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初的相遇

刺骨的北風刮得臉蛋生疼,林安安早就顧不得形象,把羽絨服的帽子牢牢係緊,頂著寒風往家跑。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像太陽……”

好在公司離家並不遠,她吼著歌一直衝到家門口。

“欣姐,我回來啦!”

陸欣是跟林安安合租的房客,說是合租到不如說是林安安住在陸欣的房子裏更為合適。

這套兩居室是陸欣八年婚姻抗戰唯一的戰利品,老公抱走了兒子,33歲的她頓時覺得房子大了好多。於是把中介所門口眯著眼睛看廣告牌的林安安給領進了家。陸欣當時的解釋是,反正養貓養狗也是養,還不如找個人一起分擔水電費,這丫頭雖然看上去傻頭傻腦的,但是隻要會自己吃飯上廁所,也就足夠了。

林安安就以低得難以想象的價格租下了陸欣家的次臥,星矢上身般的撿了一個大便宜。

她叫了幾聲,發現陸欣房裏亮著燈卻不見人答話,便輕手輕腳地湊上門去聽。裏麵傳來一個男中音,斷斷續續地在說話,聽不大清楚。那聲音既不像上次來的火爆小開、又不像上上次的木訥白領,她心想姐姐又換男朋友了。捂著嘴曖昧地笑了幾下,便更加小心地踮著腳往自己房間去。

唰啦啦(注:純粹為了效果),一道閃亮的光芒從她背後劈開來,燈光下男人高大的身影跟她弓背猥瑣的神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讀者朋友們可以腦補一下紅軍同誌打土豪,揪著準備潛逃的地主家小老婆就地正/法的畫麵。

“你是林安安吧。”紅軍同誌說話了。

“是。”立正。

“這是陸欣給你的信。”

林安安展開一看,隻有一行字:我去追求幸福了O(∩_∩)O

“根本就是跟男人私奔了嘛。”林安安氣得把信丟在地上,狠狠地踩。

咳咳,紅軍同誌在咳嗽,爭取一點存在感。

林安安馬上明白過來:“欣姐雖然跟別人跑了,但我想她還是很愛你的,節哀順變吧。愛情,不是你想的那麽容易。”她伸伸手想拍拍紅軍同誌的肩膀以示安慰,無奈對方太高,隻好徒勞地在空中撈了兩把。

男人耐著性子,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第二張紙。

林安安一看到“住房轉讓合同”這幾個字,扭得跟被機槍掃射一般,她捧著臉仰天大笑,狂拍著紅軍同誌的胳膊做嬌羞狀大喊:“天哪,房子要送給我!這怎麽好意思呢,這怎麽好意思呢……”

“你看一下簽名欄。”

“哦,顧朋勻?”

“是顧明鈞。”

“我不叫這個名字?”

“我叫這個名字。”

“好巧啊……什麽,你叫這個名字!”林安安大退一步,仔細端詳起了麵前的男人。

身高在180到185之間,好吧,不擅長估算這個。年齡大概在30到40歲之間,好吧,也不擅長估算這個。在家還穿著西服,大概是高層吧,不過也有可能是賣保險的。長相的話能給四星半,成熟中透露著些許的純真,嚴肅裏流露出小小的浪漫,即使是生氣都覺得他好像在傳送秋天的菠菜。還是給五顆星,滿分吧。

叮叮叮叮叮,林安安腦中五盞燈依次亮起。

能夠讓欣姐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把房子轉讓出去的男人,當然值五顆星。

她涎著臉,用胳膊捅捅顧明鈞的腰:“你是欣姐的小情人吧?”

“你腦子裏就不能有點純潔的東西嗎?”

“情人是多麽純潔的存在!”

“我們走的都是正規法律途徑。”

顧明鈞雖然不知道林安安在短短幾秒內已經給自己全身打了分,但是他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在想什麽好事。

“你,現在住的是我的房子,三天後搬走。”

最後一絲光線消失,房門無情地關上。

“紅軍同誌!”林安安撲倒在門上,死命地捶著,“我跟欣姐是有合同的,她說給我住啊。”

門開了一條縫,顧明鈞露出半張臉:“合同呢?”

林安安衝著天花板猛眨眼,想起了她跟欣姐第一次見麵的場景……

*****

“你在找房子吧?”

“對呀!”

“來我家住吧,我家還有個小花園哦。”

“好呀好呀。”

⊙﹏⊙b,從來就沒有簽過任何書麵合同!!!

*****

“我住在這裏是很有用的!”林安安換了一個策略,強調起了自己的使用價值。

“有什麽用啊?你會洗衣做飯打掃衛生?”

林安安眼珠上翻,雙手一攤,做出一個很受不了的表情:“不是每一個人生都像浪漫滿屋一樣。”

“沒合同的話,三天後就給我搬走。”半張臉也消失了。

林安安不死心,繼續猛烈地拍打著。

門又一次開了。

“再敲一下,我就減一天。”

停在空中的手最終還是縮了回來,敗犬爬回到自己的房間。

“怎麽辦呀,怎麽辦呀,怎麽辦呀,怎麽辦呀……”她一邊碎碎念一邊推開早上戰鬥過的桌麵。把筆記本上堆著的化妝品、護膚品、吹風機、發夾都推到地上,然後習慣性地開了視頻網站。

“啊,海賊王更新了!”

什麽三天後搬家,什麽欣姐私奔,她統統丟在了腦後,一心一意看起了日漫。

跟林安安發了一通脾氣後,顧明鈞覺得口渴,見門外沒了動靜,便出去倒水。站在客廳,他一歪頭就看到了讓他能夠如此快下決定買房的理由。

這是從客廳延伸出去的小陽台,八平米不到的樣子,但是卻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盆栽。一角斜放著一把藤編的搖椅,上麵鋪著很舒服的長羊毛軟墊,半圓型的玻璃窗將整個露台封閉起來,但是完全不影響通風和采光,隻把北京的嚴寒阻擋在了窗外。

顧明鈞這兩天剛從上海調到北京的分公司,實在是受不了毫無歸屬感的酒店,一眼就看上了陸欣家的陽台,再加上離公司又近,當即就付了款。

他躺在搖椅上,覺得後背膈應得慌,掀開軟墊一看,下麵居然是本女性的雜誌——《完美lady》。

忽然,顧明鈞想起了什麽,他丟開軟墊,往林安安的房間跑去。

“咚咚咚。”沒人搭理。

繼續“咚咚咚”,還是沒人搭理。

顧明鈞擰了擰門把,沒有鎖,他輕輕地推開一條縫。

屋裏很暗,沒有開燈,可是即便隻有筆記本屏幕那微弱的光,屋內的場景也足足嚇了他一大跳。

地上散落的都是雜誌,瑞麗、昕薇、米娜,不過更多的是《完美lady》。床看上去很久沒有整理過,褥子的一角已經滑落到了地上,露出夏天的涼席,看來床的主人連涼席都沒收拾,直接把冬被鋪在了上麵。玩具熊占據了床一半的位置,被子團在一起,被換下的毛衣外套牛仔褲壓著。簡易衣櫃的拉鏈也沒有拉上,裏麵露出來的、散落在周圍的,全是衣服。半米高的書桌上更是亂糟糟一片,大概連滑鼠標的地方都沒有。

一瞬間顧明鈞都懷疑自己穿越了,他實在是很難把眼前這個盤著腿坐在書桌前,被動畫逗得哈哈大笑的熱跟他剛才見到的女孩聯係起來。

林安安進門的時候穿著一件薑黃色的羊絨長外套,下麵配著棕色的蕾絲蛋糕短裙,微卷的栗色中長發鬆鬆散散的披在身後,雖然說不上漂亮,倒也青春逼人、活潑可愛。而現在這個人穿著一套頗像是章子怡在《我的父親母親》裏的大棉服,頭發被鯊魚夾統統盤起,像個掃把一樣直衝天花板。

即便是顧明鈞年近六旬的母親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打扮。

他定了定神,正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卻發現門推到一半就推不動了。大概是雜物卡住,房門居然隻能打開一條小於三十厘米的縫。

難道她每天都是這麽擠進擠出嗎?

顧明鈞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可怕的東西,沒想到手勁一鬆,門後的雜物轟然倒地,更多的雜誌倒了下來。

帶著耳機的林安安也被這聲巨響嚇了一跳,扭頭就看見了傻在門口的顧明鈞。

“鬼鬼祟祟站在女孩子門口,這個習慣可不好哦。”

你那裏是女孩子啊!顧明鈞哭笑不得。

“你很喜歡《完美lady》?看你房裏幾乎都是這本雜誌。”

“這是當然啦,我可是《完美lady》的編輯呢!”林安安帶著幾分得意的神色看了顧明鈞一眼。

編輯!顧明鈞一怔,很快又回過神來:“就你?這個樣子?居然是一本教女士們如何變得完美的雜誌的編輯,怎麽可能?”

“算了,等你有機會見到我工作的樣子就知道了。女人,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林安安蹲在地上擺弄著塌下來的雜誌,“好不容易整理好又被你弄亂了。”

顧明鈞把腦袋伸進來,看到尚未倒塌的半座“地基”,歪歪斜斜的樣子就像剛剛被撞的世貿大廈,心想你把書碼成那樣,說話聲音大一點就能給震倒。

“算了。”林安安站起身,把手上的灰在屁股上蹭掉,“就當是地板磚吧。肚子好餓啊。”

她推開堵在門口的顧明鈞,往廚房走去。

顧明鈞趕緊跟上來,繼續問道:“你是哪個部門啊?”

“美容部。”林安安從冰箱裏拿出一包泡麵,又去碗櫃裏找麵碗,“你一個男人,為什麽對這種女孩雜誌這麽有興趣?該不會是有異裝癖吧?”

顧明鈞臉都綠了:“怎麽可能啊,我有興趣是因為……”

“咦,我的碗呢?明明在這的?怎麽會不見呢?啊,想起來了,昨天忘記洗了。”林安安完全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忙做一團。

看到她從水槽裏拿起碗,撕開包裝就把麵餅倒了進去。顧明鈞看得直冒汗:“你那個碗不應該先洗一下嗎?”

林安安揮揮手:“沒事沒事,反正昨天也是吃的泡麵,而且是紅燒牛肉的,等下開水一衝,味道就更濃了。四川火鍋的老湯底不都是這樣的嘛。”

三天內一定要趕走她!顧明鈞也無心再問其他,帶著極度厭惡的表情回到自己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