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仇恨所吞噬

“不錯…我正是要你進宮當太監。”遊浪笑道。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心中一驚,當下整個聚義廳一片嘩然。

“舵主!你幹脆殺了我算了!”楊大力嘶聲叫道,“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去做閹人!”

“舵主!”唐賽兒也站了起來,麵露急色道,“你怎麽能讓大力去當太監…”

隻見遊浪站起身來,哈哈大笑,掃視了眾人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誰說當太監就一定要淨身?”

“這…”此時楊大力已被整的暈頭轉向,站在那裏呆若木雞。

“班婕妤進冷宮已有十年,伺候他的太監也跟著她進了十年冷宮,既然沒人記得班婕妤的樣貌,那你們覺得又有誰會在意跟在她身邊的小太監樣貌?既然沒人在意這太監是什麽樣子,那又有誰會在意他到底是一個真太監,還是一個假太監。”遊浪起身拍了拍楊大力的肩膀,又道,“此行進宮凶險萬分,賽兒姑娘獨處深宮四麵楚歌,沒有人在宮裏幫她,隻怕難成大事,大力,讓你進宮假扮太監確實委屈你了。”

“舵主!隻要不讓我做真太監!我楊大力做什麽都行!”說完楊大力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

“賽兒姑娘,我知道你進布衣幫的時日並不多,此行確實凶險萬分,你可以考慮一晚再決定去不去,倘若你不願去,我也可讓別人去。”遊浪道。

蘇木白此時心中亂成一團,他看了看遊浪,又看了看唐賽兒,歎息的搖了搖頭。

天已快黑了,淡淡的月還掛在樹梢,朦朧的星卻已躲入青灰色的蒼穹身後,而今夜,又將有多少人睡不著。

蘇州寨,走廊。

蘇木白和唐賽兒站在走廊下,月光淺淺的灑在兩人臉上,交印出深淺不一的印痕,他們心裏都裝著不同的心事。

“賽兒。”蘇木白拉住了唐賽兒的手,“我…不想你去濟南。”

“蘇木白…”唐賽兒抬起頭看了看蘇木白,她知道這個人此刻是關心自己的。

“可以不去嗎?”蘇木白問。

唐賽兒抬起頭看了看蘇木白,心裏有著一絲感動,還有一絲淺淺的開心,被別人關愛的感覺總是令人開心的。

“我…不希望你卷進複雜的紛爭中,這些陰謀,殺戮,仇恨,不該讓你去承擔,你明白我的意思麽?”蘇木白看著唐賽兒,深邃的眼神仿佛要把唐賽兒吸進去一般,如果唐賽兒的眼睛是小溪,蘇木白的眼睛就是湖水,小溪總是幹淨的,流動的,帶著生命的活力慢慢的奔跑,而湖水卻是靜止的,讓人猜不透,看不明,不知道湖水到底有深,也不知道湖水來自哪裏,去往何處,靜止的湖水下藏著些什麽,誰也不知道。

此刻蘇木白的眼神就像是幽靜的湖水,深邃,神秘,唐賽兒看著他的眼睛,卻怎麽也懂不懂這湖水裏到底藏了些什麽,或許將來有一天,她能夠懂,但是現在,她什麽也看不懂。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是這麽天真,善良,我不願你被這些血腥的鬥爭所汙染,那些被仇恨蒙蔽了的雙眼,那些因為鬥爭而染紅了鮮血的手,不屬於你,你也不該變成那樣。”蘇木白道。

“蘇木白,謝謝你。”唐賽兒哽咽著,眼眶已經濕潤,“這麽多年來,除了我爺爺奶奶,你是第一個這麽關心我的人。”

“我情願永遠都保護著你,不讓你受到這俗世中一切肮髒的汙染,隻要你肯聽我的話,我就會保護你。”蘇木白道。

“蘇木白…,你…喜歡我麽?”唐賽兒看著蘇木白的眼睛,認真的問。

蘇木白深吸了一口氣,非常認真地看著唐賽兒,用一種極度認真的口吻說,“喜歡。”

“這麽多年,我從沒有這麽認真的喜歡過一個人,我以為我的心早就在殺戮和爭鬥中變的跟石頭一樣硬,沒想到,我還能喜歡別人。”蘇木白深情的望著唐賽兒,那深邃的眼神就像是無底的漩渦,而唐賽兒正被著漩渦一點點的吞噬,她不知道漩渦裏等待她的是什麽,就好像不知道湖水裏隱藏著什麽一樣,或許隱藏的是怪物,死亡,恐懼,或許什麽都沒有。

“你知道麽,你有很特別。”蘇木白笑道。

“我?哪裏特別了?”唐賽兒不解的問。

“每次看見你,我就忍不住想戲弄你,欺負你,你被我氣的惱羞成怒的模樣,教人看了心底真開心。”蘇木白道。

“你…”唐賽兒一聽這話,立刻又惱了,“變態。”

“可是你隻能被我一個人欺負,倘若有別人欺負你,我心裏會很不是滋味,很難受,你明白麽?那些膽敢欺負你的人,我恨不得將他們全部殺光。”蘇木白眼中忽的閃過一絲駭人的殺機。

“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待在我身邊,哪兒也別去。”蘇木白道,“除了我,誰也不敢動你分毫,我一定保你周全。”

“那你等著,我這就去跟總舵主說。”唐賽兒對著蘇木白嫣然一笑,便往遊浪的住處奔去。

“總舵主,你在嗎?我是唐賽兒。”唐賽兒輕輕的敲了敲門,柔聲說道。

“賽兒姑娘,請進。”遊浪笑道,“對了,以後別叫我總舵主總舵主的,難聽,而且很生疏,我最不喜歡別人叫我總舵主了,你以後叫我遊浪就可以了。”

唐賽兒走進屋裏,看著遊浪,說,“總舵主,我…”

“我都說了,別叫我總舵主。”不等唐賽兒說完話,遊浪便打斷了他,板起一張臉,道,“你若看的起我,那我遊浪當朋友,日後就別叫我總舵主。”

“好吧…遊浪…我想跟你說一聲,明天我不能跟你去濟南,我…想留在蘇州寨。”唐賽兒低著頭愧疚的說。

“是因為蘇木白,所以不想去,是麽?”遊浪問。

“是的…”唐賽兒道。

遊浪沉默片刻,突然大笑道,“無妨,你若不願去留在蘇州寨也好。”

“遊浪…謝謝你。”唐賽兒道,“我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以朋友的身份。”

“你說。”遊浪道。

“你認識曾世天和陸小曼麽?”唐賽兒問,眼神中是那麽的焦急,不安。

遊浪一聽這話,沉默了片刻,忽又死死的盯著唐賽兒的臉一直看,看了半晌,忽大笑道,“你是曾叔的女兒?”

唐賽兒一聽這話,身子不禁震了一震,心中狂喜,跳起來緊緊握住遊浪的雙手,大叫道,“曾叔?這麽說來你不僅認識我父親,還和他關係很好!太好了…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他們了…我終於找到…”說完唐賽兒竟失聲痛哭起來。

“我早該認出你的,你和你父親長的太像的,難怪我說覺得第一眼看到你,便有一種很莫名的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你,你的臉和你父親長的太像了。”遊浪道,“你父親早在認識你母親前,就是我布衣幫杭州寨的分舵主,那一年,他去京城辦事,卻中了朝廷的埋伏,同行的弟兄全部身亡,而你父親也身受重傷,就在這個時候,你父親遇見了你母親,你母親救了你父親並且一直照顧他,後來你母親也跟隨你父親加入了布衣幫,他們二人就一直隱藏在京城的市井中,默默的為本幫收集朝廷的資料。”遊浪道。

“我就知道…我爹不是別人口中所說的市井小混混,我就知道他是一個江湖大俠…”唐賽兒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說道,言語間卻是掩不住的狂喜。

“可是你父母的事,你爺爺毫不知情,而你母親為了保護你爺爺,想法設法的同他作對,惹他生氣,最終同你爺爺斷絕了父女關係,就在你三歲那年,朝廷終於追查出了你父母的身份,因為你爺爺是翰林院的學士,也因為你爺爺同你母親早就斷絕了父母關係,所以朝廷並沒有懷疑到你爺爺身上,所以你爺爺躲過了一劫。”遊浪終於說完,憐惜的看著唐賽兒。

“原來…母親同爺爺斷絕父女關係…是為了保護爺爺,保護整個陸府上下…”唐賽兒喃喃道,她一把抓住了遊浪的手,眼神中滿是急切和希望,問道,“那他們現在在哪兒?我想看看他們。”

“他們…就葬在濟南。”遊浪道。

隨著遊浪的這一句話,唐賽兒眼中的希望之光慢慢暗淡下去,雙眼漸漸變成了死灰色,整個人呆若木雞,動也不動,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父母深知自己是逃不過那一劫,於是便將你交給了你爺爺,他們知道,朝廷是不會對付你爺爺的,所以你留在陸府是最安全,也是最好的選擇,就在他們將你送到陸府之後,朝廷便派出大量官兵圍剿你父母,當他們逃至城外,便中了官兵的包圍,雙雙身亡,而當我們派出的救援趕到時,隻看見了你父母的屍身,於是我爹便把你父母的屍身帶回了濟南總舵,同眾多弟兄葬一起葬到了山上。”遊浪道。

此刻唐賽兒心中充滿了仇恨,充滿了憤怒,她心中隻想為父母報仇。

“我去…這次進宮行刺狗皇帝,我非去不可。”唐賽兒抬起頭,咬牙切齒的說,“我要用他的血,在我父母墳前祭奠。”

“賽兒…不要勉強自己”遊浪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曾叔的女兒,我不會讓你進宮行刺皇帝的。”

“不…你錯了,如果你早知我是誰,你更該讓我去。”唐賽兒恨聲說道,此刻她的心中,隻有仇恨,滿滿的仇恨。

“你知道麽?這麽多年,你父母忍辱負重的在京城,為本幫收集了無數資料,布衣幫…欠你一家…太多太多…”遊浪緩緩道,“如今…我不想看見他們唯一的女兒身陷險境…我實在應該替他們好好照顧你…彌補對你一家的愧疚…”

“遊浪…你知道仇恨的力量吧…布衣幫的每一個人都是因為強大的仇恨支撐著,來完成每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仇恨就是我們的信念,現在…我已經被仇恨所吞噬。”唐賽兒道。

“我的心裏,眼裏,除了複仇,什麽都裝不下了…”唐賽兒道,“就讓我去吧…我想跟你去濟南,看看我父母的墳,在他們墳前上一柱香…”

此刻,遊浪再也不能反駁唐賽兒,也找不出反駁唐賽兒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