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奴仆,還是奴主?

傍晚,天空陰沉沉的,烏雲低垂,悶熱的天氣讓人有股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一聲雷鳴,風卷殘雲,天邊黑雲翻滾。隻有漫天漫地的急風響雷,其中,間或夾雜著禽嘶獸吼,叫人感覺風聲鶴唳,直透心涼。

在這方圓數千裏的一片延綿群山邊緣的一座偏僻小山峰半山腰山洞口前麵的曠野草地上,此時,正有兩男一女正在以性命搏殺,看起來都是十六、七歲的花季少年、少女,皆是身著雄據這片群峰而建立天下數一數二龐大門派的無相門的外門弟子的統一飾有鶴舞蛇騰圖案的淺灰色的衣裝,其中的頗為意氣風發,咄咄逼人,明顯有些小人得誌的一男一女,全力聯手夾擊另外一個顯然神色黯然,衣衫肮髒不整,意態狼狽的少年。

這是無相門外門弟子之中的矛盾爭鬥,其中一男一女的少年少女弟子合殺另一個少年弟子,看場中的激戰情形,來得還不是一般尋常磨擦,互相打壓的意氣之爭的那種小打小鬧的普通對立矛盾。隻看這雙方性命相搏的陣勢,不留半絲餘地,倘若明眼人看到,一定要震驚欲絕,都是欲置對方於死地,竟似是有不共戴天的死仇。

占據優勢,兩人聯手的少年少女麵目凶狠,咬牙切齒,相迫甚急,得勢不饒人,而處於劣勢,為求自保的失意少年則是雙目血紅,狀如瘋虎,一副拚卻性命同歸於盡的架勢,完全就是絲毫不顧及自身性命,徹底失去了理智的瘋狂打法。兩方爭鬥之中,一方不顧惜性命,隻求拚得同歸於盡,玉石俱焚,另一方卻是極兼顧自己的性命,極是害怕自身受到損傷,但求完勝,這自然多了束手束腳的諸多製肘,放不開肯定發揮不出來自己的全部力量。

往往凶狠拚命,不顧生死的更加激發出平時不可企及的潛力,何況三人的修為也就是勢勻力敵,都在伯仲之間,雖然是其中兩個聯手對付另一個,但也相爭極為艱難,拚命的往往搶身力鬥,纏上身來凶狠得不可理喻,而對方不敢硬接硬拚,往往被迫中途退卻,好在是兩人夾擊,相互配合,倘若是單對單,貪生怕死的這一方隻怕早就被放倒了。一時之間倒是雙方纏鬥難休,各自奈何不了對方的局麵。

三人徒手相搏,突然,拚命的少年一招猛虎回頭,扭轉上身右手五指如勾,直取身後少女的咽喉,這架式就要完全放棄身前少年,不顧一切回身連環招數全力拚搶身後的少女。少女自然不願拚命,更不能搶攻上前硬接,反是如先時的以往一般,見勢不妙立時抽身後躍,遠避開去,同時口中還在不斷的羞辱挖苦:“雲意揚,你這種無知的蠢才,窩囊廢,你也配得你雲家雲城侯小侯爺的這個尊貴稱呼。我看你是活得豬狗不如,我要是你,早一頭撞南牆撞死算了,一死一了百了,免得在這世上丟人現眼。還跟我們爭鬥個什麽勁啊,我和小鬆都不過是你以前的小廝和丫鬟,現在呢,反而被我們踩踏在腳底下,天天被我們修理,還沒有受盡淩辱?你看你這不要性命的熊樣,就是豁出去的一條賤命,真替你這雲城小侯爺的貴重身份不值啊!”

雲意揚似乎見慣了這種打擊他自尊的冷嘲熱諷,隻是充耳不聞,而拳腳上的攻擊愈加猛烈,剛剛回取少女的猛虎回頭一招卻原來隻是一個虛招,用意隻在將她迫退,抽身出來全力搶攻硬拚身前的小鬆,這正是兵法上一招虛張聲勢,聲東擊西的退敵策略。

隻見少女的話音未落,雲意揚不及上身回轉,行雲流水的緊接使出了猛虎跳澗的後續一招,下盤蹲身屈膝,成了一張強弓,再腳下一彈,蹬腿伸膝,帶起整個身體已經朝前撲起,而他的頭麵還轉向後麵不及回轉,此時人撲起在半空,再間不容發下當空使出一招白虎銜屍,猛地回身前撲,整個身體在空中馬上屈成了一隻大蝦,不,不是大蝦,應該說這恰是身體彎屈成了一張老虎的血盆大口,否則這一招便不叫白虎銜屍了。

整個身體半空中屈成一張虎口向身前自以為窺得間隙從後意欲要解少女之圍,搶攻上來的小鬆直撲硬撼了去。雲意揚滿腔恨意,隻求拚命,先拚掉一個是一個,這個虛張聲勢、聲東擊西的計策拿捏到妙至巔毫,猛虎回頭、猛虎跳澗、白虎銜屍這無相門無相拳法的三招一氣嗬成這,快愈電光石火,嚇退少女,同時拚盡全力撲擊身前原本以為趁隙在後搶攻解救少女的小鬆。

原本這普通的三招雙方三人同在無相門都習得此無相拳法,都是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但猛虎回頭居然隻是個虛招,本意隻在一個“嚇人”,這便大出了意外,結果果然令小鬆和少女雙雙上當被騙,後續的猛虎跳澗和白虎銜屍才是整個攻擊過程的重點,直接硬撼小鬆。

這個變故太突然,太快了,前後眨眼工夫,快得都讓人反應不過來,應對不及了。

砰!

隻聞一聲拳腳轟擊在身體著肉的巨響,小鬆猶自還沒能明白是怎麽回事,身軀就已經被雲意揚的白虎銜屍一招,拳腳相加狠狠砸翻在地,再次哧溜一聲,身體在地麵上向後滑出一丈多遠,壓倒了一片灌木和草地,還沒有止住停頓的勢頭。雲意揚一擊得手,再次一招餓虎撲食,身體沒有稍停,縱起撲出跟進追擊。

此時正是棒打落水狗,趁勢追殺的最好時機,那少女起始退卻,到隨後發覺中計,反應過來再徑起直追上來,這空當已經有一段間隙,遠遠跟不上雲意揚擊殺的節拍。而小鬆的身體剛剛被雲意揚一舉擊實,估計也受了不小的創傷,而身體在地麵猶自不受控製的朝後跌滑出去。

砰!

再次一聲暴響,雲意揚餓虎撲食撲擊在小鬆毫絲提不起抵禦的豎臥地麵的身軀之上,這一擊有如泰山壓頂,力巨千鈞。噗的一聲,小鬆張口狂噴一口鮮血,將雲意揚的前胸汙漬了一大塊,觸目驚心,低頭隻見他滿麵猙獰,有如厲鬼。

雲意揚就待一舉擊殺,但忽聞腦後呼呼風聲,不想也知道是身後的少女縱身趕上,撲殺了過來,這兩人聯結一起,攻守同盟,唇亡齒寒的道理少女自然最明白清楚不過,哪能不最快的速度及時撲救,豈能讓雲意揚襲殺小鬆得手。一時不及回身抵擋,雲意揚唯有側身就地一滾,化作滾地葫蘆般直接翻滾趨避了開去,那少女在身後身體著地,不及繼續追趕雲意揚,就勢將受傷的小鬆從地麵扯起,扶持而起。

而雲意揚這一失先機,再要擊殺小鬆已經不及,隻得在兩人三丈開外一個鯉魚打挺一躍而起,他雙目陰森如狼盯視著對方兩人,作勢隨時待人而噬,而少女和小鬆更是警惕的盯緊著雲意揚,一時雙方誰都沒有先動,雙方再次陷入僵持對峙之中。

“小鬆,你沒事吧?都怪我臨場退卻,至使那窩囊廢乘隙搶攻得手。今天我們是陰溝裏翻船,大敗虧輸,誤了少門主交待的任務,要受責罰了。不過這不關你的事,我一個人頂著就是了。”少女隻盯緊雲意揚,頭也不回的安撫身旁同盟的小鬆道。

“小芸,你快別這麽說,你我二人攻守同盟,榮辱與共,在這險惡的世道之中哪能還分你我,唯有永遠親密的盟友,互相扶持相助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這廢才心機如此刁毒,不說你,便是我也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上當,隨了他擺布了,今天這一場輸得一點都不奇怪,還是小瞧他了,以後我們都要仔細些,免得樂極生悲。”小鬆神色恢複平靜,隻是臉上少了一絲血色,多了一絲蒼白,說話的語氣卻是冷得出奇,明顯的對雲意揚有著一絲歹毒的獰惡。

“雲意揚,你這窩囊廢,今天我們都小看你了,原本我和小鬆從前一直是你身邊的婢女和小廝,對你陰沉尖刻的脾性最是了如指掌,不致犯這種低級錯誤才對,但顯然太得意忘形了,忘了你雖然是修練的超級廢物一個,但你的小聰明機智手段是我們永遠都望塵莫及的,今天這場算是買了個慘痛的教訓,我們永遠都再不敢忘記了。”小芸咬牙切齒,臉上明顯的有著難以平複的憤慨。

“是啊,小芸真是說得對極了,你這廢物除了還有點小聰明可取,你們雲家的臉麵都叫你這個廢物給丟光了,你有何麵目存之於世。說來真是笑話,堂堂身份尊貴的雲城小侯爺身在無相門中如喪家之犬,便是我與小芸都羞於提及從前是你仆從的身份,也怨不得我們背叛你,跟著你這廢才是毫無前途可言,自從得到少門主的賞識,我們不是來得比你這主子還有前途得多,以各人本身最重要的修練來說,你說你這兩年無相門中的處境,你修為毫無寸進,簡直是蹲芧坑白活了。而我和小芸短短數月之間得到修練的機遇起,便從頭開始反超你上來了。明白告訴你,從今而後,我們隻會進步越來越快,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打得你滿地找牙,讓你償遍苦果,更讓你心服口服你那點小聰明在真正的絕對實力麵前一文不值。隻怕你再也沒有好果子吃,沒這個機會了,少門主已經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專令我們每日來折辱欺壓你,你以為你躲到這荒山辟野就沒事了,少門主隻是要把你當樂子耍,折磨夠了自要你的狗命。也不知你雲家哪個不長眼的狗奴才當初得罪了少門主,讓他遷怒到了你的頭上。自在門派中泄露了你雲城侯小侯爺的身份,被少門主探知後,你就一直飽受摧殘和打擊吧。托你們雲家得罪少門主的福,我和小芸終於也有今天這個出人頭地之日,少門主拉攏栽培我們,就是專門為打壓你這個廢才,怪你自己不爭氣,你認命好了,就當自己豬狗不如被欺壓吧!而且隻怕用不多久,少門主玩膩了你,就會直接要你的狗命了,你沒得多少日子好活了,我們確實是犯不著與你拚命的。”惡奴極其陰損的侃侃長談,似乎要將剛才的失敗憑籍此番惡言惡語一通發泄。

“你們兩個畜生不如的賤貨有完沒完,原本背叛主子已經十惡不赦的死罪,再以奴欺主更是天理難容,你們總有一天會遭報應,要被雷劈的。老子好歹鐵骨錚錚的雲城小侯爺,是可殺不可辱,就算拚得性命又怕他謝自強何來,你們有種就與老子來拚命,拚了你兩個賤人,老子先出一口惡氣!”雲意揚滿麵凶暴猙獰,雙目赤紅如血,整個人的氣勢有如待人而噬的惡虎,叫人不寒而栗。

轟隆!

天地再次風雲色變,天幕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泄而下。

“小鬆,我們快走,這鬼天氣捉弄人,沒有必要陪著這隻瘋狗一起受罪,我們有深宅大院暖房子,好日子才開頭。這隻瘋狗天理難容,自有少門主一力來對付他,我們與他拚命不值,走!”小芸一陣嬌叱,當先領頭冒雨往山下縱身狂奔趨避而去。

“今日天公不作美,雲意揚,姑且留你一條狗命,你就等死吧,少門主不會放過你的,恕不奉陪了,”隨著一陣餘音,小鬆隨著小芸一道急切開溜。

雲意揚原本沒有打算追趕,呆立當地,眼中漸漸不見了二人蹤影,去得遠了。

一夜狂風驟雨,有如天地泣,鬼狼嚎。

清晨,這一場雨終於停了。

樹上的水珠晶瑩剔透,從樹葉邊緣靜靜滑落,跌落下來,因為有風,在空中劃過美麗的弧線,打在在山洞口呆坐了一晚上的雲意揚臉上。

冰冷的涼意把他從怔怔失神中驚醒,他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叫道:“賤人,兩個豬狗賤人,徹底背叛我,又把我這個主人出賣了,天理不容的畜生啊……”

但四野無人,隻有碧空如洗的山景。似乎像是做了一場夢,但置身真實的山洞口,身旁的山景,感受著風雨徹骨的涼意,都告訴他,這一切是真的。

雲意揚怔怔地失神了一會,甩了甩頭,離開洞口,蹣跚的走向山洞深處,依靠洞壁緩緩坐了下來,口中嘟囔幾句不知明的話語,慢慢清醒起來,揉了揉眼睛,還未來得及考慮自己以後真實的難堪處境,便覺得一陣寒意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