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此去相逢遙無期
今晚夜色薄涼如水，滿天的星鬥照耀著整個大地。在這樣的夜晚裏，有很多人會做個好夢，可是也有很多的人，一夜無眠。十三娘就屬於一夜無眠的人。前兩天她試探了楮仙龍，雖然他也說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上官家的事情，他定然也參與了。楮仙龍，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我們這輩子連朋友都做不成。
夜已經深了，可是她仍舊無眠，有夜風將花香送到了屋中，沁人心脾，她靠在美人靠上，手中拿著一本唐詩，細細吟讀。這幾年，她都是這樣過來的，如果無眠的時候，她總是這樣拿著一本古書，品一杯香茗，獨自一人，掌著燈，一直到天亮。也許，今夜也是如此吧？
今天，她早早了遣了夜風去休息，他也是個人，雖然進了影子樓就已經沒有了自我，但是既然他跟著她，她就應該給他一個屬於自己的自由。
窗戶突然被推開了，她以為是起風了，想吩咐連翹進來，想了想，那個丫頭此時定然睡得正香，於是她自美人靠上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想要關窗的時候，卻看到一個人倒掛在房簷上，正對著她笑。
她被嚇了一跳，隨即鎮靜，看著外麵的人，笑著說道：“進來吧！”她這間屋子，最近總是會在夜晚迎接不少的客人。這些人也真是奇怪，放著白天不來找她，偏偏要晚上來。也好，難得今夜無眠，長夜漫漫，有個人陪著也是好的。
來人一身的黑衣，進到屋中以後將臉上的汗巾摘掉，露出了他的臉。那是一張風姿俊朗的臉，也能讓人沉醉，隻是他更有著一種溫潤如玉的大氣，站在那裏，似乎渾然天成。十三娘仍舊靠回了那個美人靠，看著麵前的這個男子：“怎麽晚上來了？你不是有了自由之身，可以隨時出入的麽？白天來找我就好。”
她一副慵懶的表情，站起身來，將茶水填滿，給他倒入了茶杯中：“長夜漫漫，多了好友能聊到天明也是件樂事，說來我還應該感謝你今天晚上能來我這裏。隻是我很好奇，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呢？”
“隻要用心，總會找得到的。我今天晚上來是想跟你道別的。有些話不方便當著人的麵說，所以就晚上來找你。既然是件幸事，我們就慢慢說，也好打發這慢慢的長夜。”
“好哇！小女子樂意之至。”十三娘笑著坐到了他的旁邊，給自己的茶杯倒滿了水，“什麽時候離開？歸期可曾定下了？”
“我還以為你都忘記了呢！沒有想到你還記得我這個人。”他優雅的伸展著修長的手指，握著茶杯，骨幹分明的手指在燭光的照耀下有著些微的白，隱隱透明。他笑著說道：“今日一別之後，怕是相見無期了。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這幾日一直在皇宮安排我離開之後的事情，所以也就沒有顧得上來這裏找你，跟你話別，想著如果今日再不來，怕是連跟你話別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才會深夜冒昧的打擾燕兒姑娘，隻是不曾想到，原來燕兒姑娘沒有睡下，夜也算不上是打擾了，對不對？”
“哈哈，韓公子就是會說話。我們之間不應該如此的，雖然隔著國家，但是我們都是屬於華夏的子民，本來是同根而生，如今卻要相煎，慕白，我知道，你定然非池中之物，將來必定有所成就，到那個時候，我還是希望慕白你能看在百姓的份上，放過他們的性命。”
“燕兒姑娘為何如此肯定呢？我自小便來到了皇宮中，在韓國的朝堂上已經沒有了我的勢力，我又憑什麽跟別人爭鬥呢？燕兒姑娘說笑了。”他依然優雅，自從他們相識，他便總是如此了，優雅的如同心中毫無掛念一般。
“我相信我的眼力不會錯的。想要登上皇位並不是隻靠朝堂的力量就可以的，關鍵是看兵權在誰的手中。慕白公子這麽聰明的一個人，又怎麽會不知道這些？而公子的母親應該就是韓國的王後吧？試問自己的兒子在國外，她怎麽不替自己的兒子著想，怎麽不替自己的兒子安排？慕白公子，我說的，可對?”
慕白點了點頭，說道：“燕兒姑娘很聰明，可是在下要奉告燕兒姑娘，女子太聰明的話不是什麽好事。所以，燕兒姑娘還是不要太聰明的好。明天一別，不知何時相逢，這個東西，還是送給燕兒姑娘吧，如果燕兒姑娘你有時間就學學，將來能到韓國來，讓我欣賞一下姑娘的技藝。”
“我已經有了一個，況且，這個是你母後送你的東西，不好隨便送人的。你送我的那個我照樣可以好生練習。慕白，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成為敵人的話，請你不要手下留情。”怎麽不會成為敵人呢？你是韓國的殿下，而我曾是大燕國的王妃，如果兩國兵戎相見，我們就是戰場上的敵人，雖然你我是知音，卻是各為其主，所以誰都不要留情，這樣才不會有怨恨。
“燕兒，你今天說的話，有些我都聽不明白的。你都說過我們都是華夏的兒女，即便將來會發生一些事情，但是我跟你保證，我們仍舊是朋友。”
“嗬嗬，也許是我想多了。但願將來不會有那麽一天吧！”燕兒站起身來，朝著窗戶走去，她站在那裏，窗戶上映出了她的影子，她驟然轉身，朝著他嫣然一笑，將她的紗巾摘了下來：“慕白，如果你見到我的真實麵容，你又會如何的想？”
慕白看著她，臉上有著橫七豎八的刀傷，看來她也是個苦命的女子，她定然經曆過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容貌對於女子來說那麽的重要，而她現在能這般的淡然處之，依然讓他心生敬意了。
“燕兒姑娘多慮了。我們相交是因為琴，不是因為姑娘的容貌，慕白自然也不是那些膚淺之輩，不會因為容貌就跟姑娘有所遠近的。”
“謝謝你，慕白。我這裏有些酒，不如我們不醉不歸。”她如同孩子一般，轉身走出屋子，下樓去拿酒。
第二日巳時，韓國的使者並韓慕白一行人在城西門和大燕國相送的大臣們作別。這次他們回國，可謂是滿載而歸，整整五車的東西都是大燕國上好的特產，慕白代表韓國的國主謝過了大燕國的皇帝，帶領著眾人上馬，打馬西去。
再過十裏就是勞師亭，那裏是每次將士們出征，皇上備下薄酒犒賞三軍的地方。過了勞師亭之後，也就遠離了京城。遠遠地，慕白看到勞師亭中有人影晃動，他很是納悶，那個人看樣子是在等著他們的。
一個雪白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她的臉上那一抹白紗已經讓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快馬加鞭，朝著十三娘行去。還未到勞師亭，他便翻身下馬，奔向了十三娘。十三娘就那樣微笑的看著他，看著他的著急，看著他的踉蹌。
“作為朋友，你要離去，我怎麽可以不來給你送行呢？昨天雖晚，但是卻也不能讓我忘記今天的時間。我們是因為音律相識的，這次就讓我為公子撫琴相送罷。今日一別，再見遙無期，還望公子多多保重。”
他點點頭，掏出了他的塤，跟她的琴聲相和。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合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