駕臨。那麽，大人你要賜見他們嗎？”
蘇立重重哼了一聲，對保羅道：“當然要見了，為什麽不？”
“那就由屬下為大人你引路吧。”保羅轉過身來，在蘇立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微微上揚。
與此同時，跟在他身後的蘇立，臉上同樣多出了幾分說不出道不明的笑意。
（想把我當槍使，幫你拔掉眼中釘？哼，走著瞧吧，看看到底是誰利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