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恐懼

夜涼如水，冷風襲過讓人心生寒意。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躲在樹林裏的艾爾看了眼旁邊一言不發的修，想說點什麽，張開嘴卻不知道能說什麽，於是打消了說話的念頭，繼續朝著前方潛行而去。他已經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轟鳴聲響了，想來易天應該已經到了那裏。想到這裏，艾爾就不自覺的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現在是分秒必爭的時候，絕對不能出現什麽紕漏。

修似乎和艾爾有著同樣的心思，當艾爾加快腳步的時候，修的腳步也跟著加快了。兩人就這麽一言不發的在林子裏穿行著，他們身上的青光都盡數隱去，也沒有動用力量，純粹是靠著肉體在趕路。他們不願意引起敵人的注意，不然奇襲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一路行去，兩人都沒有遇到什麽阻礙。在這種三不管的地方，半夜三更的也不會什麽人跑出來劫道的，尤其是這裏還臨近邊緣地區，那樣就更沒什麽人會特地跑來這裏劫道了。雖然隻是憑借自己身體的力量在前行，不過兩人都是能力高強之人，身體素質自然也不會太弱，所以盡管林子裏的道路難走，卻還是在幾分鍾後到達了林子邊緣，接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轟鳴的聲響仍舊不停的傳來。而作為後援的修和艾爾兩人也仍舊不停的穿行著。

當兩人到達林子邊緣的時候，才發覺這裏距離轟響聲傳來的地方還有點距離，而林子外麵卻是再沒有什麽可以遮掩的地方了。黑暗淹沒了視線，盡管兩人都是異能者，不過也不可能在黑暗中看的太遠。隻是隱約間憑著月光看到稍遠的地方有人影在躍動。

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清楚以現在這種距離根本就不可能對易天有什麽幫助作用，哪怕以兩人身為風係異能者的速度也不可能。在環顧一片四周之後，兩人終於還是決定從林子裏出來，借著昏暗的夜色繼續前進。如果易天成功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的話，兩人要悄無聲息的潛行到附近根本就不是什麽難事。

借著不時出現的一些灌木叢或者土堆碎石堆之類的東西，修和艾爾兩人幾乎是貼著地麵在往前潛行而去的。沒有任何聲響，但是為了保證不被發覺，兩人的速度卻是沒有辦法太快的。

順利的潛行一段距離後，原本看到的模糊不清的人影也已經變得清晰起來。這個距離已經是兩人能夠前行的極限了，再往前就是什麽都沒有的地帶了。兩人收斂氣息，放緩呼吸，調整著自己因為一路緊張潛行而變得有些不紊的呼吸。兩人必須讓自己處於現在的最佳狀態才能保證一會的偷襲不會出現任何的紕漏。

待調整好狀態之後，修偷偷的探出頭去，想看看現在的情況如何。如果對現在的情況沒有任何的一點了解，一旦要動手，就會很麻煩的。

循著聲音望去，修正好看到易天正在和三個人纏鬥著，而距離戰團不遠處的正是被擄走的易雲。此時的易雲看起來狀況並不好，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是完好的，更沒有一塊地方是幹淨的，血汙、泥汙沾滿全身。而易雲就那麽靜靜的站著，呼吸有些粗重，目光更是顯得有些暗淡，如果不是看到易天在場，估計他隨時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看到易雲如此模樣，修不禁在心中猜想著他遇到的事情，同時也有一股怒氣在心中慢慢生起。雖然和易雲相處的時間不長，不過修還是極喜歡這個懂事的少年的。

在看到易雲的情況之後，修又轉頭看向正在和三人纏鬥的易天。不過，他的目光剛一接觸到易天，就感覺後背一陣寒涼，一種被別人窺視的感覺悠然升起。這讓原本對自己藏匿的極好的修突然之間開始心神不寧起來。他很相信易天的判斷，易天說現場除了易雲之外隻有三個人那就是隻有三個人，而那三個人正在和易天纏鬥著。那麽自己生起的這股被別人窺視的感覺又是怎麽回事？

修感覺自己的脖子有些僵硬，那是一種恐懼到了極點之後，自然而然發生的肌肉僵硬。他艱難的扭動脖子，看向自己感覺又目光射來的方向。這一眼讓原本就已經心生寒意的修差點大叫出聲。

在距離易天和三人纏鬥戰團不遠處，竟站著一名年輕人。當修的目光看向那邊的時候，青年似乎無意間的也朝著修這邊看了一眼，那一眼冰冷徹骨，不帶絲毫的情感。似乎他早就知道修他們藏在這裏一般。在和對方目光交接的瞬間，修似乎感覺到青年的嘴角微微的牽動了一笑，帶起一抹淡淡的嗜血的笑意。

修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同時藏了回來，不敢再將頭探出去。仍舊在默默恢複著自己力量的艾爾不明白修為什麽在突然之間變得如此慌張，就連呼吸也變得紊亂起來。

“怎麽了？”艾爾低聲發問。他清楚的感覺到修的身子在微微的顫抖著。認識修這麽久，他從沒見過修如此模樣，哪怕是在邊緣和邊緣異能者發生大規模衝突的時候也沒有如此。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緊張的心情和紊亂的呼吸，強自鎮定下來，剛才青年那無意中的一眼給了修極大的壓迫感，這才使得他如此失態。在感覺自己已經稍微能控製住自己的聲音的時候，修這才張嘴小聲道：“我們好像被發現了。有個人站在那邊的陰影裏。”修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有些顫抖，不過聲音的大小倒是控製的很好，沒有因為緊張而讓自己的聲音變大。

“還有人在這裏？”艾爾心中一驚。他也是極其相信易天的判斷的，可是現在修竟然跟他說現在還有另外一個人在這裏，這如何不讓他吃驚。“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艾爾向修確認，他不想隨隨便便的就推翻易天的說法。

修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即使已經躲回來，而且一再告誡自己剛才青年看過來不過是個巧合，可是就是沒有辦法消除脊背的寒涼感，而且那種徹骨的寒冷似乎越來越明顯了。修發覺自己的手開始劇烈的纏鬥起來，絲毫不受自己的控製。

“該死。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不過是和對方對視了一眼而已。”修低聲咒罵，張嘴一口咬在自己不斷顫抖的手上。他想借由疼痛來消除自己內心的恐懼。但是沒有用，哪怕他已經感覺到嘴裏麵出現了腥甜的血液氣息，也沒有辦法消除剛才對視一眼所留下來的恐懼。

和青年對視不超過一秒，就算留下印象也是極其模糊的。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修開始覺得自己對青年那對眸子的印象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深刻。那對黑色的眸子，隱藏著冰涼，還有瘋狂的殺意，以及吞噬一切的黑暗，深不見底的黑暗，而在這黑暗深處，存在著將一切抹殺的心，瘋狂的心。

修似乎聽到耳邊傳來的殺伐之音，從遠古時候的衝突到現代的戰爭，金屬交割的聲響、槍炮發射的轟鳴，還有人在死亡時的哀嚎、怒嚎，不願麵對死亡的悲鳴。所有的聲響糅雜到一起不斷的湧進修的耳朵，刺激著耳膜，刺激著修緊繃的神經。

修的目光開始變得迷離，不是迷失心智的那種迷離，而是因為恐懼因為壓力而出現的迷離。死死咬住手的嘴唇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冷汗不斷的從修的額頭上冒出來，低落到泥土上，血腥味已經從修的嘴中傳了出來，開始在空氣中播散。如果不是遠處的人仍在打鬥，如果不是易雲身上滿是血汙，那麽從修身上傳出的血腥味絕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

蒼白的不隻修的嘴唇，還有他此時的麵容，一條條青筋從他額頭上冒出來，突兀的像是青綠色的蚯蚓。盡管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僅存的一絲意誌還是讓修保持著現在的動作，不讓自己發出絲毫的聲響。

腦海中，那對黑色的眸子已經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仿若一對真實的眸子一般。黑色眸子深處的黑暗，仿若有著無限的吸引力一般，不斷的誘惑著修，讓他放棄抵抗，墮入黑暗之中。

咆哮聲，如同千萬條野獸一般的咆哮聲，從黑色眸子裏傳出來，勾魂攝魄的聲響，讓修的心神一陣動搖。若不是嘴裏僅存的一點點腥甜的感覺在刺激著修，告訴他眼前的一切不過是虛幻，那麽他可能就真的被那些聲音帶去，墮入黑暗之中。

修發生變化的時間極短，短到隻是在和艾爾交談時間裏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艾爾還來不及去確認修所說的話是真是假時，修就已經發生了這些變化。

艾爾清楚的看到修的臉色由原本的紅潤變成蒼白，額頭上暴起一條條突兀的青筋，被咬住的手不斷的滴出鮮血。而修卻仿若沒有了痛覺一般，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手在不斷的滴著血。

看到修迷離的目光，艾爾雖然不曾見過這種情況，不過也知道修的情況絕對不妙。於是他伸出手，輕輕的按在修的背上，不按還好，這一按，艾爾立即感覺到修那低於常人的體溫及不斷發顫的身體。

這是怎麽回事？艾爾心中生起了巨大的疑問。和修一路潛行而來，並沒有遇到什麽事情，可是修現在就是變成這個樣子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難道是因為另外一個人的關係？艾爾心念急轉，可是他沒有看到那名青年，自然就不清楚修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如果他真的和青年對視了一眼，是否還能像現在這般保持著清醒麽？

感覺到修的身子顫抖的越來越厲害，艾爾擔心他會一時之間控製不了自己的身子。於是也不管是否會暴露自己的行蹤，急忙將體內的風勁傳到修體內。兩人同屬風係異能者，加之又有易天傳授的一些秘訣，要用同源的能量來安撫此刻的修自然是不成問題的。

清涼的風勁一入修的體內，立即被修體內的能量所同化。同時艾爾也開始催動著自己的能量帶著修體內的風勁開始運行。因為在自己的風勁沒入修體內的時候，艾爾立即感受到修的風勁幾乎停止了運行，就那麽停滯不動，仿若冰凍的水一般。

體內的能量一被催動，修的身體就自然而然的開始跟著催動自己的風勁。風勁的運行使得修稍稍恢複了些知覺，而正是這一絲知覺讓原本幾乎就要喪失意識的修恢複了意識。

深吸了一口氣，修根本就沒有去看艾爾，他現在也沒有時間去看艾爾。如果不趁現在及時將腦海中生成的幻想給摧毀，那麽被摧毀的人將會是他自己。不顧手上流出的血液，不顧顫抖的身體，修開始不斷的運行著自己體內的風勁，用自己的力量抵消掉身體的不適。

耳邊的聲音消失了，脊背發涼的感覺消失了，腦海中那對黑色的眸子還在，可是眸子裏傳出來的聲響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而那對眸子似乎還在不斷的抵抗著，不想這麽快就被消滅。而是在恢複了意識的修的衝擊下，那對眸子不過是多撐了一會就被徹底衝破了。

衝破了腦海中的幻象，修又將風勁運行了幾圈，穩固了一下剛才有些鬆動的心神，同時調勻自己的呼吸和紊亂的風勁，這才緩緩的睜開雙眼。

“好險好險。”修睜開雙眼說的第一句話，隨後就是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艾爾道，“謝謝。如果不是你，我就回不來了。”

“發生了什麽事？”艾爾不明白修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不過看到修蒼白的臉色恢複了一絲血色，他也知道修暫時是沒事了。

“我中了幻象。”修思索一陣後才說出了這麽句話。可是這句話也讓他自己大大的感到震驚。那名青年究竟是什麽人，自己不過是和他對視了一眼就中了他的幻象，那麽如果正麵交鋒呢？那將會是怎樣一種情形？修實在沒有辦法想象。

一想起剛才的危險情形，修就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幻象？什麽幻象？”艾爾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明白修身上發生的事。他的確聽過幻象這種事，但是那是一種傳說中的東西，真的擁有這種能力的人還沒見到過。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易天現在有危險。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修隨手撕下一條布條，胡亂的將流血的手包紮了一下，又再次伏身探頭查看情況起來。不過這次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免得又中了青年的幻象。

艾爾也想跟著探出頭來查看情況，不過他的頭還沒出來就被修給按了回去。“小心著了對方的道。”有了剛才的經曆，修可不想自己的夥伴也出現那種情況，否則還沒開始和對方打就已經折損戰力了。

不過，這次青年卻是再沒有看過來了。他的目光正靜靜的停留在易天和三人的戰團上。但是修很確定，青年已經發現自己的行蹤了，至於為什麽沒有點破卻是不得而知了。

縮回身子，修正好看到滿臉怒氣的艾爾。修也顧不得說抱歉什麽的，隻是低聲對艾爾道：“我們現在要準備衝出去。我去幫易天擋住那三個人，你把握好時機帶走易雲。等你一走，我和易天就會撤退。我們在邊緣的住房那裏會合。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要回來幫我們，隻管帶著易雲走。”修開始安排兩人接下來的計劃。

聽了修的計劃，艾爾還想反駁點什麽，可是修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在交代完之後，修就瞬間爆發出青光從藏身之處衝出，朝著易天的戰團衝去。艾爾則是被晾在原地，一時間竟有些莫不清楚狀況。不過到了現在也不是找修理論的時候，等把易雲安全的帶走，再找機會和這小子理論一番。艾爾心中如是想著，悄悄的探出腦袋，準備看清楚場上的情況之後再出手。他現在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出手，不過有了修之前的情況，在探頭出去查看情況的時候，艾爾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情況。

果然如修所說的那樣，在不起眼的陰暗角落裏站著一名青年，不過那名青年的注意力全都在易天一群人的戰團上，並沒有注意到艾爾這邊的情況。可是越是如此，艾爾越覺得青年是故意不看向這邊的，因為艾爾似乎看到青年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這是怎麽回事？艾爾心中生出了疑問，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就追著修去了。

在艾爾目光追上修的身影時，修正好卷入了易天他們的戰團。突然插入的修就仿若一隻青色的大鳥一般，帶著一股強烈的旋風衝入了戰團中，一下就打破了戰團的平衡。這一次會是決勝負的時候了，但卻不知道勝利的天平究竟會傾向何方。

艾爾捏算著時間，計算著自己衝出去的時機。隻有在雙方再次卻得微妙的平衡的時候，才是他衝出去救人的最佳時機，所以他還要再耐心的等上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