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波欲來

沈世言看著她漠不關心的樣子,帶著刻意的口吻道:“這可是璃王送來的。”沈世言特意提到璃王,是想試探她是否真的和璃王相識。璃王今日的舉動讓他不得不重新來估量沈思容了。但是此時沈思容臉上一絲破綻都找不到。

“璃王?”沈思容眉毛微揚,她自然是知道璃王的,他淑妃之獨子,備受其寵愛。不過她不明白這璃王送禮,跟她有什麽關係。

“是誰送的又與我何幹呢?”沈思容將錦盒放回桌上。

沈世言從來沒有看透過這個女兒,以前是,現在也是。沈世言說出一句讓在場三個人都變了臉色的話:“這可是璃王連夜派人送來,指明給你的。”

而沈思容臉上隻有三分的訝異,很快就轉成淺淺的凝重了。她自知從不認識什麽王公子弟,更不要說什麽璃王了。現在璃王送禮上門,這著實讓她覺得意外。

“什麽?這是送給她的?”沈思儀最是沉不住氣,大叫一聲。爹爹去找沈思容就讓她覺得奇怪了,難怪不讓她碰。沈思儀臉上的表情扭曲起來,左手食指指向著沈思容。沈思容輕瞟了她一眼,那眼裏的平靜和無所謂讓沈思儀的怒火噌噌達到頂峰,她氣急地衝上前去狠狠推了沈思容一把,沈思容見她過來靈巧往旁邊一個閃身,沈思儀收不住力,整個人撲倒在桌上,膝蓋碰到了一邊的椅子。

“你給我回房去,哼,成何體統,是我對你太過縱容了嗎?竟然連長幼之序都不分,你給我回房去。”

女兒被罵,王氏的臉上也不好看,但卻很快掩飾下去。放在腿上的拽緊的雙手和那被揉捏的不成樣子的手絹表明著她的不平靜。她拉著沈思儀一起離開了前廳。

廳內的兩個人心中各有所想。

“璃王今天在宴會上專程問到了你,我推說你受了風寒,結果,璃王連夜派人送了人參來,還囑咐你好生養病。”

沈世言看著沈思容說道。他是萬萬不信沈思容與璃王不相識的。沈思容從他眼裏看出那質疑,輕笑了一聲,原來,這就是他剛剛出麵維護她的原因嗎?沈思容收起表情,恢複往常的淡漠:“我從不認識什麽璃王。”

她語氣的篤定讓沈世言心裏的棋盤更亂了。沈思容沒有必要隱瞞這些,她說不相識便是不相識,那麽,璃王的本意究竟是什麽?要是牽扯到王家的心思,那就不大好辦了。沈世言的眉頭鎖的更緊了。

沈思容見廳內的氣氛很是逼人,對著沈世言屈了屈膝:“爹,思容先行告辭了。”沈世言本想繼續問問她的,沈思容好像知道他的心思,提前開了口,沈世言也就揮手允了她了。

出了前廳往回走,沈思容的步伐變得沉重,這個璃王不會與她相識的,但是卻做出了這麽容易讓人誤會的舉動來。沈思容很少出門,更不與人結交,不管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都不牽扯到她的……

沈世言回到臥房,沈思儀正靠在王氏懷裏小聲抽泣著,見沈世言進來,沈思儀急著想證明什麽,她堅信那人參是璃王送給她的。沈世言大罵了她一通:“你是還嫌我不夠亂嗎?”

“真的,我不是添亂,今天璃王他一直,一直,總之這絕不可能是給她的……”沈思儀越想解釋清楚卻讓沈世言心裏更煩。

王氏派了人帶著沈思儀回她的閨房。她沉默的坐在床邊,腦子裏卻沒閑著。

她出嫁的兩年後,父母便在一次意外中雙亡,那以後她和王家的關係就淡了。現在看樣子,她得去為自己的女兒上門去拉拉親戚了。

想不到啊,這是報應嗎?她搶了那個女人的丈夫,那個女人的女兒現在又要搶回去了嗎?

沈思容,看來,我是真小看了你……

中秋宴會後沒幾天,蕭澤覺得是時候了,他要給蕭元啟選太子妃。這天蕭澤下了朝,連朝服都沒換下來就去了紫瀾宮,也就是淑妃的宮殿。

蕭澤沒有乘輦,他也不讓奴才通稟就直接進了正殿。淑妃正臥在榻上,見蕭澤進來忙站了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頭飾,盈盈一拜。

“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未曾遠應,還請皇上恕罪。”淑妃已經年近四十了,卻保養得宜,臉上光潔細膩,一絲皺紋都沒有。

“愛妃快起,無礙。”蕭澤笑著扶起她,笑意很淺,淺到未曾達到心底。

蕭澤坐到上位上,婢女奉上茶,他看了一眼卻沒有動。淑妃立在一旁,頭微微低著。蕭澤隨口問候了幾句便進入正題:“今日過來是有事要你辦,太子的年紀不小了,該是娶正妃的時候了。”

蕭澤就這一句話就夠讓淑妃明白的了。她想了想道:“下個月十一,是臣妾的生辰,不如,以此為名召三品以上大臣的妻女進宮。皇上以為如何?”

蕭澤點了點頭:“嗯。交由你辦吧。朕還有事,就先走了,你歇著吧。”蕭澤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恭送皇上。”

淑妃半跪著,蕭澤錯身的瞬間,她的眼被那龍袍上的金色繡線刺痛了一下,她稍稍一閉眼再睜開,蕭澤已經出了紫瀾宮了。

這才有個嬤嬤上前扶著她起來,淑妃坐到窗前,籌劃著下一步該怎麽做,要給太子選妃,那麽太子妃也能成為一步好棋……她在腦海裏將王家的女兒挨個兒過了一遍,心裏有了打算,淑妃坐在桌邊寫下一封短信,待它幹了封好,她叫來自己從家中帶來的心腹交待道:“離歌,將這封信送到我哥哥府上去,他看了信自然知道要幹什麽。你記住,萬事都要小心。”

“離歌明白了。”一名其貌不揚的宮女接過信放入懷中,退了出去。淑妃畫滿唇脂的唇微微擴開,眼裏一抹精光閃過。

……

短短幾日,太子即將選妃的消息就傳遍了西京城,所有符合條件的官家小姐都是心生期待。一時之間,西京的布匹商鋪、胭脂鋪子、首飾店都緊俏起來。

沈家自然也不例外,沈思儀自上次的人參事件後,一連躲在屋子裏好幾日。現在卻又為了太子妃之位忙活了起來。沈思儀是因為王氏的一席話而想通的,她說:就算沈思容成了璃王妃了,那見了太子妃不是一樣要行禮的嗎?

而王褚在收到淑妃的信後,也做出了相應的安排。淑妃則是向皇上請了恩旨,說是想讓其嫂嫂和侄女進宮一敘。蕭澤當麵允了她,回到宣政殿(皇上處理朝政之處)後便立馬叫了太子過來。

蕭元啟進殿裏的時候,蕭澤冷著一張臉坐在龍椅上,蕭元啟下跪請安時,蕭澤才和緩下臉色並且給他賜了坐,打發走宮內所有人,吩咐暫不接見朝臣,又派了心腹在外放哨。

“父皇急召兒臣前來不知有何事?”蕭元啟問道。

蕭澤冷笑一聲,方才的柔和已經消失不見:“他們現在是要謀劃到你頭上了。朕放出選妃的消息就是想看看著王家會有什麽動作,果不其然,她請旨讓王褚的夫人和女兒後日進宮。”蕭澤心裏很清楚,王家遲早是要解決掉的,若他們繼續得勢那麽朝廷必定不能安穩,若是他們不能再得勢,那蕭元豐就是他們最後的一張牌。

而蕭元啟的政治能力他完全放心,權衡朝臣的本事也是一流的,所以隻要在選妃一事上做到了穩妥,那麽他也就能放心了。

“你有什麽主意?”暫時還沒有理由能解決王家,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慢慢“誘敵深入”,但分寸很重要。

“兒臣接招就是。”蕭元啟不妨配合她們演出戲。

王褚的妻女進宮這天,蕭元啟照例用過午膳後到禦花園的風波亭裏小坐,不過今日他小坐的時間比以往都要長些。

蕭元啟看了看時辰,心裏不覺懷疑自己的判斷有誤,按照他的行程,每日隻有這個時候能給她們鑽空子。蕭元啟站起身,望著不遠處的碧蓮池,荷花已經大開了,粉色與碧綠相映襯著,間或起了風,拂麵來的輕柔中還帶著淡淡的荷香。

王姝就躲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後,入宮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淑妃娘娘讓她在這裏候著,趁著太子小坐的時候製造時機。王姝卻覺得這樣太過刻意,要說偶遇,就要一次成功。

蕭元啟又站了一會,就往東宮去了。王姝看了一眼身後的宮女:“帶我抄近路到太子前麵。”這宮女引著王姝從禦花園的東側的偏僻小路到了壽安宮:“小姐,此殿正是太子回東宮的必經之路。”壽安宮本為太後所居住,但昌黎國現如今並沒有太後,所以這裏就空了出來。

王姝到了這裏就打發了宮女躲到邊上去,望見路邊有一叢百合,再看看自己今日所穿的衣裳,她心中有了打算。

什麽叫做天意?王姝等了許久也不見太子經過,太陽都靠在西邊偏去了,她隻好靠著記憶原路返回到紫瀾宮,淑妃和她娘都等得著急了,見她回來,趕忙吩咐宮人關上門。

“如何?跟姑母說說,太子是什麽反應?”淑妃有些急,拉著王姝坐下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