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從夢裏醒來(一)

很多時候,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我身邊的人,也從未有此認知。

可是,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眼前這個穿著時髦的服飾,畫著精致的妝容,滿口流利的日語,即使時不時抽噎也不能妨礙她把想說的話說得一清二楚,這位女士,您這哭的還有盡頭麽?

我看著另外站著的兩個男士,一位中年儒雅大叔,一個翩翩少年,你們怎麽就這麽看著不給我幫幫忙?

可惜他們四處閃避的目光,以及他們略帶同情的模樣,我真的要抓狂!

不得已,隻能自食其力,好不容易哄著那哭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女士,讓她回家好好休息,又給兩個壁上觀的男士兩記狠狠的目光,今天的事兒,才算了了。

待他們走出去,把門帶上,我這才放下心來靠在枕頭上。

別人家的女兒不好做,到了這裏的短短的幾天,我已經深深體會到這裏麵的辛酸苦楚。

從前母親都是放養的,我愛幹嘛幹嘛,上房揭瓦下河捉魚,隻要我想,她絕不會拘著我,以至於我深深的覺得,這樣我都能成為一名愛家愛國愛社會的好青年,簡直就是本世紀最大的奇跡。

至於這位,我的天,那才叫真正水做的人兒,一句話不小心,便觸了她的淚腺,眼淚跟泉水似的嘩啦啦往外流,還哭得特美特讓人憐惜,明明我什麽都沒做,卻不得不檢討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

可惡的是那兩個家庭成員完全無視我,睜著眼睛裝瞎,不是援手還順帶看戲。

除此以外,我對這個家庭還是挺滿意的。有個疼愛到心坎兒裏的母親,有個慈愛的父親,還有個風度翩翩的哥哥,不得不說這樣的家庭真的很幸福。

正想著,門又開了,我以為是那位淚腺極度發達的女士去而複返,卻見是沈南歌,一張俊臉倒是生得十分俊俏,雖然是個男人,可他那上挑的鳳眼,柔和的輪廓,溫柔地表情,還有不經意的一瞥就會見到那隱藏得並不深的魅惑,不知道的人都以為這廝對自己有意思,其實那是個大眾化的表情,對著誰都那樣。就像這白癡知己太多分不清誰是誰,一律用“Darling”稱呼一樣。

沈南歌神色柔和,目光溫存,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正對著情人深情款款地放電。

其實是剛被滿足了吧!

“你又去哪裏野了,這麽晚才來過來?你說說看,自從我醒過來,你十次有九次都不在我身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了什麽好事。”

他搖頭,“非也非也,你家掌事我,現在正要陷入熱戀的漩渦中,沉靜在蜜罐似的愛戀裏。”

我按住抽跳的太陽穴,“得了吧!還熱戀,還愛戀!我可是給你說,沈瀾尋最見不得你,拈花惹草,若你做了,就幹勁回頭是岸,不然,等著沈瀾尋來扒你的皮好了,別到時候別說我沒有提醒你。”

沈南歌微微一笑,“你怎又知道我拈花惹草?雖然日本這塊彈丸之哪裏都不好,可那粉嫩粉嫩的少年們……嘖嘖,銷魂啊!”

我雞皮疙瘩掉一地,“千旭走了才多久,人家古人守孝都得三年,你倒好,才剛過兩年就另結新歡?”

沈南歌臉皮比城牆拐彎的地方還厚,這電話他全然不放心上,故作深沉道,“活著的人要替死去的人幸福,你還小,不懂,不懂。”

懶得和他爭,“好吧!反正我管不了那麽多,你要是不給我處理好,出了事又找我,我就親手毀了你的臉,看你拿什麽招搖人間。”

他狀似驚恐地雙手捂臉,“你能這麽對我!”

我一個惡心,差點沒把隔夜飯吐出來。

什麽都比不上他那身皮囊。如果有一天他叛變了,為的,一定就是他那身皮囊。

這賤人!

他把手裏那份貌似病例的東西給我,滄桑道,“你就是個沒良心的,我一天到晚拚死拚活給你忙活,你不稍稍理解也就算了,我幹點什麽事都能跟沈瀾尋說。有你這麽吃裏扒外的?”

我接過來隨便翻翻,對於他這種裝13點的樣子見怪不怪,習慣了。

推開賤人湊過來的臉,道,“柳生瞳和柳生比呂士有問題吧?每次他看我的樣子,總是掙紮糾結,雖然他盡力做個好哥哥,可是本能地反應騙不了人。你說,柳生瞳出事會不會和她哥有關係?”

“誰知道呢!”

“居然因為這個丟了小命兒,真沒出息!”我冷冷一笑,又是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我現在算看明白了,感情這玩意兒,就是一玩意兒,最好的莫過於錦上添花,最差的,也不過是落井下石。

我和穆安,柳生瞳和她喜歡的那個人,都逃不開這個局。

沈南歌拎了張椅子過來,伸出修長的手指點著我的額頭,“你又能出息到哪裏去?柳生瞳這個人,說聰明不聰明,說笨也不笨,大抵是因情所困做了出格的事,才落得這麽個下場。倒是你,看起來伶伶俐俐一個人,偏偏腦子一熱就什麽事都能做出來!”

我心虛,“我這不是有你們在麽?”

無需我多操心。

隨便翻了翻,便把手裏的東西扔給他,“這玩意兒你看著辦吧,要知道人的大腦可是個奇怪的物件兒,誰知到什麽時候刺激到了一下子就忘了,能不能恢複那可是真要聽天由命了,明白不?”

“嗯哼!”他嘴裏哼哼唧唧,手裏的動作卻毫不含糊,手裏的那一疊厚厚的紙就憑空燃了起來,純藍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躍動,卻始終脫不了他的控製,眨眼間那疊紙就這麽消失,連一點灰塵都不剩。

沈南歌不知道又從什麽地方抓來幾張紙,上麵赫然是我,不,是柳生瞳的病例,裝模作樣在上邊寫寫畫畫,看起來還真有那麽一回事。

英俊瀟灑,溫柔多金,滿腹才華,沈南歌這個人,完全就是個雌性生物夢寐以求的伴侶。可惜的是,這孩子,是個gay。還是個喜歡拐帶直男的gay。

我想起那天和他走在一起的少年,道,“不要以為我在醫院就沒看見你勾引人家小朋友,沈瀾尋就要過來了,你好歹收斂點,正正經經談戀愛也行,沈瀾尋可不比我仁慈。”等沈瀾尋道日本,怕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的折騰,沈南歌沈瀾尋這對雙生子生得太相似,看著沈南歌我就想起沈瀾尋,頭疼得厲害,幹脆打發他出去,“現在麻煩您從外麵幫我把門關上。”

說完也不管他什麽表情,掀起被子蓋在身上,安安心心睡去。

次日,柳生家的哥哥來看我,帶著以後那個孩子喜歡的小熊抱枕,黃嘟嘟的身體,整個熊填充了舒服的內棉,看起來臃腫可愛,還有柔柔軟軟的四肢,抱起來就很舒服很享受,令我愛不釋手。

我不得不說,那孩子比我會享受多了,以前的日子裏我錯過了很多。不過從今以後不要再錯過了,那些美好的日子,那些讓人入迷的風景,我將不會錯過。

柳生家哥哥眼裏滿是憐惜,又有愧疚,抱熊放在被子裏,他把被子捂好,安慰道,“現在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到外麵去,最近你就忍忍,沈醫生已經同意了,待你的傷再好一點,我就帶你出去走走。你已經不記得了,這個時間正是我們網球比賽的時候,人雖然多一點,勝在熱鬧,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乖巧地點點頭,抱著可愛的小熊,甚是滿意。有了這話我就放心了,就算沈南歌公報私仇把我拘在醫院裏,我也有了出去的砝碼。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柳生瞳的朋友們沒一個人來,我卻是很慶幸的,有的時候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身邊的朋友們更容易把這個人看清楚,至於家人,對這個人有某些期許,可能不容易明白。認定了是這個人,那麽這個人多麽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有會給他找到解釋的。

就像柳生比呂士,這個人,或許會因為偶爾不同尋常的舉動而疑惑,但是,因為他眼中的愧疚,深思,我敢斷定,他一定會幫我找到借口,以此來安慰自己。

這些天腿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多虧了沈南歌,雖然這人人品不靠譜,醫術卻是好得沒話說,加上他從荊家帶來的秘藥,傷愈指日可待。不過為了掩人耳目,我還是得躺在床上,一本正經裝著病人。

天天呆在醫院裏,是個人都得瘋,為了不讓那天那麽快到來,腆著臉皮請漂亮的護士給我弄來了一輛輪椅。謝了想幫忙的護士姐姐,熟練地操控著輪椅向前走,這還是以前打架鬥毆之後,不得不學習的一種專業技能。

問了沈南歌辦公室,招搖地過去。其實我還是想去除玩的,不過礙於沈南歌這個主治醫師,還是要他同意才行,最好他帶我出去,這樣才不給人詬病,不然我這個腿傷嚴重的病人怎麽就能夠出院玩兒呢?

不知道沈南歌怎麽做的,問那個漂亮的護士姐姐的時候,人家說,“你說沈醫生嗎?哦,就是您的主治醫生啊,”一臉你是多麽幸運的表情,“沈醫生實在太厲害了,不止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年紀輕輕就成了教授,能難得的是,還那麽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一點也不自持身份,banana……”跟不用說一路問來,那些個不諳世事的護士護工們崇拜……

雖然我很理解在日本是個比較尊重給老人家的社會,年輕人很難混出頭,稍微有個出眾的都會很顯眼,不過沈南歌那個典型有醫術沒醫德的人,怎麽就能這麽受歡迎?

坐在電梯裏一路往上,在某個樓層停了下來。

鑒於沈南歌的醫術,他還是混到了一個單人的辦公室的,有一間私人的辦公室的好處就是,可以肆無忌憚的作奸犯科還沒人能管……

沈南歌的辦公室在走廊盡頭,門在轉角的位子,從走廊上看基本上看不見,心道果然是個作奸犯科的好地方,搖著輪椅貼上去。門上了鎖,這一層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走廊上空蕩蕩,一個人影子也沒有,即使如此這廝也鎖著門,可見不是做什麽好事。

再仔細一聽真沒什麽人,從兜裏透出一根鐵絲來,插進鎖孔裏,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聆聽,過了幾秒便鬆開。我得意一笑,順手扔了鐵絲,毀屍滅跡,一點渣都不留,這種作案工具可不能留著。

沈南歌的辦公室很大,門正對著一張大大的辦公桌,黑色的,上麵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材料病例,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辦公桌後麵是大大的窗戶,人坐在上麵要背著光,有裝上了窗簾,兩層,白色和黑色的都有,此時窗簾半拉半掩。辦公桌往前一點,是一套黑色的真皮沙發,還有一張金屬材質的茶幾,有幾盒煙,煙灰缸,報紙,沙發上也沒有抱枕,也不知道挪到什麽地方去了。再往前靠近門的地方,是一個大大的魚缸,幾條金魚遊著,好不自在。

辦公室裏一個人影子也沒有,好在地板上沒什麽東西,不然我這狀況簡直寸步難行。

饒了一圈,這才發現這間辦公室還有一個套間,估計沈南歌就跑裏麵偷懶去了。我嘿嘿一笑,就算沈南歌打死不告訴我他到底招惹了誰,我還是有法子弄清楚的。

貼在門上細細聽了一回,發現裏麵卻是靜悄悄的,什麽聲音都沒有,難不成我想錯了?還是沈南歌壓根兒就沒再醫院?不成啊,剛才那漂亮的護士姐姐才說看見過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