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聯盟333年，09月21日2310時
邊陲星，D-3區
維恩在回去的路上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猜測一遍。漸漸地，當思路被理順的時候，他發現這一直是一個局，而負責實施的麥克琳少校全權導演了整個過程——她故意讓維恩他們離開，進而迷惑對方。
也就因此，對方放棄對伯尼一對兒女的追擊，反而去對付伯尼本人。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敵人自以為是的棋高一著，闖入安保人員守護的區域，發生激戰，然後把最重要的目標給劫走。
“你猜得不錯，中尉。”少校點頭讚同維恩的猜測，“對方也不是傻子，我們想要把他們一網打盡，光是靠誘餌或者是拷問並沒有太大的把握。所以我打算讓他們把布朗先生劫走，我們追蹤下去，肯定能找到敵人的老巢。”
“長官，你確定他們不會發現布朗先生身上的追蹤器？”維恩問道。
“幾率不大。”少校說，但她很有信心，“布朗先生把追蹤器吞到肚子裏去了，隻要這段時間他不排泄，一切都會在情報人員的掌握之中。”
“那我們何時行動？”愛德文問，他看上去迫不及待。
“不，愛德文。”維恩按住他，“不是現在，長官應該是打算實施拂曉突襲。”
莉莉安很欣賞維恩這一點，他各方麵的表現都是一名合格的指揮官，“維恩說得對，警方現在已經在明麵上把城市封鎖，所以敵人短時間無法外逃。他們會在這段時間內保持極度的警惕。貿然進攻，幾乎隻有失敗。”
“而如果在即將天亮之前的那一刻，在能見度轉好之前——敵人這時候守了一夜，精神疲憊，困倦疲勞的哨兵往往會在這時候放鬆警惕。而就在他們認為安全時刻，我們就發動突襲。”
“所以我決定在0500時準時發動突襲。”莉莉安告訴他們，“現在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你們抓緊時間休息，把狀態調整到最佳。屆時會有軍情局的人員協同我們進攻，但營救布朗先生以及擒敵首的任務依舊放在你們身上。”
維恩以及隊員們返回各自的房間。
他躺在床上，再一次把思路理順。任務對他們來說很普通，但需要留意的是活捉俘虜的問題。對於習慣直接殺死敵人完成任務的隊員們來說，估計需要特別當心。但他們向來都能完美完成。
他淺睡一會兒，房門悄悄被推開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依舊不動聲色，保持著均勻的呼吸頻率，如同正在享受美夢一樣，但一隻手已經悄悄摸到枕頭底下的手槍上。
他猜測可能是搗蛋的隊員們，半夜突襲，訓練反應能力的事情李鬆以前也沒少玩過，而且失敗者將會被勝者懲罰——寒冷夜被吊在樹上或許是一個好主意……這真是不堪回首，自從小時候輸過一次後，他就一直保持主動。
但這次的目標顯然很笨，他走路雖然小心翼翼，但雜亂的步伐頻率還是出賣了他——維恩甚至想要強調一下隊員們近日鬆懈的練習，但目標已經悄悄來到了他身邊……就是這時候——他猛地睜眼，一隻手伸出，掐住對方的脖子往床上拉，另一隻持槍的手把槍口頂在了對方的肚子上。
但他卻感覺不對勁——目標很輕，身材嬌小，不會是女隊員！——刺客？他的眼睛迅速適應黑暗，並看清來人——居然是布朗小姐！
她被維恩掐住脖子，無法說話，而且肚子上還有一把槍，她渾身瑟瑟發抖，但卻不敢有任何一絲輕舉妄動。
“抱歉，抱歉。”維恩鬆開她，克麗絲坐了起來，捂著脖子不斷咳嗽著，臉色漲紅。維恩臉上帶著歉意也帶著惱怒，這些遊戲僅僅是隊員們之間能玩的，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他隻要稍稍用力些，指不定布朗小姐剛才就香消玉損了。
維恩伸手摸到床頭，打開一盞燈，但卻又被克麗絲伸手關掉了。
“我睡不著。”她說。
維恩還沒想好怎麽回答。
“我……”她在床上挪了挪，靠近維恩，“我腦子好亂。爸爸被劫走了，他會不會死？你們會不會去救他？我該怎麽辦？”
“你不要擔心這些，事情總會有人處理的。”維恩並不能告訴她任務的詳情，隻能這麽安慰著。
“真的？”她問。
“真的，指不定明天布朗先生就會安然無恙的出現在你麵前。”
克麗絲安靜了一小會兒，突然，她調皮的掀開被子，鑽到裏麵。身體縮在維恩身旁，抱著他的左手。
“噢……”維恩有些緊張，“克麗絲，你能回自己的房間睡嗎？”
“不，我喜歡在這兒。”克麗絲任性的說，她抱得更緊了。
“但我是男人，而你是女人。”
“如果你身邊躺著的是男人，我會尖叫的。”
“噢！”維恩無言以對，他可以看到女孩狡黠的笑容，“但我並不了解你，我們隻是……普通朋友而已。”
“我知道。”她說，但並沒有鬆開的意思。
“你還是女孩呀！”維恩有些惱怒了。
“我有男朋友。”她笑著說，“前任的。”
維恩恐怕很記起他這時候在想些什麽，但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問候上帝。而克麗絲不安的挪動著身軀，她像蛇一樣纏在維恩身上，就在維恩想要製止她這種越界行為時，她的嘴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幾秒鍾，她稍稍抬頭，頭發垂了下來，落在維恩的胸膛上。閃動的藍色眼眸看著他的臉龐，手指頭在胸口滑動著，問：“你想和我做嗎？”
“什麽？”維恩差點跳起來。他抓住她亂動的手，左右看著她，“你的毒癮還沒過去？”
“嘿嘿……”她甩開維恩的手，臉靠近他，“你看我這樣子像剛剛吸過毒的嗎？”她湊近了一些，令維恩看得更清晰。
而就在這時候，她一隻手慢慢往下摸，隻不過到達她所希望的目的地時，她的臉色變了，瞬間充滿了失望：“你居然對我沒有一絲興趣。”
“或者，你喜歡男人？”
維恩不再任由她胡鬧，擒住她兩隻手，夾住她的身軀把她往旁邊放，並按住她，坐了起來，“你瘋了？”
“不。”她搖搖頭，把手指頭放在嘴唇上，“噢！我明白了，你是軍人，現役軍人！”
“你怎麽知道？”
“抑性藥物，隻有現役軍人在戰爭期間防止亂性才會注射的。”她篤定的說。
“對，你猜對了。”維恩回答道，他們確實注射著這種藥物，周期為半年。
“好極！這真是個好消息，軍方已經插手布朗家族的事務，我該向上帝祈禱咯！”她打開了燈，手枕在腦袋下，看著天花板，“但可惜我們無法共度良宵了，士兵？”
“你對軍人充滿敵意？”維恩問。
“不，但也是。”她說，轉頭看和維恩，“你知道嗎，我母親就是因為在家族與軍方打交道，而被叛軍在一次旅行時殺害的。他們把她的頭顱寄送到家中，裝在一個紫色的禮物盒子裏。”
“我是第一個拆開的。”她補充道，“我八歲的禮物。”
維恩無法親身感受，但他八歲時還無法動手殺人，恐懼始終占據上風，主導一個人，這點他能確定。
“我們現在就是爭取要把叛軍一網打盡。”維恩覺得有必要對她解釋。
“你能猜到我父親什麽時候死嗎？”她問。
“我不能。”維恩搖頭。
“但你怎麽敢肯定誰就一定是叛軍，誰就一定是正義的？”
女孩這句話可把他給問著了。向來都是聯盟宣布那批人是叛軍，ASC隨即進行剿滅，但誰是叛軍這個問題也並不是第一次困擾他了，包括奧洛斯塔第一行星的摩根上校，那幾個被殺死的海盜等等。
“你不知道！”克麗絲生氣的說，“叛軍？在叛亂之前，我父親還和他們就合作事宜商談呢，那時候所有人都是ASC的正規部隊！但你知道嗎，司令部的命令一下達，他們一夜之間就會成為叛軍！”
“你能保證下一刻這裏不會成為叛軍聚集點嗎？你能保證邊陲星守軍不會成為所有軍隊都必須要消滅的對象？”
“說不定下一刻你就是叛軍！”她指著維恩，咄咄逼人，“隻要是不服從，不符合他們利益的團體，全都是叛軍！”
“你在害怕？”維恩盯著她。
她楞了一下，臉色幾度變化，然後就要哭出聲來。
維恩覺得可恥，他一句話就把女孩內心防線擊垮。
“你說得對，我就是害怕！害怕到甚至向需要其他人，需要毒品麻醉自己！”她大喊，“但怎麽了，我就不能害怕？當你不確定自己親人什麽時候死去的時候，你就不該害怕？或許你已經可以冷漠到那一種地步，吃人肉，喝人血了？”
克麗絲語出驚人，但現在顯然不是與她爭論的時候。維恩第一次主動抱住猛虎團之外的女性，他輕拍著她的後背，說：“放鬆些，你們都有害怕或者恐懼的權力，但我們不同，在某些方麵必須摒棄這些因素……盡管你認為軍隊內部腐敗，但依舊有很多人為了統一的聯盟而浴血，犧牲。就是我們這些令你討厭的人在保護著你們，阻擋著隨時可能射過來的子彈。”
“你可以不理解，可以討厭我們。但請記住，我們的身軀始終是橫在你們麵前的第一道防線！”
克麗絲也許是真的累了，她靠著維恩的胸膛睡著。他隻得以一個比較輕鬆的姿勢半躺著，過了許久，一句話從她嘴裏發出，盡管是輕聲細語，但維恩聽見了，她說：“我知道，你現在就是。”
他倒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