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聯盟333年，05月28日1200時
奧洛斯塔第一行星，ASC軍事基地
赫莉博士在她的個人電腦裏仔細查閱著每一份實驗檔案。關於整個“猛虎團”的複蘇計劃，從開始實施至今已經飄過十三個年頭，而這些預備隊員們也以最出色的表現完成了李鬆上尉所布置的任何任務。
我已經無法再傳授給他們任何知識。李鬆一個月前感慨著說過這句話，他能教導的都已經用在了猛虎團身上，再教下去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的提高。現在，隻等著最後一次檢驗他們的時刻。
她的目光在每一位士兵從幼年到現今階段的照片上停留，基因選擇表達的優勢令他們算得上是帥氣和美麗，但這些並不是評判優秀士兵的標準。檔案記載的各個階段，各項表現的記錄，打印出來需要多達幾十張A4紙，優異的成績足夠與聯盟所有特殊的、優秀的隊伍媲美。但當他們真正麵臨、投入戰爭時，是不是有足夠的能力去證明自己呢？
但下一刻，她把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抹去。她該相信他們，她親眼看著他們從弱小到強大，同時她也是他們成長的催化劑。她見證一切——無論是哪位隊員，從來沒有發生過令他們倒地不起，熄滅鬥誌的事情。事實告訴她剛才的想法太過荒謬，但心中說不明白的擔憂仍舊在影響著。
這股念頭令她想到十幾二十年前，執著的梅琳達·赫莉告訴自己，她一定會成為最優秀的科研人員，能夠承受和挑戰他人所不敢做的任何事情——事實證明她做到了，但她卻想起了母親對她做出這個決定的神情——和她現在一樣——而內心的感受卻遲了二十年才領會。
她歎了口氣，把這些想法暫時置之腦後。她最後審查一遍在他們身上實施過的手術記錄，常人難以比擬的適應性令他們承受住這些堪比煉獄折磨的過程，而取得的結果無論從哪方麵，他們都遠遠超乎常人。
他們做到了一切，她也賦予了她所能帶給他們最大程度的保護，但現在，他們該麵臨深淵邊緣的最終翱翔了！
不過在最後，她還有一些私事需要完成。
“卡爾，那份資料已經拷貝完成了？”
“是的。”卡爾的縮小影像一如既往的站在博士麵前，他打開進度條，上麵的記錄顯示早在12小時前已經完成，“但有一些秘密的檔案已經被轉移和加密，我暫時沒有足夠的權限訪問，如果需要入侵……”
“算了。”她搖頭，“軍情局的事情太複雜，我們現在也沒有證據去確定任何事，隻是懷疑軍情局內部存在叛軍間諜而已，這種事情說出去多半會被很多人當做不現實的鬼話。何況我不清楚亞伯·摩根把這東西帶給他們有著什麽目的。”
“確實是這樣。”卡爾同意這種看法，“但我們可以把東西交給另一幫人。”
博士抬頭，等著他的回答。
“這位是ASC巡洋艦‘長城號’的艦長魏有國準將，”他打開了幾張照片，旁邊還附注著準將的服役簡介，“他直接隸屬於ASC特種作戰部門，於昨天到達行星並協助軍部關於第八艦隊執行特殊任務。如果我們把資料交給他，或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他和軍情局沒有任何瓜葛。”卡爾補充道。
赫莉戴上了眼鏡，說：“給我看看他的具體資料。”
李上尉每天的時間安排依舊緊湊，準時。但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變得無所事事起來。當年軍部的一條調令讓他遠離對他來說真正的世界十三年，而去帶領一群出色的軍士訓練和教導人數僅僅在35個單位的團隊，很荒謬，何況他還是作戰部門的一名出色的軍官……曾經是，現實提醒他。
但服從命令，出色完成向來是他的最高準則，能夠訓練並見證一支傳奇團隊的重新崛起，這點也令他振奮。從這方麵來說，他倒是和維恩非常相像，他們總是想讓自己處在第一，最優秀的位置。
他來到自己辦公室門前，推開房門。
他的身體僵在門口，並迅速敬了一個軍禮。
“長官好！”
麥克琳少校正舒服地靠在他的椅子上。她翹著二郎腿，抬著右手在空中半透明的影像上操作，李上尉大約能夠看清她是在查閱猛虎團每一位戰士的資料，而她臉上帶著滿意的神情。
“哦，李鬆上尉你來了。”她這才回過神來，“請坐，我有些事情找你，等了十五分鍾你還沒回來，所以就擅自使用你的信息係統了。”
“沒事，長官。”他坐在了少校對麵的椅子上，兩手自然的搭在膝蓋上，等待著下達的命令。
“恭喜你，上尉。”她關閉半透明屏幕，重新以標準姿勢坐好，“我不小心翻到你的申請調令，這事情剛好在我能夠處理的範圍內，幹脆就順手幫你解決了，這沒問題吧？”
“謝謝長官！”
“舉手之勞。”她不在乎的說，“說點主要的事。剛才我翻了一遍猛虎團戰士們的訓練資料，每一個都非常出色，甚至是我所見過的最頂尖的戰士。但我在基地逛了一會兒，想問一句，他們到底在哪兒呢？”
上尉有些遲疑的說：“他們一般都不在基地受訓，長官……我還是帶您去看比較容易解釋些。”
“很好。”她站了起來，撫平藍色套裙上的皺摺，然後拿起桌子上的黑色貝雷帽，戴在頭上，“帶路吧，上尉。”
李上尉帶著她坐進了外麵車庫的一輛8×8的運兵車裏，這是聯盟比較老舊的車輛，車體的綠漆已經掉色，上麵還有被子彈攻擊的痕跡，顯得斑斑駁駁。一挺12.7mm的機槍孤零零的立著，旁邊的榴彈發射器已經被拆除。
上尉開車離開基地，運兵車奔跑在野外剛剛鋪設的柏油路上，然後又繞過一座長滿鬆樹的高山，上尉對著少校解釋著：“由於艦隊的進駐，野外訓練的禁令被解除，士兵們開始恢複訓練。”
少校點點頭，眼睛看著外邊的景色，問：“這裏以前是礦區？”
“是的。”上尉回答，“這裏鐵礦儲量豐富，目前隻是探測性質的開采，因為開放殖民的日期迫在眉睫，聯盟土地規劃部門需要辨清每一處適合建造城市的地點。但由於……某些事件，這裏的工作停止。”
“海盜和ASC內部叛亂事件，這幾日進駐的第八艦隊就是為了處理這些事情。”少校沒有忌諱這些東西，“我不是一處的人，在我麵前說話可以隨意些。”
“是，長官。”上尉出口就是標準語句。
上尉把車子開到一閃封閉的鐵門麵前，他在車內用電腦輸入開門的指令和密碼，鐵門沿著軌道朝兩邊打開，上尉繼續開車進去。路旁可以見到一些廢棄的采礦機器和胡亂堆放著的一些年代久遠的重型鎧甲，但卻由於設計原因，隻能當做碼頭的重型裝備裝卸工具。
“上尉，我的猛虎團戰士們不會是被派到這兒來挖礦吧？”
“不，長官。”李上尉有些詫異少校的提問，“他們隻是需要這些相對寬闊的訓練場地而已。”
“那就好。”她似乎如釋重負。
車子繼續往前走，路上出現的裝備越來越多，甚至地上還散落著一些打空的彈殼。車輪子壓在上麵，一些彈殼被彈飛起來，麥克琳少校越看越覺得奇怪，她在腦海裏始終無法把閑置礦區、猛虎團精英、老式的裝卸盔甲聯係在一起。
“喲，還有更新的鎧甲呢。”她指著外邊，“這些應該是三十年前的PA-03H型重型盔甲吧？都是猛虎團們使用過的？”
“不是。”上尉搖頭，“這些重型護甲在經過防護性能改裝後給陪練的教官們或者空降部隊的傘兵們使用。猛虎團每一位士兵的實際攻擊和破壞能力遠遠超過普通人，甚至是穿著護甲的士兵，所以為了保護教官們和傘兵的生命，我們必須想辦法製造一些防護能力更強的護甲來。”
少校眉毛一挑，盯著一套胸口處的合金護板被拳頭捶凹下去的鎧甲說：“看來三處投入十幾年的資金複蘇的猛虎團計劃也並不像其他人詬病是純粹浪費金錢的那樣嘛！”
“他們還會更出色的。”
車子最終停在了停車區，上尉和少校走下來。兩人步行來到一處臨時搭建的指揮室，裏麵有幾名工作人員坐在電腦屏幕前，而屏幕裏播放著的是對遠處交戰情況的實時監控錄像。
“這裏看的更清晰些。”李上尉指著旁邊幾台屏幕，“他們在規定的區域內演練，我們在樹上或者山頂安裝攝像頭，把他們每一個人表現的過程都拍攝下來，然後評判每一位參訓的傘兵的成績。”
“沒有猛虎團的？”少校很快發現這點。
“沒有。”李上尉搖頭，“因為獲勝的一方永遠是他們，而且比拚的整個過程他們所使用的方法沒有人能夠提供指導，也少有人能夠做到。”
“這倒有趣。”少校盯著屏幕，“這幾個穿著重型鎧甲的是傘兵團的吧？”
“嗯，還有少部分是陪練的教官。”上尉解釋著，“他們一般在玩奪旗的遊戲，穿著鎧甲的一方配備機槍和自動瞄準的30mm機炮，並且他們的奔跑速度能夠達到三十多公裏每小時，護甲能夠抵禦7.62mm子彈的射擊。”
“讓他們開始演習。”上尉對著一旁的軍士說。
“演習開始。”
麥克琳少校盯著屏幕，但過了很久，她隻是看到六個穿著鎧甲正圍在紅色軍旗旁警戒的士兵，並沒有任何猛虎團的影子，整個訓練場安靜之極，甚至蟲鳴鳥叫聲也顯得詭異起來。少校坐在了椅子上，親自操控著監控攝像頭。
“嘿，原來在這兒！”很快，她就發現一個身穿綠色軍服，隱藏在草叢中的士兵，“咦，樹上還有一個呢！”
李上尉詫異的看了她幾眼，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麽快就發現目標。
當一名穿著鎧甲的士兵途徑草叢時，一位猛虎團戰士撲了過來，那名士兵立即調轉槍口，朝著他開槍，並且是傾瀉火力的模式，手指頭扣在扳機上完全沒有鬆開。但猛虎團戰士很快就再度消失在草叢裏，致暈彈完全掃在了空氣中。
等到士兵認為安全，試圖退換彈匣的時候，樹頂上飛撲過來一名猛虎團士兵，他從後背摟住對方的脖子，勒緊，然後利用衝力直接把重量接近五百公斤的鎧甲士兵給撲倒在地。
少校趕緊放大屏幕圖像，她清晰的看到那名比穿著鎧甲的陪練還要高大些許的猛虎團士兵把對方手裏頭的步槍給搶了過來，槍管彎曲的步槍被丟棄在一旁，他的拳頭對著地上的士兵來了幾下，隨後他站起來，迅速消失在樹林間。而那名穿著鎧甲士兵的生理監測器顯示他已經暈了過去。
“棒極啦！”少校誇讚道，她繼續尋找著其他出現的士兵。但她很快就放棄，因為對方的隱蔽功夫之高，單憑笨拙的攝像頭很難追尋到。或許她自己站在場內會更清楚些，但她很快就放棄了和那些超人們站在同一個場地的想法——她會被當成敵人，這點不用李上尉提醒她都知道是一個最壞的主意。
她把攝像頭對準那些還“活著”的士兵們，一名猛虎團士兵繞過他警戒的區域，從他麵前突然湧現，在對方還沒有扣下扳機的短暫時間，猛虎團戰士撲了過去，抬腳踢在他的胸口，那名士兵飛了出去，重重落地……在六米之外。
而在大家驚慌的時候，又有一名士兵被拖到了叢林間，再也沒有聲息。
整個戰鬥過程如同機器收割生命一般有序。反抗的時間是短暫的，或者更像是一隻貓在吃掉老鼠之前最後的玩弄，給他們逃跑和反抗也僅僅是為了讓整個遊戲更加充滿……趣味性。
“長官，比賽已經結束。”一名軍士長報告著，“這次依舊是所有士兵昏迷，但所幸沒有重傷的對象。”
“不錯，把麥克風給我。”李上尉說，他接過了軍士長遞過來的麥克風，“紅隊和綠隊，我是李鬆，你們現在的遊戲已經結束，限你們在一分鍾內趕到監控中心集合！”
一分鍾後，紅隊和綠隊都立正站在了李上尉麵前。更遠處的藍隊正在停靠運兵飛船。
“你們今天的訓練結束，士兵們。”麥克琳少校背著手從他們麵前走過，目光從每一個塗著偽裝迷彩的士兵臉上掃過，“我很滿意你們的表現，而根據剛才的戰鬥，我也知道你們迫切的希望來一場證明自己的機會。”
所有的士兵都屏氣凝神，維恩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們自從在防禦入侵的戰鬥結束後，心中對戰鬥的向往已經升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麵對著致暈彈和不能傷害的ASC士兵。
“很好。”少校很滿意他們的表現，“由於遠地區戰事的爆發，作為你們的直屬長官，我給你們爭取到一個表現自我的機會。”
他們的神色間湧現激動，但卻表現卻比以往更加鎮定。如果有人監測，他們的脈搏甚至趨向於睡眠般的平靜，但平靜對他們來說就是掩蓋住即將爆發的最後一層屏障，而麥克琳少校已經幾乎要把這層屏障掀開。
“原本有些擔心你們是否能完成……”少校看著他們，自嘲的笑了幾聲，“但我對你們道歉，是我多慮了。這次的任務很關鍵，你們就當做是畢業測試，一旦能夠出色完成，無論是批準你們的新基地還是加大投入科研資金，三處的其他團隊都不會再有任何抗議的聲音。”
“事情就是這些，你們還有三天時間準備，相關的情報和資料我已經給你們準備好。”少校的目光停留在了維恩臉上，“隊長，給你一個小時的自由時間，然後帶著你指定的分隊長們來作戰情報室找我，我想你們不會倉促的參加一場沒有準備的戰鬥的。”
“明白，長官！”維恩大聲回答。
一個小時後，維恩和科迪、海倫還有沃森準時出現在軍情局的作戰情報室裏，陪同的還有李鬆上尉。但麥克琳少校卻不見蹤影。他們安靜等待著，一分鍾後，房門被推開，少校拿著一台掌上電腦走了進來。
他們都站了起來，立正。
“稍息。”她說，在掌上電腦上點了幾下，然後整個房間的燈光慢慢變暗，周圍的全息影像設備開始工作，一個星座的圖像被放大，然後布滿整個房間，繁星從維恩身邊快速掠過，黑暗的景象仿佛令人身處於浩大的宇宙。
“下午好，士兵們。”麥克琳少校說，她指著全息星圖中的一塊區域，“剛接到上頭的命令，並準備測試你們訓練十幾年的才能。你們的目標：在圍剿行動開始的同時，對歐邁克倫星係內的一處叛軍聚集點進行清理。”
牆上的星圖慢慢放大，以一顆橘紅色閃亮的恒星為中心，鏡頭裏的ASC殖民星慢慢消失在宇宙的盡頭，而被放大的則是一處小行星帶，密密麻麻的小行星在恒星的作用力下，進行著周而複始的環繞運動。
“叛軍就躲在這上億顆小行星帶裏麵。”麥克琳少校說，“ASC最近一次的圍剿在322年，那次動用了一個分隊五艘戰艦，但由於地形的問題和軍費的消耗與剿滅的成效不成正比，軍部也一直以為他們是遊兵散勇，不成氣候，所以就沒有徹底清除。但這次的行動已經把這塊區域標注。”
“根據情報，這堆行星帶裏麵隱藏著一個小型太空城，並且周圍有數個空間觀測站，軍情局曾設想派遣特種部隊潛入，但由於難度過大和軍艦無法靠近等原因，叛軍一直得以苟延殘喘至今。”
“由於軍部的某些人同情他們，正每隔一段時間悄悄給他們提供補給，”少校繼續說，“這在給剿滅增加難度的同時，也讓我們能夠更快的通過另一種方式尋找到叛軍太空據點所在的位置。”
聯盟內部有人泄密。少校恐怕要說的就是這個，維恩突然有些不安，能夠在軍情局的監視下偷偷進行了這麽多年的補給活動，想必裏頭的人都不是普通角色，但這也給了他挑戰的信心。
“這就是你們的第一目標，叛軍頭目馬庫斯·羅伯特準將。”他們麵前出現了一個黑色短發，綠眼睛，右臉頰帶著一條疤痕的中年男人，挺著個肚子，模樣特別容易辨認。
“當然，這家夥現在自封為中將。”少校譏諷的說著，“而你們的任務就是要終結這位‘中將’的軍官生涯，活捉他。軍情局的人可不會願意看到他繼續晉升為*，那樣難保局長會被氣得拍桌子。”
海倫差點想笑，因為軍情三處現任局長是中將的軍銜。
“而最近，我們的情報人員掌握到三艘未注冊的民用運輸船將在三天後攜帶大量的自來水和其他補給物資偷偷前往叛軍基地，而軍情局能夠把你們三十五個人全部弄進去。”
“在裝備補給方麵，PA-05鎧甲由於過於龐大被禁用，但你們可以使用其他三處研究出來的輕型護甲和任何體積不算太大的武器。”少校最後強調道，“你們在溜進對方基地後，就會徹底和我們斷絕聯係。當然，軍情局的戰艦等待你們48個小時，但時間一過，我們就會離開。希望你們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
少校最後問道：“還有什麽疑問嗎？”
“長官，”維恩提問，“還有更詳盡的情報嗎？”
“有，這幾天這裏都可以給你們使用。”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他們都靜靜站著不動了。
“很好，李上尉，交給你了。”少校說。
“士兵們，這是第一個正式任務，麥克琳少校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剩下的……”李上尉說，他轉頭望著維恩，“你是他們的隊長，也是他們最信任的頭兒。而你的責任是保護好每一個人，讓他們都完整的回來。”
“明白，長官！”維恩大聲回答，“我們會出色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