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扭曲的正義
蘇立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的上午了。睜開眼睛時,早晨的第一縷明媚的陽光正好透過窗台灑了進來。蘇立掃視了一下房間,確定自己是在某處醫護病房之中。
才剛恢複意識,腦海中便響起了菲爾的聲音:“好不容易終於醒過來了。再睡下去的話,隻怕就要一睡不起了。”
“距離三天的臨界時間還有多少?”蘇立問話的同時活動了一下手腳,發覺沒有什麽大礙,傷勢已經痊愈得七七八八了。
“還有十四個小時左右……有點麻煩了,時間可能不太夠用。或許,你可以再考慮一下那個小姑娘?”
“想你也不用想。”蘇立陰沉的臉色一閃即逝,很快便歎了口氣,說:“時間還有,應該還有辦法……先花一點時間收集情報吧。”
床頭放著一台手提電腦,一般來說就算是高級加護病房也不可能有這樣的配置,想來是曉喬給蘇立留下來的了。也隻有相處了多年的她才知道蘇立有喜歡粘著電腦的壞習慣。
蘇立針對性的查閱了一下資料以後,很快便找到了一條讓他感興趣的信息了,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竟然還有這麽有趣的事情……看來這家夥也值得去一試呢。”
*
“……綜合控辯雙方的結案陳詞和各陪審團的意見,本席現在對此案作出如下宣判:被告人朱建平受賄罪名不成立!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名成立!判處被告有期徒刑四年,緩刑兩年執行。判決即日生效!”
聽著法官下的結案陳詞,葉煌臉色鐵青,緊緊咬著嘴唇,拳頭緊握,手背上青筋冒起,用力過度之下指甲刺破了掌心猶不自知。
抬起頭來,用不甘的目光看向被告席方,葉煌心中怒意如波濤般翻湧。如果眼神也能殺死人的話,那個身居某要害部門要職的大蛀蟲必定會被刺個千瘡百孔了。
恰好此時對方目光也投放過來,目光中帶著輕蔑、不屑和得意。迎著葉煌憤怒的視線,他從容的退了下來,在和葉煌擦身而過時,低聲冷笑道:“你鬥不過我的,小律師。不要以為我會就這樣算了,接下來,有你好受的!惹上了我,活該你倒黴了!”
葉煌死死按捺住自己揮拳的衝動,嘴唇微微顫動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目送著對方趾氣高揚的離開了法庭,他渾身力氣仿佛在一刹那被抽空一樣,再也站不住了,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之上。
桌麵上散亂著他花了無數心血收集回來的證據,然而在一夜之間,卻全部變成廢紙了。在有心人的運作之下,一宗宗的貪汙受賄竟然天衣無縫的被掩蓋了起來。那可是一個億的贓款啊!落到最後竟然隻能判決一個不痛不癢巨額財產來源不明!
“法律是一把高懸於黑暗之中的明劍,在這把明劍之前,人人平等!而律師就是仗劍者,懲惡揚善是律師的天職!”
老師的諄諄教導,在葉煌的腦海中回響起來。可是,在與這樣的特權階級周旋中的又一次失敗,他困惑了。
法律麵前,就真的是人人平等麽?以法律作為武器的自己,就真的做到了懲惡揚善麽?
現實又一次扇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無情的答案已然在眼前。葉煌感到一陣無由來的窩火和胸悶。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想的呢?葉煌胡亂收拾了文案,負氣離開了法庭。現在的他,隻想撇開煩人的現實,找一處空曠無人的地方仰天長嘯,徹底釋放自己心中的憤懣和抑鬱。
可是現實卻沒有讓他喘息的時間,才剛離開檢察院,手機便響了起來了。葉煌一看,是自己事務所來的電話。
“葉煌先生,有新的委托。委托人想要當麵和你麵談。如果你手上沒有其他工作,請馬上回到事務所來,客人已經在會客室等候著你了。”
“好的,我馬上回來,麻煩你讓客人稍候。”葉煌語氣平靜道。放下電話時,他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了。他是一個很善於控製住自己人,不會讓情緒左右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半小時以後,他在自己的辦公室會見了這次案件的委托人。隻是,才剛碰頭,就讓得他的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一副放(和諧你妹)蕩衙內模樣的蘇立躺倒在大班椅上,鼻孔朝天,見著葉煌以後第一句話便是:“聽說了你是個挺有本事的大律師,這事全仰仗你了。花多少錢都沒有關係,隻要你能幫我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葉煌心中立時湧起一陣不快,看著蘇立的眼神中多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厭惡。不過他的情緒控製能力極強,緩緩深呼吸一口氣以後,擠出一絲笑容,不吭不卑開口道:“錢並不是萬能的。如果錢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話,那法律和律師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還真會耍嘴皮子。”蘇立嚷了一句,看著葉煌的目光越發的不耐煩,道:“這麽點小事,磨嘰什麽!能不能辦,給句話就可以了!”
葉煌依然不急不躁道:“隨便誇下海口的話,那便是對客人你的不負責了。我可以先看看這案件的文案吧?”
蘇立不滿地哼了一聲,把一個文件袋丟到了辦公桌上。
葉煌沒有在意蘇立的態度。他拿起案卷,全神貫注的翻閱了起來。這是他的職業病,哪怕委托人再怎麽不為他討喜,他也會盡自己的能力去做到最好。
隻是,越是往下看下去,他便越是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案件並不複雜。超速闖紅燈,然後撞倒了一個橫穿過斑馬線可憐女孩,最後肇事逃逸被抓獲。數項罪名一起被控訴,按照實判的話,眼前這個大紈絝看來得在大牢裏蹲上好一段時間了。
要幫這樣的渣滓辯護開脫嗎?葉煌的心微微抽搐著,一陣陣惡心感湧了上來。這份憎惡,有對眼前紈絝的,但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
“……有點麻煩,幾乎所有的證據都對你很不利。我覺得,如果主動認罪,爭取寬大處理的話,應該還有機會……”
“你叫我去……認罪?”蘇立一臉訝異,看葉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癡一樣。
葉煌看著蘇立,點了點頭:“兩者相較取其輕。這是最好的辦法……”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蘇立忽然冷笑了起來了。
“嗯?”
“我不是要你替我辯護。”蘇立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對葉煌說道:“我是要你替我告那個女人。”
“告?”葉煌滿臉的詫異和疑惑。
“沒錯!那個不識相的女人不單單擋我的路害我遲到了,還給我惹上了這麽多得麻煩,怎麽可能就這樣放過她!”說到這裏,蘇立微微一笑,說:“用不著那麽大驚小怪。上下我都打點過,到時你隻要做好你的本分就好了。這點事情,出不了亂子的。”
好一個歹毒的混賬家夥!葉煌少有的臉上多出一絲怒意,但很快便軟化下來了:“沒這麽簡單。姑且不說顛倒黑白是多麽的荒唐,私下賄賂妨礙司法公正是重罪!我勸你最好不要嚐試這麽做。”
蘇立臉色慢慢的變了,聽到最後更是由不滿演變成慍怒,終於忍不住拍案而起:“你是白癡嗎?還掛名說是有名的大律師,怎麽卻連遊戲規則都不知道?算了,這事你做不來,我還是另外再找一個人吧。”
說罷,蘇立起身離開,才剛轉身,卻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頭道:“所謂的法律,不過隻是上位者手中的玩具而已。連遊戲規則你都不清楚,你還有什麽資格參與遊戲?”說罷,蘇立再也不瞟葉煌一眼,轉身離開。
“遊戲規則”……是啊,這都已經成為一種慣例了,身為大律師的葉煌又怎麽會不清楚這“遊戲規則”?有錢有權的蘇立這樣做並沒有半點錯,那麽,錯的就是自己這種刻板的傻瓜了?
不對!絕對不是這樣的!
可是,為什麽現實卻是如此的諷刺和矛盾?
兩種情緒的激烈交碰,葉煌表情終於產生了波動,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法律是一把懸於黑暗之中的明劍,在這把明劍之前,人人平等!而律師就是仗劍者,懲惡揚善是律師的天職!”
支持著自己的信念再一次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卻是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憤怒,充斥著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他再也抑壓不住,衝前幾步,按住蘇立的肩膀,在蘇立疑惑回頭之時,飽含著怒火的拳頭一擊把蘇立揍趴在地上。
這一刻,葉煌的靈魂得到了升華,綻放出奪目的光芒了。
蘇立嘴角微微上揚。
不論招架躲閃還是還擊,對他來說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他並沒有這樣做,而是用睥睨的眼神盯著葉煌看,一臉的嘲諷。
葉煌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撲倒了蘇立以後把他按在了地上,揪住他的衣領,大喊道:“你想玩弄什麽是你的自由,但我不準你再侮辱我的信仰!”
被壓製在地上的蘇立沒有半分緊張,戲謔笑道:“真是可悲可笑啊……”
“閉嘴!”葉煌不再言語,已經情緒失控的他一拳接一拳的狠狠揍在蘇立的臉上。
他很明白蘇立說的全部都是事實,他也很清楚真正觸怒並扭曲自己價值觀的並不是眼前的這個衙內紈絝,他更清楚在這個荒誕的大環境之下自己的堅持確實是隻能用“愚昧”和“可悲”來形容。
一通發泄過後,葉煌緩住了拳頭,一聲不吭的站了起來,頹然的坐回了辦公椅上。積壓下來的抑鬱和憤懣雖然藉這痛打蘇立宣泄了出來,但他的無力,他的弱小,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改變。
蘇立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子,一臉好整以暇。植入了力量種子的他身體素質方麵提升了不少,葉煌的那麽點力氣打在他臉上僅僅隻痛不傷,甚至連清淤都沒有留下。他很滿意葉煌剛剛那失控的表現,在那一瞬間,他的靈魂得到升華。
“要控告或者投訴我請隨便,想要耍小手段找我麻煩也無所謂。隻有一點,我絕對不會受理你的案子!滾離我的辦公室,馬上!”
蘇立不置可否,仿佛沒有把這話聽進耳內一樣,反而一臉淡定重新坐到了葉煌的對麵。
這個衙內並沒有氣急敗壞的發飆,這倒是讓葉煌有點出乎意料。不過他的表情並沒有軟化半分,語氣越發的冰冷:“我叫你滾,聽不到?”
蘇立並不介意他的態度,反而微微一笑:“現在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了。”
“腦子被打壞了嗎?”葉煌不屑地笑了笑:“談談?我們沒什麽好談的!帶上你的東西,滾吧。我不可能會替你這種混蛋做狗腿子的,那種事情我做不來,你另請高明吧。”
“OK。”蘇立拾起桌麵上的文案,在葉煌詫異的目光中用力撕了幾下,把它們變成碎片以後扔進了廢紙簍,然後抬頭衝葉煌笑道:“那麽,現在可以談了吧?”
“你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葉煌有些看不透蘇立的詭異舉動了,不過卻隱隱的察覺到蘇立來找自己好像並不如他所說的那麽單純,心裏開始隱隱的戒備了起來。
“我想和你談一宗交易。”蘇立詭異一笑,打了一個響指,魔王指環擴散出一股強大的魔力,惡魔領域隨即被張開,把領域內外完全分割開來。惡魔領域之內,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下來,能自由活動的,唯獨隻有即將簽訂契約的雙方。
“先自我介紹一下吧。額……要詳細說的話有些複雜,姑且盡量簡單的告訴你吧。我是一個惡魔,想和你交換身上的一樣東西。作為交換條件,我能給予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葉煌的觀察力足夠的敏銳,很輕易的就捕捉到了自己身處環境的奇怪變化。盡管如此,作為一個信仰科學世界觀的人,對於蘇立的話他並沒有馬上就全信。仔細的打量了蘇立一輪以後,謹慎地說道:“惡魔?那可真實讓人吃驚啊。那麽,你希望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蘇立指了指葉煌的胸膛,說:“你靈魂當中,那名為‘剛正’的一部分。”
“不可能!我拒絕!”葉煌想也不想的就拒絕道。
蘇立似是早就知道他會一口回絕一樣,也不生氣,隻是微微笑道:“先別急著拒絕。死抱著你那無聊的‘正義’,你又能做到什麽呢?再仔細的想一想,你信仰的是那的刻板的正義,還是更加徹底更加純粹的東西?我覺得,很多事情重要的不是過程,不是手段,而是結果,你覺得呢?”
葉煌若有所思。他沒有點頭,但眼神分明就已經認同了蘇立的說法。
“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你手上剛剛完結的案子,一個貪汙了一個億的大蛀蟲,即便是死上十次都死有餘辜的渣滓。身為檢控的一方,你花了無數的心血拿到的鐵證,最後卻敵不過對方一層又一層掩蓋下來的關係網,最終隻能給他一點不痛不癢的麻煩,然後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完結了。我不想對你的做法質疑什麽,我隻想問你一句:放任這樣一個混蛋逍遙法外,你,甘心嗎?”
蘇立的話終於觸動了葉煌心中最後的那根底線,發自內心的衝動再也壓抑不住,當即大叫了出來:“不!不甘心!唯有這種渣滓,我絕對不能也不想放過他!一個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怎麽可能讓他就這麽若無其事的吞下來?”
“不錯的回答。”蘇立輕拍了幾下手掌,但隨即神情一凜,道:“可是隻在口頭上喊喊,這根本就沒有半點意義!法律製裁不了他,我可以!我是惡魔,沒有什麽事情是惡魔不能辦到的,隻要你付出的代價足夠的多!”
葉煌緘默了。從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已經相當的動搖了。思量了好一會兒以後,他緩緩開口道:“我可以把我的靈魂出賣給你,但是,你能夠保證,那些惡人們就一定會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
蘇立搖了搖頭,說:“我不能保證。因為負責給他們報應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而我,會給予你足夠貫徹你意誌的力量。”
葉煌木著臉,閉上眼睛思量了好一會,終於刻板的點了點頭,道:“這已經足夠了……交易成立,想要什麽盡管拿去好了。”
“那麽,契約便成立了。”蘇立微微笑道。惡魔領域的力量被他催動到了極限,象征著惡魔之力的死神鐮刀在他的手中凝聚了起來,迎著葉煌的胸膛掠了過去。
倒映著漆黑鋒芒的死神鐮刀穿體而過,而鐮鋒之上,則被切割出來了一顆散發著土黃色光芒的晶石。
“再見了,軟弱的正義。”葉煌最後掃了它一眼,眼神中卻不見留戀。
“象征著‘剛正’的靈魂晶石,我確實收下了。作為交換條件,惡魔領域會把你體內的力量給激發出來……收好了,這是你的力量。”
蘇立的話音剛剛落下,以葉煌為中心,惡魔領域仿佛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一樣,黑暗氣息流動由緩慢到急湍,流向進了葉煌的體內。葉煌感覺到有些許痛楚,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寧靜,還有來自內心最深處的悸動。
少頃,如漩渦般的氣息歸於平靜。惡魔領域消失,靜止的一切重新開始流動,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不過隻是幻覺而已。
再次睜開眼睛時,葉煌原本清澈的眸子變得渾濁了起來,身上多出了幾分難以名狀的陰沉,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一股陰暗而偏執的氣息。
“善惡有頭,天不報,我報。”
*
某高級酒店包廂之內。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以後,所有人都已經喝得醉醺醺。坐在桌首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是才剛從法院中出來的某行政部門一把手朱建平。半斤多白酒下肚以後,此刻他紅光滿麵,春風得意。
座下又有一人舉杯敬酒道:“這一杯慶賀朱廳長你逢凶化吉的!”
本來笑容可掬的朱建平立馬拉下臉來,哼了一聲,說:“還不是弄了個有期徒刑!有什麽好高興的?”
敬酒人訕訕笑了,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自己罰酒。其餘陪酒的開口賠笑道:“不就是個緩刑的有期徒刑嘛,走動運作一下,花點小錢弄上幾次立功減刑,外加上保外就醫,一下子就糊弄過去了。朱廳長你家裏關係廣,到時再走動走動,想要東山再起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朱建平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不過仍然是一臉忿忿然:“話是這麽說,不過心裏始終還是有根刺,很不舒服。雖然這次是老子不小心在先,但是那個愣頭青律師也咬得太緊了,不然的話這點風浪根本就吹不到我的身上,媽的!”
說到這裏,朱建平惱羞成怒,狠狠地摔碎了手中的酒杯。
另一人笑著接話道:“老哥又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動怒呢?要不,我來讓那家夥栽個跟頭?弄死不好說,弄殘就是老哥你一句話的事情。”
說話的這個人不單白道上有一定話語權,黑道上也頗為混得開,典型的黑白通吃型大梟。他點頭要誰倒黴,那人便鐵定隻有被玩死的份。
“如此甚好,麻煩老弟你費費心了。”朱建平喜笑顏開,心中那點不快煙消雲散。
賓主盡歡。正想再一輪暢飲,卻發現酒水不繼了。朱建平不耐煩地大喊道:“服務員,最好的紅酒趕緊全部拿上來。”
聲音喊了出去,可是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朱建平皺了皺眉,臉露不悅神色,正要作色,門卻悄然打開了,進來了兩個他無論如何也意想不到的客人。
走在前頭的葉煌目光落在了朱建平的身上,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道:“……看來是在辦慶功宴,我在這時候出現好像有點太不識時務了。”
“來了個掃興的家夥啊……”朱建平冷笑了一聲,對酒友們介紹道:“這就是那隻盯著我不放的煩人蒼蠅了。”
在朱建平的帶領之下,所有人都放肆的大笑了起來,一臉的嘲弄。
在一片大笑聲中,守在門口的蘇立嘴角也多了一絲尖酸刻薄的笑意,笑這群不知死活的蠢貨。
葉煌也笑了,笑聲中帶著陣陣瘮人的寒意。
在葉煌的詭異笑聲之中,這群人的笑臉慢慢變得不自然起來。
“你說得沒錯,我就是隻蒼蠅,一隻討人厭的蒼蠅。不過這可不能怪我,要不是你已經腐爛到骨子裏頭了,我這隻蒼蠅又怎麽會盯著你不放?”
葉煌身上散發出來夾雜著冷意的殺氣,即便再遲鈍的人也察覺到有些許的不對勁了。不過沒有容他們再說些什麽,葉煌隻伸手往前一指,他們便驚悚的發覺自己竟然動彈不得,甚至連叫都叫不出來。
“腐敗了的部位,早晚會蔓延感染到完好的部分,倒不如及早切除了好。”葉煌滿臉笑容越發的燦爛,對著朱建平伸出了一根指頭,然後慢慢的彎了下去。
在朱建平恐懼的目光當中,他的身體竟然越過自己的控製,雙手砸爛了一個餐盤,然後拿起了其中一塊尖利的碎片,機械但毫不遲疑的朝自己的喉嚨部位上切割了下去。
極度的痛苦讓他的麵容變得扭曲起來,他張開口想要喊叫,一口口鮮血卻止不住的往外噴,雙眼中的神采迅速的黯淡了下去,而握著碎片的手卻鍥而不舍的切割著,把他剩餘的生命力一點一點的榨幹。
“在無聲無息間便把一個人給徹底支配了,好可怕的幻覺和操控能力!”蘇立麵無表情,卻暗暗心驚,
“惡魔契約是等價的,失去多少便會得到多少。那份偏執的剛正,給他換回來了很強大的力量呢。境界不好說,但光以力量論,他比現在的你要強上好幾個檔次。不過別擔心,你的精神力很不錯,他想要完支配你是不可能的,頂多是用幻覺影響你的判斷而已。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要比現在的你要強得多。”菲爾淡淡道。
被壓製住的其餘人被動的看著這血腥的一幕,嚇呆了,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在鮮血把胸前染得一片猩紅以後,從咽喉處噴流出來的鮮血終於止住了,同時朱建平也呼出了最後一縷氣息,頹然的垂下了雙手。
葉煌身上臉上都沾滿了從朱建平身上飛濺出來的鮮血,此刻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之下顯得分外的猙獰。他冷漠地盯著朱建平的屍體,好一會兒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把視線轉移到其餘人的身上,說:“到你們了。”
崩潰了!親眼目睹了朱建平恐怖的死相,這些平時八麵風光的權貴們此刻臉上都露出了痛哭求饒的表情,幾個膽小的甚至都已經失禁了,包廂內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騷臭味。
“很好的表情……這可是那些被你們給逼到無路可走人曾經品嚐過的滋味,好好的記住這種絕望的感覺,記好了,在往黃泉的路上慢慢回味吧。”
在葉煌冰冷的話語之中,這些人通通的步上了朱建平的後塵,在葉煌強大的幻覺支配之下,帶著無盡的恐懼和絕望血濺當場。
**落幕了。沉默了還一會兒,蘇立終於又再向菲爾問道:“怎麽看?”
“一個很不錯的修羅。尤其是他砍殺這群雜碎時沒有半分的遲疑,就像是在砍垃圾一樣,這我很欣賞。”
修羅嗎?默默地注視著葉煌沉浸在虐殺之中,蘇立眼裏忽然多出了一絲陰霾。
不過這陰霾很快便消散開來了,他微笑著向葉煌問道:“感覺怎樣?”
“不賴。”葉煌漫不經心的回答道,視線卻沒有落在蘇立的身上,殘酷的眼神看著出氣多進氣少的血人們,表情竟然有些狂熱,仿佛在欣賞著讓人心醉的藝術品一樣。
蘇立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徑直開口道:“那麽,你的下一個下手對象,就是我了吧?”
葉煌猛然抬頭,臉色複雜。有陰沉,有戒備,但更多的是訝異
“你的頭腦很聰明,我想你已經開始從你的遭遇推敲過我到底是什麽,要做的是什麽,目的是什麽了……更直白一點,你是在判定我是不是也和這群家夥一樣腐爛了吧?那麽,你有結論了嗎?”蘇立眯著眼道:“這個結論將會決定你是否要向我下手,我說得有錯嗎?”
葉煌眼裏神采大現,重新審視了蘇立一遍,不住的點頭道:“驚人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你說得沒錯,任何腐敗了的東西都沒有存在的價值。不過,我對你的認知實在是太少了,現在還下不了結論。其實我倒是想你給我一個不動手的理由,因為最起碼你這家夥並不討人厭。”
“有些東西,是看不見摸不著說不出口的。眼見的不一定會是真實,耳聞的也可能會是虛幻,隻有這裏,”蘇立用拇指捅了捅自己的心髒位置:“唯獨你的‘心’是不會蒙騙你的。為我效力吧!站在我的身後,我到底有沒有腐爛,用你的‘心’去感受清楚吧。”
“用我的‘心’去看清楚嗎?”葉煌撫了撫自己的心髒部位,臉上露出了莫名的興奮表情,道:“有趣!你這可是在自己身後上放上一把尖刀,隻要我認定你也‘腐爛’了,我會毫不猶豫的把你的心髒捅穿,這樣也沒問題嗎?”
“你隻管跟上來好了。”
蘇立笑了笑,滿臉不在乎。順手一招,紫焰從他身上翻湧出來,把狼藉的現場一把火燒了個幹淨,然後自顧自的轉身離去。
葉煌沒有多話,欣欣然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