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杏兒病倒
山裏的雨還在下個不停,好在山洞的地勢比較高,洞口又被山子挖了排水的溝,積水流不進來,但雨點兒卻會隨著風潲進來,靠近洞口的大半圈兒地麵都已經濕了。
山子隻好把火堆往裏麵挪了挪,然後跟許杏兒兩個人坐在最裏麵的幹草堆上,開始兩個人還時不時地說幾句話,但是許杏兒那邊漸漸就沒了聲響。
他扭頭一看,見許杏兒已經靠在洞璧上睡著了,便把剛才烤幹的外衣輕輕搭在她身上,又把自己的衣裳給她蓋住腿腳,伸手又撥了撥火堆,讓火燒得再旺一些。
現在雖然是夏天,但山裏的晚上還是冷得很,加上外麵狂風暴雨的,越發讓人覺得涼意沁骨。
許杏兒睡得其實並不安穩,山子給她搭衣服她能感覺到,但是隻覺得身子好累、眼皮好沉,睜也睜不開,無論如何努力都醒不過來。
整個人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雙手用力圈住身子,往山洞的角落裏又擠了擠,卻還是忍不住地發抖,頭疼的像是要炸開一樣。
“杏兒,杏兒你怎麽了?”山子開始沒留意,但後來覺得許杏兒身子一個勁兒地動彈,像是睡得不舒服,本想上前扶著她在幹草堆上躺著睡,沒想到剛碰到她胳膊,就覺得她整個人熱得不對勁兒,隔著一層粗布衣裳,都已經能讓自己的手心覺得灼熱。
許杏兒能聽到山子在喊自己,她也想要回應,想要醒過來,卻絲毫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被他抓住的胳膊疼得厲害,哆嗦著想要縮回來,可是完全使不上力氣。
山子發現麵前的人一個勁兒地在哆嗦,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果然已經滾燙滾燙的,趕緊扶著她躺下。
許杏兒不合身地穿著山子的外衣,這麽一動,寬大的衣袖便滑到肘彎處,露出前兩日葉氏抽打留下的痕跡,傷口沒有及時上藥,又正好是夏天,本來就愈合的很慢,今天跑山出了許多汗,又趕上這麽一場大雨,她原本就不怎麽好的身子頓時就扛不住了。
“娘……娘……”許杏兒嘴裏喃喃地喚著。
山子著急地環顧四周,山洞裏能利用的東西太少,他隻能到洞口用雨水打濕了一件衣裳,敷在許杏兒的額頭上,希望能夠減輕些她的痛苦。
他從自己懷裏掏出傷藥,紮著手看了半晌,卻怎麽都不敢下手去幫她塗藥,最後隻好放棄地把藥瓶丟在一旁。
山子記得小時候在家,燒得厲害大人便用燒刀子給他擦身子,他腰間的酒壺裏還有些酒,但是還不等解下來,就看到許杏兒身上的傷,又頹頹地鬆開了手。
他把所有能用的衣裳都蓋在許杏兒身上,卻還是止不住她的寒顫,最後一咬牙,伸手把人抱進自己懷裏,摟著她坐到火堆前,盡量讓她暖和起來。
“娘……我想要娘……”許杏兒發出孱弱的呢喃聲,帶著哭腔地說。
“杏兒,你醒醒,你娘在家呢,在家做好了吃的,燒好了水,鋪好了被子,等你回家去呢!”山子看著許杏兒眼角不住流下的眼淚,整個人都要抓狂了,完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能一遍一遍地說這些廢話,無力地安慰著她。
也不知是因為身子暖和了還是因為山子的耳語,許杏兒終於安靜下來,臉頰燒得紅紅的,不再說胡話了,卻也睡得並不安穩,身子時不時地**一下,每次都把山子嚇得一個激靈。
兩個人就這樣熬到淩晨,外麵的雨終於漸漸停了,烏雲被風吹開,晨曦從雲縫裏露出光芒,灑在靜謐的林中,一切都顯得十分安靜美好,好像昨晚那樣暴怒的樣子隻是一場錯覺。
山子見天已經晴了,趕緊伸手摸摸許杏兒的額頭,卻還是滾熱滾熱的,好像比昨晚還要更嚴重了一樣。
他顧不得多想,自己先穿好衣裳,又把許杏兒裹嚴實了,背著她就快步往山下跑。
許杏兒混混噩噩地覺得有些顛簸,好像身處在船上,隨著海浪上下起伏一般,晃得頭疼的厲害,呻吟出聲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也已經沙啞得不行。
她稍微恢複了點兒神智,半睜開眼睛道:“山子哥?”
“嗯,我這就帶你下山回家,你再忍一會兒。”山子把她往上拖了拖,雙手用力箍住她的腿,盡量讓她趴得穩當些,自己卻焦急地加快了腳步。
許杏兒就清醒了一小會兒,之後便又隨著山子腳步的起伏陷入了昏睡。
山子抄了一條近路下山,雖然比來的路難走一些,卻好在近了很多,還是能省下不少時間的,他背著一個人,卻絲毫沒覺得累,一次都沒歇地直接下了山,甚至覺得比平時走得還要快了些。
他一邊走一邊喊許杏兒的名字,希望她能夠聽到並且再清醒一會兒,她這樣毫無生氣的樣子,著實有些讓人擔心。
但是直到他走到杏兒家門口,她都還是處於昏睡中,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許老三在家擔心了一夜,半點兒都沒有睡著,早晨起來見雨已經停了,山上的烏雲也都散了,便著急忙慌地去老屋找老許頭,商量能不能叫人上山幫忙找許杏兒。
山子把人背到家的時候,就隻有葉氏在屋裏炕上坐著,守著三個沒睡醒的孩子掉眼淚,聽見外麵山子的聲音,簡直是喜出望外,連滾帶爬地下了炕,鞋穿反了都沒發現,跑出去見女兒趴在山子的背上睡著,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了地,整個人差點兒癱軟在山子麵前。
“嬸子,你當心……哎呦……”山子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差點兒摔了背上的許杏兒,趕緊抽回手又勾住她的身子,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葉氏一屁股坐在地上。
“沒事,沒事。”葉氏一骨碌爬起來,看著許杏兒絲毫沒有反應,忙問,“杏兒這是怎麽了?”
“淋了雨,昨天後半夜就開始發燒。”山子沒提許杏兒身上的傷,一來男女有別,他雖然並不是故意看到的,說出來卻還是不妥當的。二來許杏兒那麽潑辣,能把她打成那樣的,估計不是許老三就是葉氏,父母打兒女天經地義,自然也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葉氏趕緊拉著山子進屋,讓他把許杏兒放在炕上,忽然想起什麽,忙對山子說:“山子,你幫嬸子上前麵那院兒去一趟,把你三叔叫回來,他準備上山去找杏兒呢,你就告訴她說你們回來了,讓他也趕緊回家。”
山子應了一聲,轉身去找人。
葉氏這才看到許杏兒身上的衣裳不是她自己的,看著大小和樣式應該是山子的,雖然想著應該是淋了雨所以換了衣裳,卻還是覺得有些擔心。
她回身把門閂上,把許杏兒的衣裳解開,登時就看到她身上紅腫的傷痕,整個人便愣在當場,這才明白杏兒為什麽會淋了點雨就燒得這樣厲害。
葉氏低頭抹去眼淚,出去兌了點兒溫水,先給許杏兒擦拭了身子,沒有發現其他什麽不該有的東西和痕跡,這才放下心來,給她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把人又塞回被窩裏,再壓了一床厚被子上去,讓她好發發汗。
“娘……娘你在哪兒……我不是沒娘的孩子……”許杏兒忽然蜷縮起身子,拖著哭腔喊道。
葉氏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回身抱住女兒,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柔聲安慰說:“娘在呢,娘在這兒呢,杏兒不是沒娘的孩子,娘疼杏兒咧。”
她越說眼淚越忍不住,最後幹脆抱著女兒放聲大哭起來。
許老三和山子正抬腳進門,聽見葉氏在房裏嚎啕大哭,都以為是杏兒出了什麽事兒,兩個人都三步並做兩步地跑進屋。
“嬸子,杏兒咋了?”山子一頭衝進門就嚷道。
“閨女咋樣了?”許老三也是一腦門子的汗。
葉氏看見男人回來,趕緊道:“快去請大夫,燒得渾身都滾燙的,還有傷……”說著就又開始哭,“我當時可是鬼迷了心竅,怎麽就下得去手……”
許老三先到炕邊看了看杏兒,見她隻是發燒並沒有別的大礙,便知道是葉氏的老毛病又犯了,回頭衝山子抱歉地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說:“讓你嬸子嚇到了吧?”
“杏兒沒事就好。”山子剛才被嚇得汗都出來了,這會兒見人沒事,心才放回肚子裏,腦子裏這根弦兒一鬆,所有的疲乏就都湧了上來,連手指頭尖兒都覺得酸疼得難受。
許老三上西屋去把桃兒叫起來,重新鋪了床招呼客人用的被褥,回來叫山子道:“看你這樣昨天守著杏兒一夜沒睡吧?我讓老四給你加送個信兒,你趕緊上西屋睡覺去,等會兒讓你嬸子給你煮一碗薑湯,發發汗,別也跟著病倒了。”
山子擺擺手說:“三叔,不用去我家送信兒,我跑山幾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他們知道我的本事,不會擔心的,你趕緊去給杏兒請大夫吧,我幫嬸子照看著點兒。”
許老三心下本就著急,見山子這麽說就也不再跟他客氣,一路小跑地去村頭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