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覆水已難收
天界雖美,能容納世間百物,卻容不下這孤寂冷清的人。看那些笑顏相對的仙家,滄嵐卻無法讓自己露出半絲笑意。既然笑的牽強,又何必勉強。
這天界,她是不願意呆的了,既然已為天帝賀完壽,那此事也算是了解了。剩下的時日裏,也該去尋找天尊臨行前交待的天元盤一物。
滄嵐又想到星昴,是否需得去告訴他,畢竟二人一同下界,雖然算不上什麽感情深厚,但至少也不能就這樣拋下他獨自離開。但想著與他之間誤會深深,又極難共同相處,心頭便放棄了去尋他的念頭。或者此時星昴應當正與江凝把酒言歡,悠哉的緊吧。探得通往下界南天門的路,便徑直去了,路上美景也是無心流連。
剛到南天門時,重重天兵鎮守著大門,進來或者出去的仙家皆有向那天兵遞上什麽,隻有被天兵查閱之後,才會放由。
滄嵐這才挨近天門,卻被一天兵伸手攔阻,道,“仙子可否將通行令示與下仙?”
“通行令?”滄嵐蹙眉問道,“何為通行令?”
天兵僵了僵,隨後又道,“此次天帝大壽,為防有魔界的人趁機混入天界,故給每位參加壽宴的仙家發了通行令,也唯有通行令者才能進出此門。”那人說著,最後拱手認真道,“請仙子出示令牌。”
進門時滄嵐是與江凝星昴一同而來,哪知會有此物。當下不知如何是好,卻聞那天兵又道,“請仙子出示令牌。”
看著那些準備圍上來的天兵,滄嵐歉然道,“對不起,我並無此物。”
那人神情嚴厲,聽聞滄嵐說沒有,臉上瞬間肅然,繼而對著其他天兵喊道,“既然如此,請恕卑職得罪了,抓起來。”
隨著聲音落下,一大群天兵瞬間將滄嵐圍在其中,看勢是要將她抓起來了。滄嵐方才已是放低了身份,哪知這群天兵也並無善罷甘休之意,淡淡瞥了方才那天兵一眼,“你確定要抓我?”
“天帝有令,請恕我等冒犯了。”天兵齊聲說道,語畢便要一同攻上來,看那勢在必行的模樣,今日是免不了動手。
體內真氣凝動,隨著一股念力,手中已經由真氣凝成一柄玉簫。此簫名九音,滄嵐在勝任水月宮宮主時,在離恨天神殿被天尊允許選用的法器,本來一直也是用來偶爾賦曲樂己之用,但若真要以法力吹音,其致命度也是不容小覷。
離恨天法器,本就有震懾天地之威,一切也隻在所用之人法力如何。
九音簫碧綠通透,觸之如冰。九音斷腸,莫道有情。法力低淺之人九音簫能將其肝腸寸斷,以及那有情之人亦是如此。
當年滄嵐在選的九音簫時,雲邪曾刻提醒過她,莫做有情之人。他也曾說,持簫之人若被情愛牽絆,九音簫便會慢慢吸走持簫人的法力,不再受持簫人所控製,會有自己的思想。直到它修煉到一定時候,便可再成人行。滄嵐未曾知九音簫是否有吸走過自己法力,但每次拿起九音簫時,它會一次比一次冷。
拂簫唇邊,朱唇輕啟,青絲舞動,隨著五律傾瀉而出的不僅僅是旋律,更是攝人魂魄的殺意。那些天兵初時聽著微有疑惑,但隨著旋律點滴竄入五髒六腑,也是看出了其中不妙。斷腸之曲既入心腑,愈是掙紮也就會愈加痛苦,隻是滄嵐卻也未曾想過要他們的命。
“什麽人,竟敢在天庭撒野。”隨著一聲斥喝,一股強大的靈力從遠處襲來,四周是無盡壓迫感,一時間滄嵐隻覺得自己仿佛被巨石壓負。側麵看向遠處,一道紅光赫然劃破藍天,直直向她襲來。深知來者不善,隻好收起九音,施展法力迎上那紅光。
紅光如烈火炙熱,原本還是一道光線,在接近滄嵐時瞬間分散開來,在半空行成一道圓形屏障,且急速向下壓來,勢有奪命之意。滄嵐卻也未急,隨著手中真氣浮動,恍惚之間已有清澈水波緩緩現與周身,身姿旋轉之時,白衣飄渺,水滴如露,仿佛正處於碧水玉湖之中。
兩道法力相抗,看來人所施展法術,應當也是以火為主,滄嵐法力本以五行係水為主,況且她本是水月宮宮主,在離恨天與星昴也相差無幾,何況眼前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仙人。
正當滄嵐欲將來者製服之時,卻聞遠處飄來一道急促喊聲。“滄嵐宮主手下留情。”
聽這聲音,倒是一老者。這分神之時,滄嵐念力分散,心想身在天界,又怎能不尊其規矩,若是惹惱天帝,隻怕也會讓天尊難堪,思及此,隻好慢慢將法力收回,欲息事寧人。哪知來者所施展出功力已超越極限,竟是收不回了。滄嵐這一分神恰好給了那來人可趁之機,隨者紅光聚成旋風,越過漸漸隱去的水波,直直穿透滄嵐胸口。
隨著那旋風撞擊,滄嵐身子五髒六腑似被震裂一般,雙手麻木,不覺右手一鬆,九音簫順著旋風餘力飛離了手中,徑直透過南天門,隻一眨眼便消失無蹤,滄嵐麵色蒼白,渾身已是使不上半分力氣。
這一瞬,在場所有人皆是愣住了,因為那紅色旋風劍直直穿透滄嵐身子,任是誰也不能還可活下來。隨著劍影消散,空中跌落下一個人來,一身黑袍顯得極其魁梧,麵目凶悍,眉尾上揚,眼神如利劍般望著滄嵐,這人也非普通人,而是一直守護南天門數千年的龍族後裔,龍岩。
從遠處跑來的仙家正是今日在天宮上的霄雲君,因路邊南天門時被天兵告知有名女子擅闖天門,打傷天兵,便追了來看看,誰知竟是滄嵐,故才大聲呼道讓滄嵐手下留情。
宵雲君見著方才一幕也是愣住了,手中拂塵不斷抖著,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急忙上前探看滄嵐。
“滄嵐宮主,你沒事吧。”見身旁之人還愣著,霄雲君急呼道,“快去請青染仙子。”
待他話語落盡,滄嵐人已倒落在地。臂間柔紗隨著主人一同隕落。滄嵐一直未曾說什麽,清亮的眸子淡淡的看著宵雲君,眸中並無半分痛苦。
這一刻,如同一千年前一樣,隻是身體雖然有些難受,心卻覺得是一種解脫。想到方才與瀾歌相遇的的一幕幕,他的淡漠與絕情,他的疏離與陌生,無一不是讓滄嵐死心的利刃。
忘川河裏三百年,隻是為了等到那個人來解救自己,離恨天七百年,隻是為了能夠在見他一麵。
可是最後真的見了麵,才發現一切真的已經不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瀾歌從未記得過滄嵐,他的心裏從未有過這個人。這樣的等待這樣的執著,最後隻是像一粒塵埃,卑微而不值。
“瀾歌,這次再路過奈何橋,我定會喝下孟婆湯,將你忘了,忘得幹幹淨淨。”滄嵐低聲呢喃著,再抬眸看了眼宵雲君,最終緩緩閉上了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