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紅酥手，黃藤酒
十三娘來到楚府，並沒有進憶歆廳，而是和楚江平一起來到了聽雨軒中。
這裏的荷花盛開的正美，想起被召見入宮那日，她和楚江平泛舟江上的情景，不覺得嘴角輕揚，回身望著楚江平說道：“大哥，我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再泛舟江上一次！那日興致正好的時候，卻被皇上召進了宮中，今日來到此處，又想起那日的情景，還想跟大哥你縱舟湖上，不知大哥你願不願意？”她含笑問他。
楚江平聽到這話，朗聲一笑，說道：“自然是願意的。能陪我的燕兒，我有什麽好說的呢？今日就讓我為你再撐一次竹篙，就我們兄妹兩人一同泛舟湖上吧！”說罷，人已經穩穩的站到了那艘小船上，小船連動都未動，他笑著伸出手，眼中全是溫柔，十三娘看著他青色的身影站在一片眼光下，帶著溫柔的笑，似乎想要將她溺斃在這種溫柔中。她隻得別過了臉，人也已經飛身而起，穩穩的落到了小船上。
楚江平無奈的笑了笑，撐起了竹篙，小船慢慢朝著遠處行去。幸好這時一片開闊的水域，他們有足夠的空間。荷花已經將這片水麵鋪滿了，他們從中間穿過的時候還要她伸出手將那片荷花分開。她雪白的玉臂，撥弄荷葉的時候就會露出來，讓楚江平不由自主的看過去。雖然，他曾經也看過她的，不過那個時候她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況且他的心中一直有歆兒，而現在，不同了，他的心，似乎告訴他，有些事情，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的單純了。
“都說，人麵桃花相映紅，我看，現在應該是人麵荷花相映紅才是。嗬嗬，我的小妹，是天下最美的小妹。”楚江平看著她，眼底有情意閃動。
十三娘笑著將一朵粉嫩的荷花摘了下來，並將它簪在了腦後，笑著回答：“哥哥總是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對了，今天晚上，哥哥是不是給我接風洗塵？”
楚江平笑了笑，“好啊！反正好久我們也不曾在一起飲酒了。”
“哥哥可曾知道……”說道此處，她停頓下來，連翹那個丫頭定然是不想讓他知道，那麽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呢？等到確定了楚江平的心再說吧！雖然他們在一起相處了五年的時間，但是卻從來不曾知道他確切的底細，怎麽好將連翹交給他呢？
“知道什麽？”他撐著船，卻並沒有讓船動，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他不知道接下來這個女子又會說什麽？
“將如意姐姐也叫來吧！好久沒有看到她了，有些想呢！”十三娘笑了笑，說道。
“如果燕兒想她的話，燕兒可以去醉月居找她，隻是這晚上的酒宴，就你我兄妹二人吧！畢竟主仆有別，相信她也不會來的。”楚江平暗下一張臉來。
十三娘細細的看著他，不可否認，這個男人真的很有魅力，隻是卻沒有一個女人能夠真正的管得住他，隻有管得住他才會得到他的愛，才會得到幸福，否則，剩下的都是空談！隻是，她不想成為那樣的一個女子。對於楚江平來說，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所以她不想將心交給他之後，得到的便是他對歆兒永遠的念念不忘，更何況，現在她的心中有著一個人，至少現在不會有人替代他！
這樣想著，人竟有些昏昏欲睡，她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什麽都不去想。楚江平看著她這樣的容貌，雖然帶著紗巾，但是那顫動的如同蝶翼一般的睫毛微微的卷曲著，在她的臉上投下一段陰影，她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睡著，隻有楚江平知道，縱是這樣沒有防備，可是如果有人近她三尺之內，她定然會做出反擊！
他伸出手，將一支荷花葉拿在了手中，他就那樣看著她笑著，手中卻舉著荷葉給她遮擋陽光。夏日的陽光似火，有了這個遮擋，她頓感涼爽，睜開眼睛，便看到楚江平立在小船上，保持著一個姿勢，手中給她舉著荷葉擋住了驕陽一片！
她看著他，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會想到影子樓的樓主竟然淪落到給一個丫頭遮陽的份上？”她自船艙中站了起來，與他平行而望。
“你是我的妹子，給你做這些都是應該的，我有什麽好怨的？再說了，我們兄妹之間的事，誰有資格在背後議論？還想再走走麽？徐老夫子那邊，你打算什麽時候過去看看？前兩天我過去看過他，似乎，你送的銀子快沒了。他雖然沒說，但是我能看得出來。”楚江平拉住她的手，目光看著遠處。這是一片美好的景色，隻是，很多人都不曾看到。
“徐老夫子那裏晚個一天兩天也不是什麽事情，他那裏總是有辦法自己解決的，那群小鬼，最是精明了。”說起那幫孩子，她的嘴角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的笑意。從前在皇宮中，她也想過，想給慕容皓軒生個孩子的，隻是沒有想到，慕容皓軒連她的麵都不見。
那時以為她們兩個還小，什麽都不懂，現在才知道，那個時候並不是因為她們彼此都小，而是因為他的心中沒有她，才能做到那般的決然的。
一切都過去了，難道不是麽？
晚上，楚江平在憶歆廳中給十三娘接風，歡迎她回家。說是宴會，其實隻有他們兄妹兩人，隻有連翹一人伺候在一旁。
楚府的燭台都是青銅做的，隻不過這些燭台都有自己的造型，有仙鶴的，有百鳥朝鳳的，還有螭獸的，今天晚上，大廳中燃著的高竹不下上百，每個都是一個不同的造型，由此也可以看出楚江平的實力雄厚。
桌子上擺放的吃食，縱是慕容皓軒在這裏也會搖頭說是自己平生沒有吃過。這就是他的財富。他可以不用管旁人，隻管自己就好，而慕容皓軒卻有天下的百姓要管。如此一來，自是天上地下。她倒是喜歡這樣的愜意。
酒，飲者，不覺便多了。燭光搖曳下，她有些透明的臉龐上麵飛著嫣紅的飛霞，讓人不由得被她深深地吸引。楚江平伸出手，用指尖輕輕的觸摸她的臉龐，直到，她有淚滑落。
楚江平看到她晶瑩的淚掛在腮邊，在燭光下折射出許多的光彩，就如同珍珠一般。楚江平用指尖接住了她的眼淚，放進了口中，笑著說道：“這淚水不過都是一樣的，又苦又澀，燕兒，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忘記過去，迎接未來的日子才是，你說呢？”
十三娘輕輕的點頭，對他的話不置可否，細細的品味著，不由得笑道：“大哥說的甚是，是我太執拗了。不過想要放開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慢慢來吧！”
楚江平笑了笑，舉起酒杯，朝著她敬了敬，然後一口喝下。十三娘也是笑著將杯中酒喝得個幹幹靜靜。她醉眼迷蒙的看著楚江平，她拿起桌上的筷子，以碗為鼓，不停地敲打，口中卻唱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遍一遍，直唱到她眼淚橫流。
楚江平看到這樣的她，心中泛著酸，他抽出腰間的橫笛，跟著她輕聲相和。原來，她的心中已經住著一個男子了，原來我們來的不過都是晚了。
隻是他們不曾知道，在這個大廳的外麵，在屋頂上，一直有一個人看著他們今天晚上的所有的動作，聽到她擊打著碗筷，唱著那首古老的歌曲的時候，他才深深歎息一聲，轉身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