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歸寧大禮

今日的沈府大廳裏,蕭元啟和沈思容是坐在上首的。成親之前是父女翁婿的關係,可從她出了這個門開始,就成了君和臣了。

沈思容耳邊聽著沈世言與蕭元啟的對話,眼睛卻是在王氏和沈思儀身上遊走。

不知過了多久,管家來報說是午飯已經安排妥當。

“好了,你下去吧,下午的戲班可是無誤了?”

不等管家回話,蕭元啟便輕笑一聲,沈思容覺得這笑來得突然,一偏頭,正對上蕭元啟黝黑的眼瞳,一怔後,沈思容就明白了,蕭元啟是要送“禮”了……

“多勞嶽丈大人費心了,不過,用過飯我和思容還要去個地方。就不留下看戲了。”蕭元啟叫著“嶽丈大人”,給足了沈世言麵子,他聞言接著蕭元啟的話問下去:“不知殿下和娘娘要去何處啊?”

要是沈世言不問,這個“禮”可就送不出去了。蕭元啟等著他問完,微垂下眼去,淡淡地看過王氏。

“今日是思容歸寧之日,除了沈府,自然還要去安國寺看看她的娘親,也就是本太子的嶽母大人。”

此話一出,沈世言立馬就噤了聲,臉上閃過不自然的情緒,王氏卻是收不住的慘白。蕭元啟這話就是站在沈思容的角度,說明了他不承認王氏就他的嶽母。

同時,這情況讓王氏心驚膽顫。擋在袖子下的手陣陣發麻,鼻尖上墜下一滴汗珠。

王氏不自然的笑了笑,尷尬之色盡顯,心裏卻在想著,太子現在是這般態度,萬一哪天想起來替沈思容查當年的事情,那……

“殿下,此去安國寺路途有些遠,不如您和娘娘改日再去吧。”說話的是沈思儀,她不太懂上一輩的恩怨,她的目的很簡單,留下太子而已。

蕭元啟嘴角掛起玩味的笑,看了這沈府也不簡單啊。他看向沈思容,見她滿臉的平靜,看來之前她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不知為何,蕭元啟此刻的心軟了一瞬。

搖了搖頭,蕭元啟將目光在沈思儀身上刻意的頓了頓,看似在上下打量,嘴裏同時說道:“不了,過了今日,意義可就大不相同了。”

沈世言見蕭元啟語氣裏有著點點不耐,急忙止住沈思儀將要說的話:“儀兒,時辰差不多了,去喚人上飯菜。”

好不容易的機會就這麽被糟蹋了,那自己精心設計的不是無路可施?沈思儀心中氣惱卻也隻好退了下去。

而自蕭元啟說了要去安國寺後,沈家人的心都被提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飯桌上很是沉默。等用過了午飯,蕭元啟依言帶著沈思容離開,並當這沈家人的麵兒吩咐車夫將車趕往安國山方向。

駿馬揚蹄,細細的塵霧飛著。沈思容從後窗看到站在府門口的王氏與沈世言暗著神色耳語,心頭一輕。看來他們也是多了個心眼的,要是現在馬車行駛的方向是直接往皇宮去的,那麽今日之舉就失去意義了,相反,他們還會安心不少。

“如何,這個禮你可喜歡?”

蕭元啟見沈思容嘴角掛著笑,這笑不像她平日的淡笑,而是從心底間透出的笑,有著感染人心的力量。

收起笑意,沈思容半鞠了一躬:“在此先謝過殿下了。殿下請放心,我的忠心自然是殿下的。”說完,沈思容看了看外麵的路,吩咐車夫道:“繞過前麵的路口回宮去吧。”

“哦?為何?”蕭元啟挑眉問道。

“殿下今日這禮,分量夠了。我們是從宮裏出來的,要是今日我們真去了安國寺,不知有多少閑言出來,於殿下無益。”

沈思容說的是她的思量,不過她顧忌的還有一事——龍鳳合鳴。

她說的蕭元啟又怎麽會不知道。蕭元啟根本沒有打算去安國寺,剛剛隻是耍的障眼法。此刻見沈思容為他打算,就順勢安排道:“聽太子妃的,回宮。”

當晚,沈思容很早就熄了燈,對外隻說自己身體不適。其實是不想再與太子起糾紛,所以出此下策。

太子不到攬月殿,沈思容是覺得輕鬆了,可是麻煩的卻是鋪天蓋地的傳言。宮中的流言蜚語有多麽地強大,在儲秀宮她就領教過了。蕭元啟並沒有派人製止住,相反,他就是要看看,她在東宮沒有他的支撐能怎麽過。

等了好幾天,攬月殿裏也沒有消息出來,風音閣和秋菊苑自然就坐不住了。吳晚晴還算聰明,想著怎麽也得多拉著個人。於是這天一大早她就去了秋菊苑找柳然相商。

“妹妹如此風火的來,瞧著模樣,有什麽喜事?”柳然就吳晚晴進了她的房,起身相迎,雖然叫著妹妹,但是在姿態上卻輸了一截,口裏確實柔聲打趣道。

吳晚晴一坐下,也不顧她的戲言,關上了房門,狀似神秘的湊到柳然耳邊道:“太子妃失寵了。”

這話一說,柳然急忙朝屋外張望著,屋外分明隻有她們兩人的貼身宮女而已。見柳然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吳晚晴不耐地說道:“你別看了,沒外人。再說,就算有人聽見,我也不怕。”

柳然上前一步揚手擋在吳晚晴嘴前:“妹妹可別這樣說,畢竟她是太子妃。再說,這話無憑無據的,到時候叫太子殿下知道就不好了。”

“殿下?哼,殿下已經連著兩日在我那兒過夜了,我倒真是覺得稀奇,她好歹也是個美人,怎麽殿下才一晚就厭了?”吳晚晴看著柳然那樣,眼裏不覺的透出輕蔑。她一直看不慣這膽小怕事的柳然,不過也好,少個對手。

“隻是幾日沒有去那過夜罷了,說明不了什麽的。”柳然的語言說得看似很有道理,實則將吳晚晴的氣性又提高了幾分。

吳晚晴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這個太子妃也不是這麽好當的。沒有太子的寵愛,什麽都是空的。”

柳然隻是看著她笑笑,吳晚晴懊惱的看了她一眼,心裏暗罵道:你個沒用的東西。

“走吧,陪我一起去趟攬月殿,我倒想看看她的慘樣……”

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著柳然就往外走去。

到了攬月殿,沈思容正在午睡,奶娘聽了內監的稟報隻好出來擋人。她看了看來意不明的兩人,冷著臉道:“兩位有事嗎?娘娘剛剛睡下了。”

柳然怯怯地拉著吳晚晴的衣擺,掛著笑說道:“既然娘娘睡著,我們還是改日在來吧。”邊說著,還對奶娘點頭示意著。

吳晚晴瞪了柳然一眼,柳然立刻低下頭去,一旁的寒香將一切看得清楚,她直眼看向吳晚晴:“不知吳夫人想如何啊?”

本來寒香此話沒什麽錯,但是那一聲“夫人”卻刺痛了吳晚晴的耳朵,好似在提醒她,她連太子側妃也不是。

“你一個下人,竟敢如此囂張?來人,給我拉下去大二十大板。”

吳晚晴本是外邦人,一向驕縱放任慣了,後來被姨母姨夫收養下來,也是一直寵著的,就連後來到了宮裏,太子對她也是極為寬厚。此刻她上了怒氣,哪裏還記得什麽規矩。

內監們都是看慣了眼色的主,此刻兩方都不敢得罪,隻好麵麵相覷。柳然見狀擋在吳晚晴身前:“妹妹,我們回去吧,鬧到最後怕太子妃怪罪啊。”

“是啊,我也勸你回去消消火才好。”沈思容的聲音從門裏傳來,眾人一愣,“吱”的一聲,門被打開來,沈思容眉目流轉間滿是嚴肅。

“娘娘。”奶娘和寒香率先行禮,眾人跟著跪下。

“卑妾見過太子妃娘娘。”吳晚晴見沈思容出來,也隻好不樂意的行禮。

沈思容其實早就醒了,隻是一直在聽著外麵的動靜,誰想這吳晚晴還真是膽子不小。在她的殿裏也想動她的人。

“是你想在我這裏動人嗎?”沈思容知道今日若是不能再東宮立威,那麽此後任誰都能欺到她頭上去了。

她今日就要讓眾人知道,不管太子對她的態度如何,她都不是能隨意欺負的,這裏不比沈府,你退一步就沒有再進的餘地。

吳晚晴見沈思容的態度強硬起來,心底不免有幾分虛:“是她先出言不遜的。”吳晚晴以為沈思容沒有聽見她們的對話,不過是一個宮女罷了。

“出言不遜?難道她不該叫你‘夫人’?或者說,你想要當娘娘呢?”沈思容眼裏利光一刺,不僅是吳晚晴,連一旁的柳然都是一駭。

吳晚晴不可置信的對上沈思容的眼,她怎麽會猜到?

“好了,你們不是找我有事兒嗎?我現在出來了,該說什麽就說什麽吧。”

吳晚晴下意識的看了看柳然的方向,卻見柳然正低著頭,她擰著眉頭不知道怎麽自說其話。

沈思容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冷笑一聲,淡淡的開口道:“既然隻是例行的請安,就下去吧,今日你們來得晚了。明日記得早些過來。”

說罷,兩人也就借著台階退下了。

“娘娘,你就這麽放過她?”奶娘指的自然是吳氏。

沈思容沒出聲,她既要立威也不能將她們逼得太死,否則也沒什麽好處,隻要她們明白,攬月殿不是這麽好惹的。沈思容這才想起寒香,她隔著奶娘看了看寒香,問道:“寒香,你沒事吧?”

突然被沈思容問及,寒香有些怔怔的,沈思容見她微呆的樣子,淺笑了笑,走回了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