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突發事件
聯盟333年，05月23日1300時
奧洛斯塔星係，第一行星附近，ASC驅逐艦“格陵蘭號”上
艾琳在第一層飛船引擎艙附近飄蕩。
“藍2，這裏是藍5。”她抓住過道一旁的扶手，緊貼喉部的骨傳導通信器把有些沉悶的聲音傳出，“1A和1B檢查一切正常。現在我從引擎艙左邊的2號豎梯往上搜索，你們注意火力。”
“藍2收到，明白。”傑伊的聲音傳來，“估計紅隊最後一個躲在二層船員甲板處，我們可以適當加快搜索速度。”
艾琳鬆開手，任由自己的身體在飛船無重力的環境中漂浮。身上黑色的外骨骼動力鎧甲令她像是緩慢挪動的喝醉的熊。她很惱怒這一點，身體的笨拙和無法腳踏實地總是令她驚恐自己無法掌控的命運。但飛船也隻有在船員甲板以及餐廳和艦橋上有自旋重力設施，其他位置如果想要移動，難受總是不可避免。
如果所有位置都有重力就好了。她想著，雖然不舒服，但PA-05鎧甲的實際功效並不能被埋沒，它重達300公斤，特製的液壓係統卻能夠讓一個普通人變成人類眼中的大力士，何況它還配備有專門的作戰處理分析係統，紅外和夜視的視覺模式雖然可有可無，但智能輔助瞄準可是一個令所有隊員們喜愛的東西。
她抓住旁邊牆壁的扶手，一步步往前挪動。她來到引擎艙左邊的2號豎井，抓著扶梯快速往上爬——她身軀靈巧，動作自然——這也是他們重點針對的項目之一，作為猛虎團，他們不僅僅是單純的陸戰隊或者空降團，“全方位，多環境的作戰，完成最困難，最不可能的任務”，李鬆的話他們時刻銘記心底。
她輕輕推開井蓋，槍口從縫隙中伸出，並側耳聆聽著周圍的聲音。
四周都沒有人，她從裏麵飄了出來。紅外視覺幫助她探索所有隱藏的或者肉眼無法辨別的熱源。她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在左舷過道通往船員甲板艙的拐角處停下，手裏頭的F-A08T步槍保持子彈上膛，並把食指放在扳機旁。
運動探測器沒有檢測到任何目標，紅外熱感應也處於一片暗白色的狀態。沒有敵軍，這是機器得出的結果，雖然機器一向準確——但有時候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她深呼一口氣，腳使勁在牆壁上瞪，反作用力讓她的身體疾衝而出。
“哈，這兒！”她笑了一聲，拐角處躲著一名紅隊隊員，像是一尊雕塑，或者像是機器人，她平穩持槍騙過了運動探測器，調節的隔熱層序令熱感應無處可尋，但總無法逃脫艾琳的“嗅覺”。
超強的神經反應能力令他們在微秒級別的時間單位內做出接收信號、下達肢體命令的反射。盡管是艾琳最先做好準備，但從表麵上或者監控器上看，紅隊和她幾乎都是同一時刻把槍口對準對方，噴吐的火焰瞬間消失，灰黑色的硝煙不規則運動著，兩顆通紅的子彈朝著雙方打去，相互作用力讓她們得到了最強烈的後坐力反饋，兩人朝著子彈發射相反的方向疾飛。
在艾琳集中注意力下，她清晰看見子彈打在了她的右肩膀上，身體遭遇一股推力，接著是酥麻的刺痛感傳來，她麵前的世界開始顛倒，翻滾。但在最後一刻，她清看到另一顆子彈打在了紅隊的胸口上。她笑了，雖然討厭無重力，但這種情況下她總能贏。
她貼在了身後的牆壁上，而紅隊轉了過來，對她伸了一個拇指。
“嘿，這次藍隊獲勝。”艾琳在藍隊頻道說，然後她遊了過去，來到紅隊的身旁，“黛米？”
“嗯，你又猜對了。”黛米點頭。
“你的反應速度是令我最緊張的。”艾琳說，抓住黛米的手臂，“我嗅到了你散發的危險味道。”
“看來下次我噴些香水？”她清脆的笑聲在在公共頻道散開，“其他人都在甲板會議室呢，我們也過去吧。”
經過兩重門，她們進入了擁有自旋重力的船員甲板。
雙腳踏在緩慢旋轉的地麵，就在這種看似笨拙的旋轉下，能夠產生0.5到0.6個G的重力，足夠讓每個人自如地行走。雖然對於長時間生活在地麵的人們來說會帶來一股輕飄飄的感覺，但至少也聊勝於無。
紅隊和藍隊的二十二名隊員們都集中在了重力區域，幾名軍士長在統計著他們的戰鬥數據，並不時抬頭看每一個摘掉頭盔的“巨人”——也許是基因選擇的優勢，他們無論男女的平均身高都在兩米以上，赫莉博士也解釋不清楚，但好在這種暴漲已經停止，並且身高體重給他們帶來更多方麵的優勢。
紅隊隊長科迪站在原地，張開手，身旁幾名穿著白色製服的維修兵圍在他身旁，拿著掌上電腦，接入他們鎧甲的數據接口，檢查這套試驗型鎧甲的表現情況——這給科迪感覺他依舊是兩三歲不能自理的嬰兒，但怪異的是，“家長們”卻偏偏隻有他的胸口那麽高。
“還是喜歡腳踏實地！”凱爾說，他留著棕色短發，**出來的皮膚因為暴曬而顯得有些黝黑，“聽說ASC已經有巡洋艦裝備人工重力係統，在0.6個G的環境下，飛船內部任何一處都能夠享受到這種重力。”
“或許我們也準備列裝？”黛米說，她黑色的頭發有些過長，轉頭的時候還卡在了鎧甲頭盔和脖領的縫隙裏，順便看見身後一名士兵把她鎧甲裏一塊供能的電池塊取了出來，鎧甲的溫控係統關閉，頓時有股寒冷的感覺襲來。
“估計還有段時間呢。”艾琳說，“而且上尉說過，‘先吃苦，後享受’，在極端的情況下，我們才能把適應能力提高。而目前，自旋重力的驅逐艦仍是最適合我們的。”
她模仿李鬆的口氣令不少人忍俊不禁。李鬆自己也說過，他在年輕時代加入的是陸軍，而訓練他的是一名黃種人，他的教官秉承了幾個世紀前——還存在國家概念的其中一個地方。那裏的軍人是最能吃苦耐勞的，而培養出來的作戰技術和生存本領也是最棒的，練就的技術在他後麵加入ASC並執行太空任務的時候深有感觸，所以他也把這種理念帶給他們。
“我們——”科迪剛說出口兩個字，但接下來飛船廣播打斷了他：“各單位注意，我們遭遇不明身份驅逐艦，識別結果顯示未注冊，排除在ASC外……現確認為敵軍！所有戰鬥人員就位！所有戰鬥人員就位！”
“警告！敵艦靠近！”接下來突然就變成了機械合成的女聲，“所有人員做好迎敵準備！”
“所有人員做好迎敵準備！”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一切的寧靜。
紅藍隊的十名隊員立即反應過來，並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裏頭的步槍——但他們發現，現在是處於戰艦內，手裏的家夥可派不上用場。
“我們快去艦橋，現在船上並沒有多少操作人員！”科迪喊道，轉身一邊戴著頭盔，一邊往電梯方向跑，其他人也趕緊跟上。
事實如他們所料，在敵方黑黝黝的戰艦離他們還有幾萬公裏的時候，艦橋指揮中心卻隻是寥寥無幾的幾個人並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對著通信器大吼，發送遇敵警報和尋求幫助。
藍隊隊長沃森大步走到一名中校麵前，敬了一個軍禮，問：“報告長官，我們能做什麽？”
五十多歲的中校把遇敵信息發了出去，並通知第一行星地表的訓練基地。做完這一切後，他穩住因為加速而搖晃的身體，看了幾眼在場的士兵們，指著一旁空著的位置說：“如果你們會操控戰艦或者武器的話，現在放手去做！”
“遵命，長官。”沃森對著身後的隊伍說：“聽好，現在是我們表演的時間，讓那群打著壞主意的家夥見鬼去吧！”
他們紛紛就坐，一切都熟練無比。
“第一場表演！”科迪小聲說，他雖然穿著鎧甲，但靈巧的手指頭依舊在空中的虛擬鍵盤上舞動著，“我們天生就是為這一刻而準備的，來吧！”
中央大屏幕投放出攝像頭拍攝到的敵方戰艦，它正疾速朝著第一行星的方向飛來，並且他們肯定也發現了“格陵蘭號”——*飛了過來，拖著橘紅色的尾巴，在漆黑的宇宙空間穿梭著。
“放大圖像。”艦長說道，“三號激光武器操作員，準備攔截*；二號操作員，鎖定敵艦，準備S-K5*。”
“明白，激光準備充能中。”黛米回答道。
驅逐艦上端的激光武器塔泛著紅色的光芒，慢慢地，顏色由鮮紅變成金紅，最終光芒凝結，一條血紅色的激光對準目標噴射出去——一秒鍾後，敵軍飛過來的一枚*被激光掃中並引爆彈頭，空中突然綻放一團鮮豔的火花，隨後火焰又被黑色的宇宙吞噬殆盡。
“正嚐試用低功率激光引導*攻擊敵方戰艦。”黛米繼續報告，“激光現在已經鎖定。”
“*準備完成。”科迪說，“一枚通過激光引導，一枚主動雷達製導。”他也準備好一切，彈藥艙內兩枚遠程S-K5*虎視眈眈著。
“電磁軌道炮電容充能中，預計兩分鍾後結束。”艾琳的手指頭停下來，但放在了紅色的發射鍵旁，“長官？”
艦長在這一連串超高效率的準備中有些反應不及。他雖然聽說過這群猛虎團預備隊員，但也是這幾個月才接替他們的太空訓練任務。以往都隻是在戰艦內部模擬無重力作戰，這點令他佩服，但沒想到，實際的戰艦操作他們仍一如既往的出色。
“自由開火，士兵們，”艦長說道，他知道這時候自己下命令反而會耽誤戰機，“爭取把敵艦攔截下來，別讓他們靠近行星。”
“明白，*發射。”科迪說，他眼睛緊緊盯著計算機估算出來的彈道軌跡，其中兩發*必中無疑，但前提是——“該死，他們攔截一枚……”
“還有一枚失去激光源引導……擊中，但……”科迪盯著顯示屏，放大的圖像跟蹤著*，但在即將擊中驅逐艦的時候，*的運動軌跡突然發生偏轉，擦著戰艦表麵飛出去，拖著紅色的尾巴消失在黑暗中。
“*失去蹤跡，他們疑似有電磁力場盾。”科迪咬著牙說，“普通武器恐怕無法破開護盾。”
“他們怎麽會有這東西？”艦長疑惑著，這可是近年來ASC最新的科研成果，高級機密，而且才裝備大部分巡洋艦，對方的驅逐艦怎麽會有？
“長官，他們現在加速靠近行星表麵。”一名ASC的飛行操作員打斷艦長的思考，“預計兩分半鍾後進入大氣層。”
“追擊！”艦長對駕駛員說，“引擎功率能使用多少？”
“除去軌道炮的充能，還有35％。”艾琳回答，她等待著軌道炮的充能結束。
“剩下的都提供給引擎，我們不能讓他們靠近地麵！”艦長說，那艘驅逐艦肯定攜帶有登陸飛船和運兵飛船，而行星地麵除了一小部分守軍有戰鬥力外，恐怕能夠起到防空作用的並不樂觀。
“長官，放慢速度！”艾琳突然喊道，在其他人疑問的神情中，她解釋著：“磁軌炮還有一分鍾充能結束，但一分鍾後我們的炮口正對地表！”她把結果轉放在主顯示屏上，地表的一個紅點的外擴圓正是磁軌炮的影響區域。
這可不妙！艦長抓著椅子邊緣，想了幾秒鍾，突然說：“我們也靠近大氣層，和敵方戰艦保持同一水平。計算可能的結果給我！”
艾琳計算著角度，隨後她點點頭，“沒問題，磁軌炮剛好擦著大氣層飛過！”
“好樣的！”
當敵方戰艦靠近大氣層時，“格陵蘭號”的電磁軌道炮已經充能結束，並且炮口根據計算機的估算對準預期的軌跡——它們之間現在距離三萬公裏——但紅色按鈕已經被艾琳拍下，軌道炮發射——300噸重的合金炮彈在長達兩百米的軌道中被加速，射出的速度達到了十分之一光速。
三萬公裏的距離，也僅僅是令時鍾的秒針跳一下而已。
通紅的炮彈撕破了黑色的太空，狠狠擊打在對方驅逐艦的尾部，力場盾這時開始影響炮彈並試圖偏離軌跡，但炮彈的動能卻遠遠沒有被抵消。龐大的衝擊力破開強磁場，轟擊在驅逐艦身上，直接撕開一個缺口，泄漏的氣壓和空氣遭遇高溫，缺口四周的合金板燃燒起來，橘紅色、熔岩一般的物質遍布船身，飛船骨架顯露出來，直到它承受不住壓力，從中崩裂，一部分由於慣性擦著大氣層飛出，另一部分穿透大氣層，朝地麵墜落。
“棒極啦，猛虎們！”艦長忍不住高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