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陌路相逢

【三年後】

夏日的清晨,太陽的柔光穿過樹葉,透過繚繞的霧氣在折射出聖光般的光暈。

對於何淺,這樣的周末實在難得,作為一名初出茅廬的小律師,一個月30天基本上30天都在忙著協助領導辦案,寫辯護詞,寫起訴狀,拉關係,拉客戶,東奔西跑送材料。

睡夢中的她顯得安靜而祥和,沒有公堂上的針鋒相對,沒有分析案情時的冷靜犀利,沒有酒場上的笑顏如花,熟睡她安靜得像幅畫。

一陣刺耳的鈴聲打破了這靜美的畫麵。

何淺皺了皺眉頭,閉著眼睛摸起電話:“喂?”

是個好聽的男人的聲音:“淺淺,趕緊起來替我做個采訪,要來不及了,”能在早晨六點吵人清夢然後還這麽理直氣壯的除了趙暖暖沒有別人,他,是個特別的男人。

“你知道的,我今天要去和那個男人見麵,可領導臨時安排了工作,你頂替我一下,我後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淺淺,你不會想哥孤老終生吧,你不希望這千載難逢的機緣毀在你的手裏吧,不說了,我要出發了,你立馬趕往盛華大酒店,在那裏與采訪車匯合,交給你了,拜!”

整個過程何淺一個音符都來不及發出。趙暖暖是個同性戀,帥氣而陽光的男同性戀。

她腦門掛著黑線,他的約會,他的工作,說到最後怎麽全成了她的義務了,何淺心裏默默問候了趙暖暖的祖宗,順便咒他小弟弟不舉,可是作為朋友還是必須仗義相助的。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到底采訪誰,采訪什麽啊?

一個小時之後,何淺捧著速記本和鉛字筆興致缺缺的坐在記者席上,上下眼皮做著激烈的鬥爭,這裏是全國十佳律師的頒獎典禮現場,典禮還沒有開始,記者們在熱烈討論著今年十佳的身份*新聞八卦。

她本來是學法律的,而且現在從事的也是律師行業,俗話說各行如隔山,她覺得趙暖暖找她基本上是找死,病急亂投醫。

她的任務是采訪這一屆的十佳律師,並且想辦法搞到新聞亮點,據說這一屆有個很厲害的律師,20歲出道,21歲成名,全國第一大律師事務所的王牌,連續三年獲得全國十佳律師稱號,法官都讓他七分,據說他還有個特別顯赫的身份,老市長歐陽清源的二公子,他的名字叫歐陽非白。

何淺正在喝速溶咖啡,聽到這個名字時正好不小心將咖啡喝到了氣管裏,“噗”得一聲,咖啡全噴在了前麵人的後腦勺上,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騷亂。

歐陽非白站在舞台後麵眯著眼看著記著席上的何淺,她像受了驚嚇的小兔,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趕緊彎腰道歉,手裏剩下的咖啡隨著她的弧度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拋物線,人群中又是一陣**,她驚慌失措的套出紙巾為對方擦拭,紙屑粘的到處都是。

他低低笑出了聲音,這是頒獎典禮上唯一能夠讓他開心的事情了吧。

何淺被隔離在安全地帶,速記本白色的紙張成了咖啡色,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非白,非白,這個名字如夢魘一般繞著她敏感的神經,難道早上的那個夢是個暗示?可是不對,他不可能是市長的二公子。

激昂的音樂傳來,何淺抬頭,才發現舞台上已經站了一排西裝筆挺的人,糟糕,走神走了太久竟然什麽也沒記錄,她趕緊打開速記本,可是在這一刹那,她僵住了,著了魔似地一瞬不瞬的盯著緩緩出場英姿挺拔的身影。

主持人:“歡迎勝天律師事務所的王牌--歐陽非白律師!”

台下掌聲雷鳴。

他款款走出來的那一瞬間,她腦海轟然空白一片。

居然是他,真的是他!

他和她不到十米的距離,她設想過無數種再次見麵時的情形,卻沒想到會這麽突然的、毫無防備的,遇見了。他溫雅清淡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完全看陌生人的樣子。

他依然是萬人矚目的焦點,俊美不凡,眉宇間多了幾分成熟,聲音幹淨清澈,笑起來嘴角有兩個酒窩,壞壞的,透著律師的睿智和紈絝子弟的狡黠,特別容易讓女孩子迷醉,她以前愛死了這樣的笑容,現在卻覺得--刺眼。

何淺不覺攢緊了拳頭,事情明明已經過去五年了,卻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非白哥哥,你不能這麽做,小瑜不能害爸爸,小瑜不能沒有爸爸。”她泣不成聲,半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

他的眼睛裏再沒半絲往日的溫柔憐惜:“方瑜,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所有的犯罪都要受到法律的製裁,抱歉,我唯一做錯的就是不該利用你的感情,但是麵對正義我隻能如此。”

歐陽非白?老市長歐陽清源的二公子?不是韓非白嗎,不是寒窗苦讀家境貧寒忍辱負重維護正義的有誌青年嗎。

何淺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是自我嘲弄還是恨意恒生,或許兩者都有,她十六歲那年認識了他,她的初戀,給她上了人生最殘酷一課的人,讓她直接從天堂墜入地獄,說不恨那是假的。

依稀類似五年前的初識,她站在聚光燈下,他是她的學長兼校園新聞部部長,他說“你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而今天,站在聚光燈下的那個人換成了他,他的眼神甚至沒有在她身上停留過一秒。

“哢嚓”一聲,手上的鉛字筆被她生生折斷,參差不齊的斷痕刺進了手心,血沿著手裏的紋路慢慢淌了下來。

旁邊有個年輕的小記者扭頭看了看聲音的來源,不由“啊”了一聲,不小不大的聲音在安靜的禮堂上引來道道目光。

歐陽非白下意識的朝這邊瞥了一眼,有那麽瞬間的怔愣,一刹那眼中閃過了太多的訊息。

典禮並沒有因為這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受到任何的影響,主持人流暢的說辭,歐陽非白幽默風趣的談吐立刻將典禮推向白熱化。

公式化的介紹獲獎嘉賓,頒獎,發表獲獎感言,沒有任何新意。

典禮結束,記者們一哄而*歐陽非白團團圍住,何淺卻孤零零的站在隊伍最後麵,腳下像生了根。

那麽多年過去了,過去那些強烈的想要知道“為什麽”的念頭在時間的年輪中漸漸消磨殆盡,隻剩下那濃烈的被壓抑在心底的恨意和不甘。

母親臨死前的叮囑猶在耳邊:“小瑜,不是你的錯,我們從來沒有怪你,答應媽媽,要快樂。”

是的,她答應過的,那就永不再見吧,不然她會控製不住想要報複的念頭。

記者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歐陽非白心不在焉的回答著媒體的提問,目光不經意掃過何淺,深邃的眸子便再也離不開。

他微微皺眉,似是想到什麽,低頭略略思考,看到她轉身就要離開,他不顧形象,撥開人群,大步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她順著慣力回頭,與他四目相對,眼中閃過驚訝,繼而是淡淡的梳理和冷漠。

“方瑜?”一項處變不驚的大律師此刻正炙熱而緊張的看著她,聲音竟然有絲顫抖。

何淺虛虛眯了眯眼睛,方瑜,多麽遙遠的名字啊,已經很久沒有人那麽喊她了,甚至連她自己都快不記得她曾經叫方瑜了。

她看了看他緊握著她的手,再看看他:“歐陽律師請自重,本人姓何名淺,不知歐陽律師口中的方瑜是哪位。”

歐陽非白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瞬間恢複了他坦然儒雅的風姿,嘴邊蕩開燦爛的笑容,一貫的玩世不恭,有點邪氣,還有點紈絝,他挑著眉,公子哥的架子十足:“哦,那是我冒昧了,抱歉,不過何小姐和在下認識的一位好友長得很像,這也算是緣分,不如結交一下。”

他遞過去一張名片,骨節分明的手懸在空中卻沒有收回,他再等她給他名片或者聯係方式。

“謝謝歐陽律師,我看不必多此一舉了。”

“是嗎?”歐陽非白逼近她,眼中閃著獸的光芒,“玩兒欲擒故縱的女人我見得多你,你可算是出類拔萃的。”

何淺掙脫他的鉗製:“謝謝歐陽律師抬舉,本人不勝榮幸,再見。”

歐陽非白抓住她的胳膊,眸光陰狠而輕蔑,嘴角幾乎快咧到耳根了,他湊到她耳邊:“如果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那麽你成功了,說吧,目的是什麽?”

她後退一步,心冷成了冰紮,這才是他的真麵目嗎,心裏不由掀起一股怒火,因為這個人渣她付出了怎樣巨大的代價,那些努力忘懷的過去像回放舊電影一樣在她腦海裏一一呈現,那些永遠無法兌現的山盟海誓,那些虛假的情投意合,那些被他毀掉的幸福,那些因他而去的人,好恨。

她冷冷的說:“目的?作為同行歐陽律師難道不知道?我的目的就是將你狠狠踩在腳下!”

周圍的記者倒抽一口冷氣,真是賺到大新聞了,有個不知死活的小蝦米公然向金牌律師下戰書了!

歐陽非白眯著眼睛打量他,忽然他笑了:“好啊,那……不要讓我等得太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