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靠夠了嗎

順著望去,秦玉暖果真看到假山對麵的小石台上躺著一隻慵懶的波斯貓,雪白的絨毛似雪絨花一般溫軟,遠遠望去,就像一團糯米團子,十分可愛討喜。

可是秦玉暖知道,這隻是表象。秦玉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月牙白花囊,頭一昂,又是和秦雲妝眼裏那一閃而過的期待和得意撞了個正著,看著秦雲妝匆匆掩飾的神情,秦玉暖不慌反笑。

白貓,抓傷,毀容,前世種種的場景浮現在眼前,今生,倒是可以再次上演了,隻是這一次,遭殃的可不是她。

“哎喲,看著那貓可真是可愛,”上官儀有些鬱結的心情總算是解開了些,“秦姐姐,要不,我們把她抱來玩玩吧。”

“這可是皇後娘娘最喜歡的詩詩呢,我笨手笨腳的,隻怕會弄傷了它,惹皇後生氣,不過玉暖倒是喜歡貓,你可以尋了她一同去玩。”秦雲妝一邊推脫著,一邊朝秦玉暖的方向瞅去。

上官儀看到秦雲妝在瞧著秦玉暖那邊,當即就不開心了,賭氣道,“不會的,皇後娘娘那麽寵秦姐姐你,一隻貓而已,怎麽會責怪你呢,再說,不就是抱過來摸兩下嗎,怎麽會傷了它。”

秦雲妝有些無奈,這個上官儀,做事太不過腦子,為人又囂張,若不是母親說和上官家交好對自己有好處,自己才不會任由著這上官儀日日圍繞在自己身邊,打著自己哥哥的主意。

上官儀抱著波斯貓過來,那白色波斯貓顯然有些不適應一個陌生人的懷抱,在不停的掙紮,可是上官儀看到自己抱著波斯貓時,這些貴女們麵露出的羨慕模樣,早就是忘了懷裏這隻小東西的撓抓撕扯。

“秦姐姐你看,真是好生可愛呢。”

秦玉暖看著上官儀抱著波斯貓在秦雲妝麵前邀功,隻是默默地假山後退去,才退了兩步,就看到那隻波斯貓突然豎起毛發,發狂似的朝著秦雲妝撲過去,一雙利爪,揮舞撓搔著秦雲妝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

人群變得一陣騷亂,彌漫著女人驚聲尖叫的聲音,一旁的掌著宮燈的太監也是手足無措。

秦玉暖將一切看得很清楚,自己已經不是前世那個傻姑娘了,明明在宮門前聽到那胖嬤嬤說讓秦雲妝選紅色的花囊,可秦雲妝卻特意等著秦玉暖一起,和秦玉暖一同選了月牙白的花囊,其中的蹊蹺,秦玉暖怎生不知,就算秦雲妝的手段再高明,她那一招偷梁換柱,顯得太過稚嫩,太過生疏,可謂漏洞百出。

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她可以換,秦玉暖也可以換,就在之前秦雲妝上前拉上官儀的空擋,秦玉暖就已經將自己身上的月牙白花囊又換回給了秦雲妝。

“來人啊,侍衛!你們來愣著做什麽,還不上來幫忙。”上官儀急得直跳腳,這貓可是自己抱過去的,若是秦雲妝出了事,自己還談什麽嫁入太尉府。

可惜,這園子今日本就是用來舉辦花朝節宴會,都是女眷,為了避免男女授受不親,那些個正經男兒侍衛早就是被調到了別處,留下的,都是些沒根兒的太監,毫無身手可言,加上都不敢傷了皇後娘娘這寶貝得緊的波斯貓,上來了幾個,也隻越幫越忙。

秦玉暖湊在假山後是看得十分舒暢,前世的場景猶如浮現在眼前,自己被這隻**的白貓左撲右抓,卻沒有一個人來幫自己一幫。

思及前世,難免有些晃神,秦玉暖倒退一步,險些跌倒,連忙扶住身旁的假山,身上又靠上一個堅硬的物什,好歹保持住的平衡。

才緩過神,秦玉暖撫著胸口,卻聽到背後冷冰冰的響起一句:“靠夠了嗎?”

秦玉暖一驚,這是男人的聲音,轉過頭,正是對上一個清冷而幽深的眸子。而自己剛才靠上的,正是這男人堅實而寬大的胸膛。

這男子著了一身紫色長袍,身形挺拔直立,墨發用玉冠束起,臉上的麵具黑底銀紋,似一個蝙蝠型,將這男子自鼻梁上遮蓋得嚴嚴實實,兩隻眼睛裏透出絲絲寒光,似無心的雪花,冰涼刺骨。

秦玉暖先是被這男子的眼神激得一振,下一瞬,又立刻恢複了平靜。退身行禮道:“小女子方才險些跌倒,還多謝公子好意相扶。”

冷長熙身子一動不動,似一棵挺拔的鬆樹立在這風口處,衣擺被吹得獵獵生風,眼神已經將秦玉暖從頭到尾徹底掃視了一遍。

這女子剛才的話說得很巧,明明是她自己靠上來的,卻說是自己幫忙去扶,既給了自己麵子,也讓自己不好多責怪。

想到剛才自己在屋頂上看到的一切,這小女子挖人祖宗十八代旁征博引為自己辯駁,充其量,也就算個嘴皮子利索,可緊接著,這小女子一招偷換花囊的動作,勾起了自己的注意,說實話,她的手法著實笨拙,可是時機把握得很好。

原本還以為她是想做些什麽小偷小摸的伎倆,看著不遠處白貓發狂的場景,自己大抵也是懂了,看來這花囊裏頭,是另有乾坤。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釜底抽薪下手腳,這個小女人,不簡單啊。

秦玉暖看著眼前冷長熙依舊是麵無表情,以為這男子還在怪罪,看來,世人傳這人喜怒無常,性情難料還是有些道理的,於是鼓足勇氣繼續道,“若是剛才小女子有所冒犯,還請……。”

“你太吵了。”冷長熙總算回了一句話,薄唇立張立閉,話音落,就像是沒開口說過話一般,雙手負在身後,修長的指節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似乎在琢磨著些什麽。

秦玉暖是個聰明人,自然懂得察言觀色,看著這人無意怪罪卻也無意和自己多說的架勢,隻是福了福禮,看到不遠處的人群已經安靜下來,一圈一圈的人被中間兩個太醫打扮的中年人哄散開來,看來秦雲妝受的傷不輕,連太醫都驚動了。

“今日的事,小女子再次謝過了。”秦玉暖低著頭,“不耽誤這位公子在此賞梅了。”話裏有些忐忑,生怕冷長熙鷹一樣犀利的眼睛看出什麽來。

秦玉暖才轉出假山,後頭揚起的一聲音調:“賞梅?”

“恩?”秦玉暖猛地轉頭,看到冷長熙身子剛好一半藏假山在陰影中,一半暴露在冬日溫煦的陽光下,半明半暗,帶著神秘和難以捉摸的幽深。

“沒什麽。”冷長熙的語氣沒有任何改變,“你走吧。”

惹事的波斯貓已經被兩個太監抱了起來,秦雲妝被兩個宮娥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太醫正在細細地診治,聽著說話的口氣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從右眼瞼到下巴拉出的了三道血痕,用宮廷最好的治傷藥花玉露一日三次,養個一個月,定是連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隻是今日,這張臉算是不能見人了。

掛了彩的容貌,淩亂的發髻,沾滿了泥塵的裙擺,秦雲妝這副模樣,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這倒是遂了不少貴女的心意,若是這秦雲妝傷了不能出席宴會,那自己可不就是多了一分拔得頭籌的把握,更何況,今日的宴會不僅是一年一度的花朝節宴會,也是替大將軍冷長熙凱旋的接風宴,少了這麽個大美人佇在宴會上,這大將軍的眼光,又可以多落一點在自己身上了。

各人有各的心思,可是這些,都沒有逃過秦玉暖的眼睛,隻怕,她們會是要失望了,自己雖然來了招完璧歸趙,將秦雲妝陷害自己的花囊又送了回去,可秦雲妝和自己可不同。自己不過是個不受看重的庶女,而人家是太尉府的嫡女不說,加上皇後如今又十分喜歡秦雲妝,若是秦雲妝就這般容易被打倒了,可就不是秦雲妝了。

果然,不一會兒,這波斯貓抓傷了秦雲妝的消息就被皇後知曉了,派了身邊的嬤嬤趕來不說,還送上了民間難得一見的花玉露,還有蒙麵的白紗。

“秦姐姐,要不我陪你回去歇息吧,皇後娘娘不會怪罪的。”上官儀扶著新挽好發髻蒙好麵紗的秦雲妝,話裏有些心疼的味道。

“不,我很好,宴會快開始了。”秦雲妝咬著牙,眼裏冒出一股堅忍,自己還有皇後這個靠山,蒙上麵紗算什麽,三道血痕算什麽,不是說一個月就可以好了,隻要是自己要的,莫說花玉露,就算這治好自己的臉是要那天上的星星,父親母親都會費盡心思弄來。

秦雲妝心裏頭的算盤打得很清楚,自己隻要出席,不需臉蛋,隻需憑自己的手段和才名,也定可以在宴會上奪彩,一定,可以的!

“姐姐,你可還好?”秦玉暖主動上前伸手扶住秦雲妝。

秦雲本能地將手抽了出來,自己明明是將放了仙茅的花囊和秦玉暖的花囊調換了,仙茅是催情的聖藥,自己早就算好了皇後這隻波斯貓的習性,知道它每天清晨飲過清水後,就會來這梅園散步,現在正是貓兒**的季節,加上這仙茅的催化,自己就不信這隻貓不會對秦玉暖有反應。

到時候,一隻是皇後娘娘的新寵,一個不過是個受冷淡的庶女,她若是反抗未果,就是被貓抓傷了臉,也好毀了她那張姣好的麵容,省得那張越發比過自己的臉蛋在自己麵前轉悠,她若是占了上風,就難免會傷了那隻貓,到時候,皇後娘娘也定會追究她的罪過。

無論怎樣的,得利都是自己,可如今,秦雲妝隻覺得這才上了藥的傷口依舊是火辣辣的,抬眼看著秦玉暖那雲淡風輕的眸子,心裏更是惱火,索性把秦玉暖的手掰開來,“不必了,我傷的是臉,不是腳,不需要人扶著攙著。”

此話一出口,這一旁拉著秦雲妝胳膊的上官儀倒是不好意思了,連忙鬆開手,看向秦玉暖的眼神多了幾分毒辣,若不是這小蹄子來了,秦姐姐也不至於這般厲色對待自己。

“姐姐這又是何必呢,”秦玉暖笑容綻放,猶如春日裏最嬌嫩的桃花,“記得進宮前,姐姐也和妹妹說過,這女子,最重要的不是容貌,而是才、德、賢,姐姐雖然容貌暫時毀了,可是這內涵和修養依舊是拔尖的,待會若是把握住了,依舊可以奪得頭籌不是嗎?”

“自然,”秦雲妝看向秦玉暖的眼神恢複了一些和婉,可是更多的卻是警示,“待會的宴會,妹妹也要好好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