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太陽從東升由西落,這樣數次後,便進入了更加寒冷的時節,沒有陰霾和雨雪的時候,視野裏的天空總是又藍又高大,氣溫卻是呈現反比,變得又冷又難耐,不知是由於地球持續變暖的原因,還是舒醒本身優良的體質,每當容成賢覺得‘真是冷得完全不想出門’的關頭,舒醒卻能悠閑的看著外麵的藍天,感慨美好的天氣。
冬季的夜晚,黑夜總是更早的降臨到這個北半球的國度裏,別墅外麵一條條寬敞的白石甬路上,由比蒼青色鬆柏還要高的路燈裏,投射出冬日裏的別樣情懷,舒醒已經習慣了在能夠看到外麵的落地窗前讀書,這樣,他就能夠在第一時間,看到容成賢的歸來。
自從陳熙傑事件之後,雖然容成賢沒有主動提出來,但是舒醒卻很自覺的沒有再去容成賢的公司接他或是送他,反正也沒有迫不得已的事情,像是舒醒這樣理智成熟的人,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分析優劣,辨別事情的好壞,即使很想和自己的賢有更多相處的時間,但是隻要是能消除容成賢的憂慮,舒醒便會貼心的從對方的角度去考慮。
所以說,如果換了是別人,沈修肯定會以容成賢好友的立場提醒舒醒,讓他收斂自己的行為,可是對方是舒醒,沈修則完全沒有一句提醒的話,該做什麽,或是不該做什麽,像是他們這種人,在做之前,都會考慮的十分清楚。
雖然從車庫就可以直達室內,但是除了特別不好的傾盆大雨天,他們很少會由車庫進入家裏,大多的時候,在確認容成賢回來後,舒醒都會慢悠悠的走到車庫門前,等著容成賢停好車,然後牽著他的手,從後麵的花園繞到家裏。
從花園到室內,其實隻是很短的一段路,他們有時會說話,多數的時候,也隻是安靜的走著,寂靜的夜晚,婆娑的樹影,斜映的朗月,曖昧色調的路燈,徐徐的腳步聲,還有……彼此的心跳,纏繞的十指,淺淺的投影在地麵。
元旦放假的時候,隻要是容成賢沒有事情,不去外麵應酬,他們兩個便像宅男一般泡在家裏,和舒醒那種鬆弛有度,可以放縱也可以靜謐下來的性格不同,容成賢的性子是一馬平川毫無起伏的安靜,若不是身份所限,比起總是應酬不停交際的商界,他更喜歡麵對奶酪、奶油這樣美妙的甜點世界。
有時開玩笑的時候,容成賢也會笑著和舒醒說,他們一定是各自投錯了胎,如果舒醒生在容成家,自己生在舒家,或許彼此都會更開心,畢竟舒醒有一對完全允許他自己選擇生活方式的父親和母親存在,這樣開明的雙親,可以說是上天眷顧給孩子最好的禮物。
‘那樣不行,’每當這個時候,舒醒就會認真的搖頭,凝視著容成賢的雙眼:‘如果那樣的話,我和賢仍是很容易錯過,所以賢要投生在哪裏,一定要事先告訴我,然後我也去和賢投生在一樣的家裏。’
被舒醒認真的眼神打敗,容成賢總是捂著肚子笑到疼,笑話舒醒的天真:‘那樣我們不就成了兄弟麽?’
‘兄弟也無所謂,’那個時候,舒醒的鼻尖,幾乎就是與容成賢的鼻尖相抵:‘要是賢的話,父子我也可以考慮,’結果就是這種話,讓容成賢徹底的無語。
舒醒很堅韌,這樣的想法,容成賢早就知道,但是在和舒醒有過那樣的對話之前,容成賢卻並沒有徹底的認識到舒醒的堅韌,磐石無轉移,當時無語的那刻,這是瞬間進入容成賢腦海中的五個字,可是麵對這樣的舒醒,他會不會像是蒲葦一樣韌性不催呢?
責任,就是這兩個完全不具有實體的漢字,一直重重的壓在自己的肩頭,他不是青蔥的二八齡,也沒有敢於衝破二十幾年牢籠的勇氣,他被束縛得太久,在將他束縛的大網上,貼著很多的標簽:弟弟,家族,父親,名譽……甚至竟然還有員工,容成集團太大太龐雜,他的父親早晚會過世,如果自己真的放下手,那麽誰來接手?又會不會有人像自己一樣,在想要支撐一個公司的同時,兼顧更多人的利益?
當你在思考‘怎麽辦’的時候,就代表你很難放棄,無論是感情也好,工作也好,都是一樣的道理,和舒醒交往後,容成賢唯一學會放棄的事情,大概就是思考,不去想後果,不去想代價,甚至沒有想過他和舒醒的未來。
未來,好飄渺好遙遠,要怎麽去想?
可就在他放棄思考的同時,舒醒卻有想,他不像是容成賢那種容易放棄的性格,對什麽都不太堅持而去妥協,舒醒不同,隻要是認定了正確,他不隻會去想,還會深思熟慮的想,不過在思考的同時,舒醒當然也會注意到容成賢對他們未來的忐忑,舒醒在等待,等待容成賢好好想清楚,這種事情,基於舒醒無良的總結,大概就像是懷孕一樣,不是你想懷上就能夠懷上。
農曆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商家再度燃起熊熊大火般的熱情,街市中擠滿為過年采購的人群,火紅的對聯福字貼得鋪天蓋地,穿成當年吉祥物和來年吉祥物的人偶,成天在商業街上左搖右晃,為商家招攬人氣,整天沐浴在各種閃光燈的照耀之下,擺著不同的pose。
可就在這種喜氣洋洋的時候,舒醒正坐在辦公室的轉椅上,兩手交叉擱在頜下,悠閑的感受著室內漂浮的,時而零度時而一百度的空氣。
“親愛滴禮禮,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人家已經給你賠了很久的不是了。”
像是狗皮膏藥一樣往容成禮身上湊過去的人,正是天宸的大神,臉皮厚到無法計量的家夥,不顧容成禮像是揮蒼蠅一樣重重揮過來的手,大神輕易的躲開後,立刻又湊了過去。
“親愛滴……”
“你有完沒完?!”
“禮禮……”
“閉嘴!……啊!你做什麽?!”
“親愛滴隻說讓我閉嘴,”大神羞赧的對手指:“有沒說不讓我親嘴。”
“你!”容成禮顫抖著手指,一把拽住大神的領子,用力把他往門外推:“你給我滾出去!”
大神立刻順勢低頭親了一口容成禮的手指:“可是親愛滴,你這是要把我推出去,不如你讓我進去,我好能給你滾出去。”
將自己的手指迅速的從大神的衣領上撤下來,開門、推人、關門,一氣嗬成的動作,完全可以得到十分的滿分,門外的大神,剛開始還劈啪劈啪的敲門,過了一會兒,大概是顧及到自己對外樹立的公眾人物形象,隻得叫了幾聲‘親愛滴’、‘禮禮’這樣肉麻的稱呼後,就離開了,於是乎,這下室內沒有了一百度的喧囂,全部變成了適宜冰水混合物生存的零度。
“老師,這是你要的資料,我昨天去圖書館打出來了,如果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我……”
“等等!”容成禮打斷許閑的話:“你從什麽時候來的?”
“我一直都在啊,”許閑指了指他們身後的辦公桌:“可能是因為坐在老師背後,所以老師沒有發現我吧。”
從進了這個辦公室門的那刻起,眼裏就全是那個令自己憎惡的人,許閑竟然也在辦公室裏……被舒醒看到也就算了,再怎麽說,許閑也是自己的學生……這次丟人真是丟得太大了。
自我放棄的將頭抵在辦公桌上,容成禮已經沒有力氣正常交談了,原先以為舒醒就是讓他相當苦惱的人了,沒有想到,原來‘一山還比一山高’這句話,真的不是空穴來風,已經沒有力氣了,已經不行了。
當時自己為什麽要多話呢,明明自己就不是多話的人,一定是當時抽風了,一定是這樣的,時間可不可以倒流?對於當時說出去那句話的自己,容成禮簡直就有想要殺了當時自己的想法,真的,已經完全混亂了,完全混亂了。
“老師,你還好吧?”見到容成禮根本沒有接過資料的意思,許閑將資料放在辦公桌上,本來就想這樣走了好了,可是又有一點擔心:“如果說……我早就看到過老師和那個人走在一起很多次了,會不會讓老師好過一點?”
“啊?!啊?!啊?!”聽到許閑的話,一貫性情平穩的容成禮,已經快要暴走了,唰的一聲抬起頭:“你說什麽?!”
“別把許閑嚇到了,這也是很正常的吧,你也要想一想,他可是總來學校找你的。”
“是啊,”跟在舒醒後麵,許閑接口:“而且我也總在辦公室碰到他,想要不知道也不行啊。”
“連舒醒你也知道……”容成禮已經完全自暴自棄了:“這麽說來,還有人不知道麽?不過,他是怎麽進到辦公室來的呢?”
這個時候,是個正常智慧的人,就不會承認是自己給的鑰匙,舒醒將話題帶過:“其實我覺得他挺好的。”
“舒教授!”容成禮現在胸中冒出幽藍色的火苗,幾乎已經反應到眸子裏了:“你是怎麽看出來的?!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我覺得,你們兩個很般配哦,你說是不是呢,許閑?”
從容成禮提出大神是如何進入辦公室的時候起,許閑就將視線轉移到了舒醒的身上,他所認識的那個舒醒,肯定能做出這種火上澆油的事情來,大概是感覺到了許閑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舒醒便在一個適當的時候,將許閑也一起攪了進來。
“這個……”沒想好要如何說的許閑,在感受到容成禮怨恨目光的同時,立刻沒了說話的想法,此刻容成禮那種幽怨的眼神,憤怒的表情,痛苦的神情,已經充分的告訴了許閑,這是一個不需要說話的時刻。
“是不是很可怕?”直到容成禮離開去上課,辦公室裏才恢複了正常的對話。
“是啊,”許閑看著那扇關閉在容成禮身後的門:“老師的眼神,完全可以不用訓練,直接去拍‘咒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