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天空是一整塊湛藍的背景,白色的雲朵被清風剪裁成各種形狀,嵌在讓人窒息的藍色裏,陽光從藍白相間的圖畫中傾灑到人間,利落的定格在花園中的每一朵花蕊上。
幹淨的落地窗令視線一覽無餘,打開窗簾的白天,坐在落地窗旁的沙發上,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開著的窗戶散發進來清香的芬芳,捧著一本書看的舒醒,幾乎要陷入午睡中。
在即將昏睡過去的時候,手上的力量驟然減弱,模糊中覺得那是因為手中的書掉落的結果,但是他並沒有在意,輕微的啪嗒聲傳來,不算太厚的書掉在了緊鄰沙發的地板上。
在意識即將模糊的瞬間,突然覺得什麽東西覆蓋在了自己的身上,抬起頭望過去的時候,隻見容成賢小心翼翼的動作,還有剛剛蓋在自己身上的駝色睡毯,舒醒用那雙帶著陽光溫度的眸子注視著對方:“謝謝。”
“吵醒你了?我怕你會凍到,”容成賢遞過一杯水,交到舒醒的手上。
“沒有,”喝過了一口水,舒醒才開口:“也差不多要醒了,”雖然隻是剛剛才迷迷糊糊的睡著而已。
“因為我的緣故,肯定是昨晚太累了,要不要去房間裏睡一會兒?”吃過早飯後,舒醒就和容成賢小談了一下,因此說著話的男人總算不將抱歉一類的話隨時掛在嘴邊了,但是單從神情上來看,還是能夠看出男人充滿歉意的拘謹。
“不了,我也沒有午睡的習慣,真的是沒關係,你總這樣客氣的話,我也是會為難的,”繞過沒有止境的話題,舒醒將目光鎖定在茶幾上的花瓶裏,透明的圓肚玻璃花瓶中插著以淡紫色為主的三色堇,花瓣擎著滾圓的水珠,煞是可愛,花瓶的旁邊還放著一隻橘色的噴壺。
以前交往過的一個男友是個園藝師,非常喜歡三色堇,在他工作所負責的區域內,種滿了各色的三色堇,那位不知前到第幾任的男友,總是喜歡談起三色堇的話題,丘比特的愛情之箭,維納斯的嫉妒,頑強的美麗……
考慮到配合不了那種浪漫的理想主義情懷,雖然抱著‘對方人很不錯’的心情去認真交往,但是似乎是在兩個月後,仍然分開了,又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情,確切的說,在舒醒目前風流的人生裏,刨去那些你情我願的一夜情,他所有的戀情,除了上一個,全部都是無疾而終,他從不去自尋煩惱的思考原因,隻是繼續遊蕩在分花拂柳的百花園中,樂得逍遙和自在。
“你喜歡這種花?”容成賢低下頭嗅了嗅花瓣,耳旁的碎發滑到了額前,露出了好看小巧的耳朵:“香味好像很清淡。”
容成賢的體色很勻稱,全身都是白皙的色澤,沒有因為日曬照成的色差,就連耳垂和耳廓的顏色,也都和身體一樣細白,強製著將自己的視線偏離過男人的耳朵,舒醒將眼神重新放到茶幾上麵的三色堇上。
“你知道它的名字麽?”想起紫色三色堇的花語,舒醒倒是覺得很襯對方。
“這隻花瓶裏插的花,全部都是林姨拿來的,我不太清楚花的名字,很多品種其實都不認識,確切的說,其實我對花卉一竅不通。”
剛才聽容成賢說過,林姨就是打掃這間別墅的傭人,容成賢好似對誰都是這麽有禮貌,完全沒有醜惡的富家子弟的做派。
“這種花叫三色堇,代表思念和愛慕,有大朵和小朵的區別,估計這個就是小朵吧,”舒醒頓了頓,繼續補充:“是象征愛情的花。”
沒有聽到容成賢按照常理應該說出口的‘舒教授好厲害’,舒醒不由得看了過去,容成賢正低頭不語,視線和地麵成平行狀態,頭發擋住了臉上的表情。
微微歎了一口氣,舒醒將他的下頜抬起,讓自己能夠看到他的眼睛,對方竟然沒有反抗,隻是眼睛無神的看著舒醒,眼眶紅紅的,泛著水汽,倒像是剛剛睡醒的小兔子。
本來是最怕也最煩看到男人哭,但是麵對這個男人,舒醒怎麽也做不到甩手而去,雖然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應該很幹脆的離開,但是他的身體就是挪不動地方,就像被釘子釘在了沙發上。
伸手揉了揉賢柔軟的頭發,好似了然的問出來:“是想到什麽難過的事情了麽?雖然我不能幫得上什麽忙,但是你可以說給我聽聽,隻要是說出來,就會好過多了。”
舒醒不常用這種聲音說話,聽過他這種聲音的人卻可以說不算少,還在大學的時候,他被迫參與了一個社團的耽美廣播劇錄製,因為要切合人物的性格,他刻意模仿出了一種聲音,是相當溫柔磁性且帶著蠱惑性質的聲線,廣播劇在網上火熱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很多fans想要尋找聲音的主人,但是至從那個廣播劇過後,舒醒就再也沒有參加過任何廣播劇的錄製,所以後來也就不了了知了。
凡是聽過這種聲音的人,沒有不華華麗麗深陷不可拔外加沉醉迷戀的,當時錄製廣播劇的主要負責人是個高年級的學姐,聽完舒醒的聲音後,差點感動得流淚,連呼‘相當具有治愈的氣質’。
披著羊皮的大灰狼很清楚,小白兔是最吃這套了。
果然,容成賢聽了舒醒的話後,眼圈更紅了一些,但卻不肯讓停在眼角的眼淚流下來,強忍難過而壓抑著內心傷痛的男人,卻有著一副下一秒就哭給你看的表情,怎麽說都太讓人心疼了。
抬起大拇指,壓著容成賢眼角上的淚滴,舒醒蠱惑的聲音充滿了柔情和溫暖,像是要將男人陷在名為‘舒醒’的陷阱裏:“其實你不用忍耐的,傷心難過的時候,誰都會流淚的,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更何況,你在我麵前哭過一夜呢。”
提起這件事,容成賢的臉上飛過幾團紅雲,但也正是因為那種半開玩笑的語氣,心情倒是好了很多,總算是擠出來了一絲笑,雖然遲疑著,但是仍然勉強的表達了出來:“其實昨天晚上,我遇到如雨了,她的身邊跟著一個男人……我……一定是很沒用,她說的對,我確實不懂得討女孩子的歡心,又不知道浪漫什麽的,真是糟糕透了。”
心情灰暗的容成賢,似乎陷入了極度的自我厭棄之中,蓄積在眼中的淚水終於衝破了阻滯,隨著情緒的崩潰,坍塌在了‘否定自我’的水池裏。
不用再問得更加詳細,幾乎就能還原出昨晚的圖景,出身豪門的千金大小姐,掛在一個自認為懂得風趣懂得女人懂得調情的男人身上,對著老實拙舌的容成賢咄咄而言,完全不給他留一絲的餘地,而且可以想象到,就算是對方停下話來等著他來說,但是考慮到容成賢的那種性格,也是根本沒有反擊的力量,說不定就那麽看著人家揚長而去了。
若是誰敢對舒醒說出那番話,那麽那個人就要祈求上天的保佑了,舒醒舒教授可以憑借廣博的學識,在不使用任何汙言穢語的情況下,全麵問候你的列祖列宗,如果你願意繼續聽下去,他也不會介意將你的身體全麵問候到。
想著那些可氣的事情,舒醒真的希望自己就在場,雖然明明知道像是容成賢這樣的老實人,就是容易被人欺負,但是在舒醒的心中,能夠欺負容成賢的人,隻能是他,沒有其他!
男人都是一種占有欲極強的生物,無論是在動物之間,還是在進化後的人類之間,其實都有相通性,隻是人類更加含蓄些,不會像動物那樣直接伸蹄頂角,一聲action之後就開打,尤其是像舒醒這樣的男人,處於具有較高智慧的層級,更是不會直接的表露出想法,而是深深精擅曲線救國的路線。
“如果我在就好了,”移動到距離容成賢很近的距離,寬大的沙發上兩個男人靠在一起,沐浴在午後的陽光裏,以及空調的冷氣中,怎麽都是十分舒服的感覺,沒有注意到不妥的容成賢,順著舒醒的力氣,將頭垂在了舒醒的肩上。
“為什麽呢?”感受著舒醒在自己後背上下滑動的手掌,容成賢竟然覺得一陣安心,好久沒有人這麽安慰他了,嚴厲又風流的父親,別扭又不可愛的弟弟,作為容成家的長子,他的負擔不僅僅隻是很重而已,還有一種無可選擇的無奈。
因為你隻能由我來欺負,內心獨白絕對夠深情,如果說霸道也是一種溫柔,那麽舒醒的溫柔一定果斷的很給力,但是舒醒當然不傻,這樣的話,不適合在目前的階段說出來,至於何時才是合適的場合,舒醒暗暗覺得,還是床上的地理位置比較不突兀。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你被人欺負,我當然要幫你了,”和內心所想的話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但是說出這樣對不起自己心靈的話,對於舒醒而言,簡直就是易如反掌,比呼吸空氣都要來得更容易。
聽到這樣充滿感情的回答,容成賢鼻子抽抽了兩下,似乎又落了幾滴眼淚,舒醒想起身上的睡衣還是人家的,也就不好計較太多了,反正男人身上的味道很清甜,吸入鼻子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終於哭夠了,容成賢頂著兩隻紅紅的白兔眼,從舒醒的肩膀上抬起頭,心情好似好了很多,口氣也很輕鬆:“舒醒,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