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獨孤雁正自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突聽仇九“啊”了一聲,聲音中帶著驚訝之意。一雙妙目關注的落在仇九身上,隻見他麵色突然白發,雙眼之中滿是愕然之意,似是看到了極為奇怪的事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獨孤雁的臉色同樣一變。

來人相貌俊朗,星目劍眉,一身錦衣華袍,行走之間,自有世家子弟的風範。隻是臉上傲氣淩人,眼睛掃過仇九,輕蔑的味道從眼角的餘光中毫不加掩飾的流露出來。

會在孤梅山莊見到他,仇九倒是覺得十分意外。

對於此人,仇九的認識僅局限於一個名字,一個門派和那動人心魄的追魂一箭。

對於他,仇九談不上喜歡,任何對自己下黑手的人,仇九都不喜歡。但是,對於他,仇九也談不上討厭。至少沒有像獨孤雁那般直接的將厭惡掛在了臉上。現在的仇九,自己都想不明白要用何態度去對待他。

恨他?仇九心底暗自搖頭,若不是此人,他又怎會遇上血魔,又怎麽會在短期內突破了亂瘋魔心法的煉字境。要說起來,仇九倒要謝謝他那必殺的一箭。也正是那一箭,生生的改變了仇九的際遇,也讓他真正的踏入了尋找真相的旅途。

“江公子。”仇九淡淡一笑,微微行禮。

“大哥,你認識他?”獨孤雁微感驚訝,在她的印象中,仇九連七大派的傑出弟子都不一定記得全,又怎麽會認得這種半道崛起的後進世家子弟。

麵對仇九的禮貌,來人抱起一臉的不屑,冷哼一聲,卻把臉轉向了獨孤雁。也隻有在看獨孤雁的時候,他目光中的驕傲才收斂了一點。獨孤雁柳眉輕挑,薄怒道:“我大哥向你行禮,你為什麽不回禮?”

江公子不屑道:“趨炎附勢的無名小卒罷了。”

“你……”獨孤雁杏目圓瞪,那張令春風拂過,都會軟上三分的嬌俏小臉漲了個通紅。仇九柔聲道:“雁兒,你還先帶我去取百年沉香露吧。”

“哼!”獨孤雁聽出仇九話中的意思,似乎不願與姓江的有何糾纏,當即轉了個身,俏目凝視仇九,眼中滿是憐惜。隻聽她對仇九說道:“大哥,你太好說話了,像這種沒有禮數教養的家夥,你本就不用和他客氣的。”

仇九微微一笑,輕聲應道:“是是是,雁兒說得總是對的。”

“討厭啦,大哥又在心裏取笑雁兒了。”聽到這熟悉的對答,獨孤雁芳心一暖,時光便如退回了那年的秋時。那俊俏的少年,帶著淡淡的笑意,在楓葉中深情的凝視著自己。

楓葉似火,迷了人的眼睛,而他那深情的凝望,卻迷了一個少女的芳心。

約期相見,一別經年。沒有了你的秋天,楓葉,都紅得令人心碎。

縱使良辰美景萬千,又怎抵得上心上人的隻言片語。一年年的望穿楓林,隻為了再見郎君的俊俏容顏。而如今,郎君終於再次出現,風采更勝當年。隻叫獨孤雁那一顆本就不安的芳心,跳動的更加強烈。

仇九淡然一笑:“雁兒,你走神了。”麵對吟吟笑意,獨孤雁頓時回過神來,一聲嬌羞的驚呼,俏臉比那最紅的玫瑰,尚要豔麗上三分。

“哼,堂堂獨孤世家大小姐,竟然會與魔門中人混在一起。”

煞風景的事情總是大有人做。江公子那滿帶醋意的語氣,酸酸的插進了仇九與獨孤雁之間。也提醒了仇九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正邪有別,古自有之。獨孤世家做為七大世家之一,名列正道十四強之首,向來是以“除魔衛道”為家族戒律。

獨孤雁身為獨孤世家傳人,竟然與修習魔功的仇九一同有說有笑,單單這一點,便可令許多有心之人有機可乘。江公子這一說,既是提醒,也帶威脅。

仇九腦中轉過幾個念頭,心中卻是不勝唏噓,一入魔道,便是斬斷過去種種。今日再上孤梅山莊,確實欠缺考慮,圖一時之心快,卻令獨孤雁陷入不利之境。唯今之計,隻能取了百年沉香露,然後盡快離開孤梅山莊。

“哼,江華陽,孤梅山莊的規矩,誰要接得下我爺爺的一劍,誰就有資格在孤梅山莊做客。我大哥已經接下了爺爺的一劍,自然就是我孤梅山莊的客人。怎麽,你對我爺爺定下的規矩有什麽不滿?”獨孤世家名列七大世家之首,除去綜合實力之外,還因有著“劍神”的存在。獨孤雁身為獨孤世家大小姐,又怎麽會把江華陽這種新進貴族看在眼裏。麵對他那略帶威脅的話語,獨孤雁當即不客氣的駁斥。

麵對獨孤雁的駁斥,江華陽臉上浮起一陣怒意,未及接口,卻見一團紫影突然從天而降,一個中年人站到了江華陽身前。但見此人麵帶威嚴,顧盼之間自有一番高人一等的氣勢,顯然是發號施令慣了的人物。一見此人身上著的紫色長袍,仇九心中不由一笑,來人正是江華陽的父親,逐日門的長老之一。

江長老負手對著仇九笑道:“能接下‘劍神’一劍的,世間已經沒有幾人,想不到這位小兄弟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的成就,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隻可惜,誤入歧途了啊!”江長老雖是笑著說話,但他的眼睛裏,卻不帶一絲的笑意。正相反,他的目光冰冷的如同一塊寒冰,冷冷的凝視著仇九。

這種就像是獵人看待獵物的目光,對於仇九來說,沒多大的威懾作用。在十萬大山中的每一天醒來,仇九都要麵對這樣的目光。經過這三年多來的生死掙紮,現在的仇九重新麵對這種目光時,隻是淡淡的一笑,然後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倒也說不上哪一邊是歧途。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就此別過。”

“你站住!”眼見仇九正要與獨孤雁一同離開,江華陽沉聲一喝。

仇九置若罔聞,足下不停。江華陽自小被人捧著抬著,哪裏經受得了這種被人無視的尷尬,左手一揚,一張烏金鐵胎弓憑空出現,體內真元運轉,右手凝元成箭,正要開弓放箭。江長老卻是一抬腳,整個人擋在了江華陽的身前。

“這裏是孤梅山莊,不宜殺人。”江長老的話雖說得很慢,卻絕對清楚的將一個字一個字的逼進了江華陽的腦子裏,將他竄起的怒火,一下子壓了下去。

“我要殺了他,我一要殺了他!”江華陽就像個被寵壞的小孩子,不停的在心中叫囂著。知子莫若父,江長老一手輕輕搭在了江華陽的左肩:“他總是要離開孤梅山莊的,到了那個時候,你放手而為吧。”

“江伯伯,剛剛離開的那個人……”黃鶯般動聽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疑惑。江家父子轉過身去,看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容顏俏麗,比那初綻的玫瑰還要引人注目。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黑臉的少年,背負鋼叉,一言不發的就像是少女的影子般站於她的身後。

江長老微笑的問道:“哦,是千尋啊,怎麽了,你認識剛才那個人?”

千尋不太肯定的回答:“我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卻想不起來。算了,應該不是很重要的人。”還未等千尋的話音落下,卻聽她身後的少年突然恭謹的出聲:“大小姐,在十萬大山的時候,被那條五方角蟒纏住的人,就是他。”

“什麽?”江家父子頓時吃了一驚,江長老追問:“你可確定?”

麵對江長老的問話,黑臉少年一言不發,隻聽千尋也是同樣問道:“九五二七,你確定嗎?”

九五二七點點頭,恭謹的回道:“小的確定,就是那個人。”

千尋聽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難怪,我會覺得那人這麽眼熟。從他的背影來看,的確很像那個人。不過,他的修為……”從當時江華陽的一箭重創仇九,可以看出當時的仇九,修為還遠遠不及江華陽,但現在僅才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他竟然踏入了元嬰期,這個速度……

“江伯伯,我們有麻煩了。”千尋肯定的對江長老說道。

千尋明白的麻煩事,江長老又何曾沒有想到。

想那江華陽,天資聰慧,再加上身後還有著逐日門的全力支持,這才在半個月前成功凝嬰,正式踏進修真一途。以二十三歲的年紀凝嬰,莫說是在逐日門中,便是在神州大地之上,也是數一數二的天才了。

可那少年……江長老一念轉過,對千尋問道:“雪侄女,安大哥現在何處?”

雪千尋道:“前幾日幫會裏出了點問題,安管家回去處理了,現在應該還在巴城。”

江長老轉頭對江華陽吩咐道:“若是在孤梅山莊裏再見到他,千成不可動手,以免衝撞了孤梅山莊的規矩。我去趟巴城,一日便回。”交待完畢,但見紫光一閃,人已經消失在天際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