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龍虎相爭

當今的貴妃晏寒是太後本家的侄女,也是晏家這一代送入宮的皇後人選。不出意外,她會成為一國之母。晏家從南晏開國之時就是國中大家,直至今日雖然不複過往鼎盛,也是皇家和朝廷忌憚的一方大族。

晏寒算得上是皇帝的表妹,小時候就常在宮中,因此對皇帝和惜綠之間那點曲折十分清楚。隻可惜皇帝並不待見她,到如今也未留下子嗣,全靠了太後在宮中支撐。

晏家的勢力強大,各處的消息自然也分外靈通。當聽說寧王妃惜綠現在肚子中的孩子極有可能是皇帝的,而根據皇帝對她的感情又極有可能會立為太子,晏寒便再按捺不住,哭著求太後替她做主,做了些手腳。

而今,聽說惜綠好端端地挺著個大肚子回來了,背後更有寧王撐腰,晏寒到底心虛,急忙去找太後求助。

太後那時正午睡起來,倚在塌上讓人梳頭。晏寒乖順地上前接過宮女手中的梳子,使了眼色讓人都退下。

太後半閉著眼睛,似乎並未察覺到這些變化。晏寒心中急躁,不留神扯了太後幾根發絲,嚇得趕緊請罪。

“看看你這副毛躁樣子,皇上就是封你做皇後,哀家也不會放心。”

晏寒默默垂下頭,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焦躁。

“行了,說吧,又出了什麽大事?”太後端過旁邊一壺茶潤了潤嗓子。

“母後,是惜綠,那個女人回來了。”

“就這點小事,值得你如此失態?她回來又怎樣,如今她還是寧王妃,是跟著寧王一起回來的。就算她肚裏的孩子真有什麽貓膩,那也是寧王世子,改變不了的。”太後放下茶盞,歎了口氣,“寧王都認了,你還有什麽不服?”

“可是母後,當初我們派人去刺殺她……”

晏寒話未說完,看到太後目光一冷,便知道失言,連忙吞回了後麵的話。

“怕什麽,哀家早已做好準備,他們再查,也隻會查到皇上頭上。惜綠若能因此對皇上心寒,自己了斷,那是最好不過。”

晏寒搖搖頭,急著道:“臣妾當然相信母後。是,是臣妾自己一時糊塗,暗中派人去買通了隨行的軍醫,在那女人的安胎藥中做了手腳。”

太後一挑眉,停住動作看著晏寒。

“算著日子,這麽多天藥下來,她的孩子早該掉了。可是,可是今個兒去驛站打探的人卻回來說,她氣色紅潤,母子平安。我道是那軍醫被發現了,但探子又說那軍醫如今依舊在職。若是他原本就隻是假意被收買,他肯定將此事會將此事告訴寧王。如果寧王知道臣妾對惜綠下藥,他是斷不會放過臣妾的。母後,求母後救救臣妾啊……”

太後皺著眉頭,還未作反應,房門便被外麵的人一腳踹開。皇宮之中敢踹太後房門的人,也不過一個。

“你方才說什麽,給朕再說一遍!”

××××××××××××××

“從脈象上來看,王妃似乎……”

一直低著頭不停擦汗的劉太醫小心翼翼地抬起首,看了看一旁端坐著皇上的臉色,順勢又瞥了眼另一邊立著的渾身冰冷的寧王,咽了口口水,繼續吞吐道:“王妃的脈象……”

“有什麽就說,別吞吞吐吐的,當心朕摘了你的腦袋!”皇帝一拍桌子怒道。

“皇上息怒,事關重大,劉大人謹慎一些總是好的。”寧王不冷不淡象征性地勸了一句,但他的目光,依舊牢牢釘在劉太醫背上,似能穿出兩個洞來。

劉太醫默默地拭去新冒出來的汗,繼續“謹慎”地診脈,心中拜天拜地求祖宗,能夠護他度過此次劫難,日後定當日日高香,天天祭供。

今兒個早上,皇上突然宣召太醫,還指明要最會診喜脈的。這喜脈,太醫院裏人人都會,隻有劉太醫他忖度著後宮久未有喜,若是能讓他撞上了,定能得一番賞賜,故而自告奮勇地來了,卻不想被大內侍衛直接塞進了馬車,跟著皇上來到了寧王府。

其實寧王及其親衛還駐紮在城外,未得聖旨還不能進城。不過寧王妃因有身孕,特許進城來府中修養。皇上抓他來,就是為了替寧王妃診脈。

原本這也不是一件難事,皇上雖有些心急火燎,但是以他多年的經驗,寧王妃這氣色一看就沒什麽大病。而就在這時,寧王卻匆匆趕了回來。

那君臣二人相見一瞬電光火石的緊張氣氛,劉太醫永生難忘。雖然後來寧王十分從容淡定地朝皇上行禮,皇上也十分輕鬆和藹地叫他免禮,但兩人之間總有那一根弦緊緊繃著。

然後皇上叫他去給寧王妃診脈,寧王攔著說自有軍醫照料不必太醫。皇上咬定軍醫失責寧王妃身上定是有什麽不大好的地方,寧王又肯定王妃從頭到腳都十分健康。於是乎,這火辣棘手的問題,在軍醫被帶來之前,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劉太醫臉上的五官都快擠到了一塊兒。按理皇上才是自己的主子,皇上說王妃有不爽,他總得找出點什麽來。可事實上王妃的確安康得很,若要是編造點什麽,那寧王,似乎又不會善罷甘休。這可真是……哎……

劉太醫抬起手想擦汗,卻發現袖口已經快濕透了。

“太醫大人,擦擦汗吧。”同樣處於兩人詭異氣氛下卻泰然自若的碧璽,見太醫實在辛苦,遞了塊手絹給他。

劉太醫十分激動地雙手去接,卻不想低頭的瞬間,一滴汗順著他的鼻尖落下,不巧正滴在碧璽伸出那玲瓏手腕上,他頓時停在那裏,忘了呼吸,似乎也沒了心跳。

“奴婢參見王爺。王爺,王妃的藥端來了。”

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的阿依,引走了皇上和寧王的注意力,在劉太醫眼中無異於救命菩薩。而對麵的碧璽,更不把這當回事,隨手就抹掉了那滴汗,一臉平靜地看著太醫,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劉太醫心中充滿了感激,天上的神仙果然聽到了他的心聲,殊不知自己麵對的就是個神仙。

皇上便服出行,也不敢讓太多人知道他在寧王府,因而也就忽略了阿依對他的無禮。阿依直接把藥端在了碧璽麵前。

碧璽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有了異色,皺起雙眉。這安胎藥的滋味,實在不敢恭維。之前忍著喝過幾次,雖然有阿依拿來的蜜餞,但還是止不住的惡心反胃。

開始當是妊娠反應,可不吃藥的時候卻沒那麽強烈。碧璽對自己逐漸恢複的元神和腹中的文曲星極有信心,便開始偷偷地將安胎藥倒掉,裝出喝過的樣子。

這招屢試不爽,甚至於在寧王麵前也用過。可是眼下四雙眼睛各個方位都牢牢盯著她,根本玩不出花招。

碧璽閉上眼睛,一臉決絕地接過藥,剛要往嘴邊送,突然被劉太醫攔了下來。

“娘娘且慢,這藥能否先讓微臣看看?”好不容易獲得了一個機會可以證明自己用處脫離兩難局麵的機會,劉太醫的口氣稍帶了些急切。

碧璽立即迫不及待地將藥放下推給劉太醫,太醫取了一小勺,送到鼻下聞了半天,又蘸了些許嚐了味道。

皇帝傾過身子問道:“這就是那有問題的安胎藥?”

寧王還未回答,阿依就搶先說:“不可能。我家娘娘一直都喝這貼安胎藥,是軍醫胡大人特意為娘娘開的藥方,每天都是我盯著人熬的,怎麽會有問題?”

阿依不知道皇帝的身份,皇帝也隻能冷了臉,輕哼了一聲。寧王作勢訓斥了阿依幾句無禮,聽不出半分責怪之意。因為阿依說的,也正是他想說的。

“可這藥,的確和普通的安胎藥有些不同。”太醫避開寧王的目光,對阿依說,“那位胡大人留下的藥方,可否借來一閱?”

寧王略一點頭,阿依應聲去取。碧璽覺察出不對勁,心下猶豫了幾分是否該說出自己沒有吃藥的實情,寧王的一個手下又匆匆來報,那個負責王妃替王妃開藥配藥的胡軍醫,昨夜就不見了蹤影。今天到處尋了尋,在城郊的一處荒林裏找到了他的屍首。

“這藥中似乎多了一味藥。”劉太醫大著膽子開口道。

寧王的臉色驟變,一路上刺殺不斷,這會兒又查出這樣的事情。那胡軍醫可算是他的心腹之一,沒想到,真沒想到。

側首去看皇帝,他挑釁地看了寧王一眼,端著架子叫太醫再為王妃細細診視,可有不妥之處。

寧王不甘示弱地走過去站在碧璽身後,環著她的肩道:“綠兒,是我不察,叫你受了委屈。你放心,隻要有我在,定不會讓你和我們的孩子有事。”

動作雖然親昵,但好歹是已經熟悉的人,碧璽也習慣了。倒是麵前那位深情款款眼中卻雜念甚多的皇帝,讓碧璽不大待見。

原本惜綠如何是一回事,如今換了她作主,除了要報恩的寧王,自不會對別的男人,尤其還是不安好心並花心貪心的男人有什麽好臉色。於是她微微朝後靠在寧王身上,無視皇帝。

皇帝的臉色又冷上了幾分,寧王摟著碧璽毫不示弱,方才緩和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劉太醫悄悄抹掉了新冒出的汗珠。

“王爺,藥方取來了。”阿依不止取了藥方,連剩下還沒熬的藥也一並帶來了。

再一次被阿依解救,劉太醫忙不迭地雙手接過藥方,隻掃了一眼,又看了看碗裏的藥,肯定地說:“皇……主子,王爺,這藥方的確沒什麽問題,而是這藥叫人動了手腳。其中有一味藥,叫人給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