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婚前夕

忠心嗎?沈思容稍一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她不明白,她一無家世背景,二無才情八鬥,三無絕代容顏,她的忠心對蕭元啟來說有什麽意義?還是說留著她有別的作用?

隱約間沈思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盤局,代價不可知,而期限卻是一生。

……

聘禮到了以後,沈思容的太子妃身份也算坐實了。大婚前的日子很平靜,期間要說有什麽事,那就是葉素和王姝先後來了沈府。

再見到葉素,沈思容覺得她和之前不一樣了,之前在宮裏,她恪守禮節幾乎到了呆板的程度,可是今日,她的舉止間時而露出活潑之態。

“思容可是覺得我變了?”葉素率先打開天窗說亮話。

沈思容頷首說道:“是變了不少。”

“其實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之前之所以在宮裏那般,隻是不想進宮罷了。”葉素幽然一歎。

“嗬,你不怕你越是知禮節越容易被選上嗎?”

葉素搖頭:“我可是下了大功夫的。”葉素的直白讓沈思容很意外,按說她們並無深交,根本不到這樣推心置腹的地步。

“這可是欺君之罪,你告訴我,不怕嗎?”沈思容往窗外看了一眼,寒香和葉素的丫鬟在稍遠的地方守著。

葉素隨著她的眼光一看,安然的笑笑:“怕?我要是怕今日就不會來說這些了,要交朋友自然要拿東西換。”

換?這是近來第二次有人跟她談到這個字了。

“那你此行的目的是什麽?”沈思容此時比起剛才多了幾分戒備。

葉素端起茶壺給她滿上茶,自己拿起茶杯舉起來:“我要交你這個朋友,如果拿東西換,我就用我的真心換你的實意。至於原因,就是沒有原因。”

說完,葉素以茶代酒,先幹為敬。沈思容也知道,自己想要在皇宮立足,很多東西必不可少,而葉素,是個好幫手。她也舉杯一飲而盡。

就在葉素來的第二天,王姝就帶著禮來了。選妃那日的賜婚,因為王姝不在場就作罷了,不過皇上倒是賞了王家不少東西。王姝今日,是專程為沈思容道賀而來。

“我這幾日才消了疹子,姐姐可不要怪我這喜道得晚了。”王姝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枚玉墜,翠色剔透,她遞到沈思容手中:“這是我一直戴在身邊的,現在送給姐姐,就當做賀禮了。”

沈思容收下:“那我就不客氣了,多謝妹妹。”

兩人又說笑了一番,王氏差了人過來請,說是要留王姝用飯。沈思容這才想起來,她們都是王家人。

飯桌上,王氏對王姝極盡討好之態,王姝卻靈巧的躲開敏感的部分,比如王氏想讓王姝與沈思儀多多來往。沈思容隻是在一邊默默地吃著、聽著、看著。

一頓飯下來,大家都是興趣缺缺,沈思容叫人下去備車,她陪著王姝走到大門口,王姝見身邊沒別人,湊到沈思容麵前,輕聲說道:“容姐姐,這王氏你可要小心,剛才我看她都不將你放在眼裏的。”

“多謝妹妹提點了。”府裏的事她不想外傳,所以她不多說一個字,但是王姝這份心她領了。

王姝拍拍她的手背,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看著馬車拐過彎,沈思容的笑容越來越淺……

大婚前一日,沈府將沈思容的嫁妝送至東宮。她是沈家長女,又是嫁給太子,嫁妝上也是花了大心思的。除了財帛之外,還有蝴蝶雙飛、子孫桶、花開富貴、同攜到老、七十二套衣、龍鳳被。

寫意和奶娘是陪嫁去的,所以送嫁妝一事便交代給她們了。送聘的隊伍到了宮門前便有內務府的人來接,隻有寫意與奶娘兩人跟著進了東宮。寫意第一次進宮,看著站在兩邊的侍衛心中有些害怕。奶娘是見過世麵的,她怕寫意失禮,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你慌什麽,往後這就是小姐的家了,你也要住在這裏的。”

寫意受教地點點頭,繼續跟著往裏走去,快到飛霞殿的時候,他們停了下來,依次清點納征的數目。

此時從飛霞殿裏迎麵走來一個人,紫衣冠玉,手中折扇生風,五官深邃而明朗,正是蕭元豐。

“公子?”寫意先是看著覺得眼熟,等他走近來,她便不可置信的叫道。

奶娘也是好奇這個在街上碰見過的男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一直以來,沈思容並未給奶娘說過他就是璃王蕭元豐。

寫意見到蕭元豐滿懷激動,她小跑兩步上前去,卻被小五子攔了個結實:“大膽,哪裏來的丫鬟,怎麽這麽沒規矩,見了王爺還不跪下。”

“王爺?”

奶娘和寫意都一陣發愣,而蕭元豐打量眼前這個秀氣的丫鬟許久,才想起她便是那日救下的小丫頭。

“你在沈府過得可好?”蕭元豐以扇柄撥開小五子,走到寫意麵前問道。

寫意點點頭,見公子溫溫柔柔的和她說話,心裏像抹了蜜一般:“很好,小姐對我可好了。”

蕭元豐苦笑了笑,是啊,她對誰都會很好吧。

“你若是太子,何至於喜歡的女人都被人搶走?母妃隻希望你好生想想,這樣的遺憾,你此生還要經曆幾次才算夠?”

“權勢才是最不會讓你失望的東西。”

“豐兒,隻要你想,母妃和王家便會助你成事,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腦海中不斷閃過淑妃說過的話,蕭元豐的思緒陡然亂了起來……

奶娘見蕭元豐一副發癡的模樣,再想想上次的“璃王送禮”,便知道他對沈思容用情不淺。她可沒忘記沈思容已經成了太子妃了,就此時來說,與他太熟稔定是個麻煩。於是,奶娘上前一步對蕭元豐行了大禮:“不知您是王爺,真是失禮了,還請王爺莫要怪罪。”

蕭元豐聽出奶娘話裏是想急於撇清關係,他也不再停留,帶著小五子繞過她們往宮外走去。

奶娘剛剛鬆一口氣,回頭就看見一男子正站在不遠處,他身著杏黃色長衫,上繡著暗紋龍形,俊美而淩厲。內務的人看見他都紛紛跪下行禮,奶娘拉著寫意也匆匆跪下。

“都起來吧,你們,把東西抬進去。”蕭元啟對著內侍吩咐道。

“是。”

內侍依次往偏殿走去,而奶娘和寫意卻被蕭元啟伸手攔了下來,奶娘心道不妙,也不知剛才的情形被太子看見了沒有,她凝神在腦子裏想著要怎麽才能解釋清楚。

蕭元啟沒有問奶娘,而是直直走到寫意身邊:“你抬起頭來。”

雖然蕭元啟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可那逼人的氣勢還是讓寫意渾身發顫,她訕訕地抬起頭,剛一對上蕭元啟的眼又慌張的低了下去。

“你認識璃王?”

“回太子……”奶娘在一旁本想代替寫意回話,剛一張嘴就被蕭元啟的侍從製止了。奶娘隻能幹著急。

“……是……”寫意的回答聲很小,簡單的一個字卻像是耗費了她的大量力氣。

“那他,和你們很熟嗎?”蕭元啟輕笑一聲,繼續問道。

這下縱使寫意再不明事,也知道這個問題她不能隨便回答了,她隻好垂下臉去不再說話,蕭元啟不再問她,冷哼一聲,讓人領她們出宮去。

等她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宮門口,蕭元啟的笑意猛然收緊,黑瞳之中有道暗影流淌而過。

回府後,奶娘交待寫意什麽都不要說,她不想沈思容為此憂心。而沈思容在房間裏坐了整整一天,她此時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浮誇。對於明日,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沒有期待,沒有欣喜,也沒有不悅。

當晚,沈思容的房間裏燈火徹夜未熄。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堂……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奶娘的聲音透過窗子,傳到黑夜裏,卻達不到沈思容的心裏。

次日清晨,曉園裏的炮竹響了不停。而沈思容從寅時起就被叫起來梳妝打扮了,真紅大袖衣、大紅褶裙、金釵花鈿,一件件衣裳覆上。臉上撲上細細的上層米粉,娥眉輕掃,眼尾描摹出細長的尾線,兩頰上以手掌暈開點點胭脂,唇上沾上鮮紅的唇脂。

奶娘端看著鏡子裏的人兒,會心一笑:“小姐今日真美。”話裏欣慰溢滿。

綴著三顆碩大明珠的五彩鳳冠穩穩落在沈思容頭上,她的脖子一沉,有著絲絲壓痛感。這鳳冠還真是實稱。鳳冠前方搭下片片流蘇,隱約能看見沈思容的容顏。

又過了一個時辰,有丫鬟來報,說太子的車駕已經到府門口了。房裏的丫鬟們聞言開始忙著收拾東西。

蕭元啟沒有在前廳等候,而是親自到曉園來接了沈思容,沈思容看見站在曉園裏的蕭元啟時很是驚訝,按照規矩他不必來她房間迎親的……

寫意和寒香扶著沈思容小心的跨過房門前的門檻,蕭元啟勾起嘴角,上前握住她的手,和她並肩往前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