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驚為天人
“表哥，你找我？”
畢梓瑤一開口，又讓趙八能嚇了一條，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喜出望外。因為趙八能還從來沒有聽過一個女人的聲音可以如此“滋潤”。
滋潤的意思，就是說畢梓瑤的聲線既不會一鳴驚人，也不會低不可聞，哪怕隻是正常的對話，畢梓瑤發出的聲音，在趙八能聽起來卻像是琴瑟在和鳴。
簡單的介紹趙八能之後，畢向告訴畢梓瑤，趙八能打算在八裏鋪子捐贈一所小學。
“真的嗎？”
畢梓瑤的瞳孔閃現出興奮的光彩，看向趙八能的眼神也變得炙熱。
趙八能知道這種“炙熱”的眼神，僅僅是針對即將建立的小學，或者準確的說，是他的錢包。但他還是被畢梓瑤的眼神迷醉了。長這麽大，趙八能還是第二次被女人的眼神所迷醉，在畢梓瑤那如同星空一般的瞳孔注視下，趙八能不知道有個幾個正常的男人能夠逃脫。
“你是這裏的老師？”
“嗯，唯一的老師。”
在畢向的提議下，畢梓瑤帶著趙八能去參觀八裏鋪子的學校。
路很陡峭，趙八能用盡眼力，也沒有看到什麽地方像是學校，除了破爛的石頭茅草房子，就是破爛的石頭茅草房子。
“八裏鋪子沒有小學，也沒有中學，更沒有幼兒園，隻有一個老師，那就是我。我的學生，從三歲到十三歲的都有，大多數學生滿十三歲之後，家長就不同意他們繼續讀書，讓他們回家幫著幹活。”畢梓瑤的語氣中有一種濃濃的無奈。
嚴格的說起來，畢梓瑤並沒有當老師的資格，因為她既不是具備國家資質的教師，也沒有讀過大學。
聽畢梓瑤說她沒讀過大學，趙八能暗中點頭。像畢梓瑤這樣一個埋藏在沙礫裏的珍寶，如果去讀了大學，必定被那些無聊的豬給拱了，那還能留到現在？
“到了！”
這裏就是八裏鋪子的學校。
這裏就是八裏鋪子的學校？
這裏就是八裏鋪子的學校！
在石頭山快要接近山頂的地方，一條可能是因為風化，也有可能是因為地質變化，比如地震形成的長長的裂隙，如同石頭山張開的猙獰大嘴！裂隙的長度趙八能目測有兩三百米，最高的地方大概三米，深度不超過八米，能夠讓畢梓瑤高挑身材站立的位置不過是從裂隙口深入山體三米左右。
原本的地麵全是猙獰的石頭，被鋪上更多的碎石之後，就成了“教室”，沒有課桌，好一點的就是在兩塊石頭上搭上塊朽爛的木板，而那些連著地麵凸起的大石頭，也是學生們的課桌。
所謂的講台就是地勢較高的位置，架起了一塊木頭門板，畢梓瑤沒有講桌，充當黑板的木頭門板旁邊有個已經不知道年代的櫃子，櫃子麵上還放著幾本書，如果那還能成為書的話。
幾個孩子看到畢梓瑤，都親熱的叫著“畢老師”，然後向畢梓瑤靠攏，好奇而略帶畏懼的眼神，望著穿著整齊的趙八能。
這裏的男孩子基本上上半身都沒有穿衣服，而女孩子，穿著一些明顯是城市裏學校的舊校服，隻是色彩褪去，大小也不甚合身。
“每年我們還是可以收到一些捐贈，一些課本，書籍，還有這些校服。”畢梓瑤稍作解釋，讓孩子們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你在這樣的學校裏，教這些孩子...嗯，”趙八能使勁兒的摸了摸自己鼻子，他不知道繼續說下去，他還能不能保持情緒的冷靜。他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學校，這樣的老師，和這樣的學生。
“我今年二十歲了，其實我也隻讀到初中畢業，然後家裏就沒有錢讓我繼續讀下去，因為我的父母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過世了，那一年，山洪暴發，他們救了我和奶奶，卻...”
深深的吸了一口，畢梓瑤好像也不願意提及過往，唯一的親人——奶奶也在畢梓瑤十五歲的時候不行了。失去衣食的畢梓瑤隻能離開心愛的學校。品學皆優的她在學校很受老師喜歡，當聽說她必須要返回八裏鋪子之後，她的班主任老師，一個充滿愛心的女士，為她提供了整套高中學習資料，以及初中的教輔書籍。
“我記得臨走時，林老師她說：梓瑤，你們村子窮，是因為沒有知識。如果你回到八裏鋪，能夠讓那裏的下一代受到熏陶，哪怕隻是讓他們多認識幾個字，多了解一點外麵的世界，都足以改變他們的一生。人窮，不要緊，關鍵是要懂得學習。我們可以貧窮，但是不能安於貧窮，而就這樣一代一代的貧窮下去！”
“...我是一個老師，我能夠做的就隻有這些，梓瑤，你回到八裏鋪之後，如果有什麽需要，一定來找我，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助你！如果你無法離開八裏鋪，希望你能跟林老師我一樣，成為一個教書育人的人，你善良而有耐心，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靈魂工程師。”
離開學校時林老師說的話，再次在畢梓瑤腦海中回蕩。
“其實我很慚愧，至今我無法給孩子們一個真正的讀書環境，我甚至無法給他們新的課本和鉛筆...”畢梓瑤的眼睛紅了，她在自責，因為她覺得，這應該是一個老師的責任。
“這不是你的錯！”
看到的一切，已經讓趙八能明白，畢梓瑤這個老師，恐怕是沒有得到政府承認的，她不會有工資，更不可能評選上什麽優秀教師。這些孩子們的家長，能夠提供給畢梓瑤的，恐怕就是一些糧食，或者是土特產。
畢梓瑤不僅僅要教書，看看那些不足五六歲的孩子，畢梓瑤恐怕還在充當保姆和幼兒園老師的職責。當然，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哪怕就是隻有五六歲，這些孩子的舉止行為看上去也都是如此的成熟。
“啪啪！”
畢梓瑤擦去眼角的淚水，用掌聲把孩子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這位趙叔叔答應送我們一所新的學校，讓我們可以有新的課本，也有真正的鉛筆和作業本，你們該說什麽呢？”
十來個大小不等的孩子突然之間站的筆直，隨後整齊的向著趙八能彎下腰：“謝謝趙叔叔！”“謝謝趙叔叔！”
孩子們說著標準的普通話，不斷的向趙八能鞠躬，幾個大一點的孩子，眼眶齊齊變紅了。
眼前的場景突然讓自詡見多識廣的趙八能蒙了。
“不，你們不能這樣做，不用謝，真的不用謝！梓瑤，快讓他們停下來，我，我承受不起啊！”
是的，趙八能內心很疼。來資助八裏鋪子，他的初衷僅僅是為了搭上市委書記這條線，修學校隻是個手段，趙八能甚至一度想過放棄。
但現在，看著那些孩子們感激的眼神和晶瑩的淚光，趙八能真想狠狠抽自己幾巴掌：如此老師，如此孩子，如果自己再利用他們，那豈不是禽獸不如麽？他想起了曾經見識的釣名沽譽之輩，蓋了學校卻不給買課桌的錢，甚至於隻是修個學校，刷上“XXX資助”之後，就鴻飛冥冥。
“老子一定要把這個學校建起來！”
咬咬牙，趙八能張開雙手，放聲對畢梓瑤和孩子們道：“放心！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裏，在八裏鋪子修建起一所小學，不僅僅是學校，我還要為大家修路，讓你們不用一輩子窩在這個窮山溝裏，把外麵的世界引進來，也讓你們能夠走出去！隻是希望，你們當中的每個人，在將來，不要忘記了，自己生是八裏鋪的人，死是八裏鋪的鬼，你們的根，在八裏鋪這個窮山溝。你們更不能忘記的，是梓瑤老師，一個善良的，為你們啟蒙的人！”
趙八能的後半句話，孩子們或許聽不懂，但前半句，卻足夠讓他們歡欣雀躍。
他們一開始對趙八能的那點畏懼已經沒有了，紛紛圍過來，膽大的孩子嘟起小嘴就去親趙八能。
髒兮兮的小臉，滿身泥土，但趙八能卻一點也不感覺髒，他蹲下來，任由孩子們的嘴把他淹沒，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覺得如此滿足和幸福過。
“好了好了，都回到座位上！”畢梓瑤拍拍巴掌，將孩子們從趙八能身邊趕走。
學校參觀完了，畢梓瑤在安排好學生之後，帶著趙八能走下山。
“為什麽把選擇這麽高的地方當學校？”
“下大雨的時候，這裏最安全。而且岩石縫裏夏天涼快...”
趙八能明白了。
夏天涼快，冬天怕就是會凍死人了。八裏鋪子大多是光禿禿的石頭山，而學校的環境，趙八能不相信畢梓瑤會有能力每天在“教師”裏升起爐火，更何況就那樣的環境，升了爐火也未必有用。
“我會盡快安排，你和支書商量選個地方，唔，道路雖然爛一些，但建築材料拉進來問題不大，一開始學校不需要太大，畢竟孩子少，但是一定要保證安全和舒適！”
趙八能在盤算，兩眼根本沒有看畢梓瑤。
但畢梓瑤卻一直在看著趙八能。
突然，趙八能感覺臉頰一暖，揉揉的觸覺，讓他心神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