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韓原

不知是否因為人氣漸足的關係,原本清靜的山林間已多了許多鳥獸嘶鳴,再去看已是豔陽高照,隻是秋天的陽光卻不如何溫暖,倒是把漸黃的枝葉鍍上了層更重的金黃顏色。

“起來吧,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用不著每次見我都行這麽大的禮。”

“是。”

滾下去的那幾個倒黴家夥依舊沒有聲息,可不管是王仁,還是站在他麵前這少年,卻誰都無意對他們多做關心,也是直到聽了那少年的話,王仁這才重站直了身子,偷看眼少年,發現其臉上並無怒意,這才稍安心了些。

站在王仁麵前,被其稱為“韓師兄”的少年看年紀與王仁相差不多,甚至倒有可能要稍小了些,也不過是十幾歲剛擺脫孩童稚氣的時候,隻是卻有一隻明亮異常的眼睛,右眼卻被厚厚頭發擋住,看不大真切,但也能感覺到下麵該是一樣光彩。

這少年此時下來樹站在這裏,看清全貌後倒也未讓人失望,看他非但比王仁還要稍高了些,身材也要稍魁梧些,該是與其時常做體力活兒有關,明明年紀不是很大,看身材卻完全不會給人年幼的感覺。

臉雖有小半被頭發擋住,可隻看露在外麵的部分,就已足夠讓人由衷誇一聲“帥氣”!

不同於王仁的長相,這少年的長相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與其身型極為不符的是,他並沒有一個忠厚長相,反倒帶著幾分妖邪。當然,要不是細去看也是看不出,隻是給人一種不很明顯的感覺。

“最近沒怎麽見到你啊,過的怎麽樣?”少年與王仁說話的功夫,已是把另一隻草鞋蹬上,嘴裏叼著的草杆翹了翹,道:“聽說你師傅這次終於舍得讓你進內門了?”

“嗬,什麽舍不舍得的,隻是好不容易等來個機會,讓我去碰下運氣罷了,內門哪裏是那麽好進的,別人不清楚是怎麽回事,韓師兄又怎麽會不知,就不要笑小弟了。”

“咄!”

王仁雖然說的誠懇,少年聽了卻不過是瞥了瞥嘴,齜牙咧嘴的功夫已把草杆吐掉,一聲怪響後,隻見一棵樹上已是露出一個小小圓孔。

王仁可是看得真切,圓孔正是少年吐出的那根草射進去後留下的,正對那孔也不難看到,這棵碗口粗的樹已被徹底擊穿……

眼見少年這樣表現,王仁再不敢多說什麽,隻是一臉尷尬站在那裏。

“放心好了,又不會把你怎麽樣,我們好歹可也算是同門呢。別管有多難,我保證這次讓你去了那裏就是,不過隻是個內門罷了。唔,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看著少年那一口整齊潔白牙齒,王仁雖已想到怕有些不妙,可看少年趴向自己耳邊,他也不敢亂動,畢竟樹上的小孔還在那。

……

也不知這少年與王仁說了些什麽,他走時臉上的表情明顯是喜憂參半,也是直到最後,王仁也再沒有去管滾到山下那幫家夥,好像早已經把他們忘在了腦後。

“嘿嘿,借了這小子的光,我這‘黑戶’該也有機會了吧?”看著王仁已漸遠去的*,這少年終是在眼中也帶了一絲笑意。

隨手在道邊又拉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少年就已是一搖三晃的走上山去,隻是他所走的方向卻與王仁不大相同。

“回來了,阿原?”

“哦。”

少年原本就在這山上長大,早已對這的一草一木都極為熟悉,用了不多久的時間,就已是回到住處,不過是山腰上一處極為簡單的木屋,向著稍高處些看去,那裏倒是有一處氣派非凡的所在,正是“三仙山”外門所在,少年所在這處剛好是那山門的後麵,也難怪會與王仁不同路。

韓原隻才走到門口,門前正抽著旱煙的老者就已有所察覺,抬起那隻餘了兩個黑洞的雙眼望來,好像是能看到韓原一樣。

如果是一般人冷不防見了,也許會覺得有些嚇人,但韓原卻是早已經習慣了老者模樣,隻是簡單答應一聲,就已把門前斧頭拾起,動作麻利的劈起柴來。

老者看韓原如此,已是在臉上露出笑模樣,出聲問道:“不願意去?”

“嗯!不願意去!”

韓原倒也是答的幹脆,手起斧落,那短原木隻稍顫就已均等分成數段。韓原也是毫不停頓,在那原木才散開時,他已是又放上一根,像是一個周而複始的循環,又好像是在變魔術一樣,每根短原木都用不著劈第二下,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已多出許多柴條。

韓原在很小時候就已成了孤兒,隻記得自己是被這個叫福伯的老者撿回來的,也是到他稍大些時候才知道,這裏居然是世俗人認定神仙居所的修真門派。

天都星隻不過是一顆普通星辰,但卻大的出奇,據一些可以神遊天外的神仙人物所說,其實有許多如這裏一樣的地方,隻是像這裏這樣多生靈的地方卻極少見。

人間界生靈眾多,但真正站在最頂端的就隻有那些修行人,而出這些修行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這些修真門派。

福伯見韓原這樣也不在意,隻是笑著輕磕出煙鬥中煙灰,道:“放心去就好了,忘記我跟你說過的了?我的大限之期怕是就在這兩日了,我能教你的雖然都已經教懂了你,可想要融會貫通需要的時間也是不短,少了我在旁看護,要真有個萬一可不是鬧著玩的事,進得內門,你的修行才能再順利進行下去,不要忘記了你要做的事情。”

“……”韓原聽到福伯這話也不作聲,隻是把劈好的柴收到一起。

韓原可以說是福伯看著長大的,對其性格自然深知,他之所以不願意去當那內門弟子,其實隻因為自己這老瞎子,他需要去做的事情遠比他想的要更多,絕不該是一直在這裏與自己廝混。

這一老一小正是“三仙山”外門的兩個夥夫,福伯可以算是大廚兼農夫,韓原多數時候幹的卻是那些體力活兒。

劈好了柴,福伯就已開始生火做飯,韓原坐到一旁,看著那在炊台旁忙活的福伯,心裏確實有些不大好受。

說不願意進內門,自然是韓原違心之言,雖然福伯教會了他不少本事,可要是有機會能進得內門,當然要更好些。

“三仙山”好歹也是正道幾個重要門派之一,成了內門弟子後,一定少不了學得些奇功異術,而實力正是韓原一直以來最需要的。

在跟隨福伯這些日子,見識了“三仙山”上不時下山的那些人物,韓原已知道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是何種身份,他敢肯定,那人必然也是修行人!

小時候事情韓原雖然記得不清楚,可他卻清楚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被人殺死的,他更是親眼看著的,隻是那時他被藏起來,才好不容易躲過一劫,但也是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雖然知道仇人是這些人,可卻完全想不起是什麽原因招來的殺身之禍,而且也不記得那人長相,記得的是他右手上隻有四指,該是比較好找吧?”韓原坐在那裏,擺弄著脖子上小小掛墜,再一次撿起那些模糊不清的記憶,心中暗自想道。

韓原脖子上那掛墜隻簡單用一條草繩係好,不過一節手指長短,是個石質的菱形模樣,除了顏色有些特別,是那種黑的不反光、透光的樣子,再沒什麽其它特別之處,但這東西卻是他父母留給他唯一的遺物。

小時候韓原不懂事,也並沒有懂得修行之法時,不過是把這東西當成普通掛墜,待他修練出真氣後,才知道這東西非凡之處,他已隱約猜到自己的父母怕也是修行人,而為他們招來殺身之禍的恐怕正是這掛墜。

“我叫小六子今天自己來取吃食,你就不用再跑動了,好好準備一下,明天可不要丟人,如果讓人知道我教出來的人連‘三仙山’內門都進不去,我就是真進了棺材,也一定會氣的從裏麵蹦出來。”

“那倒是好……”

“什麽?”

“……沒什麽。”

韓原是打心底裏不願意承認,福伯說的“大限之期已到”,可他也知道那不過是自欺欺人,以福伯的本事,就算是像現在一樣失了原本力量,算準自己活到什麽時候也不是什麽難事。

韓原與福伯相處的時間也許比跟自己父母都要長,要說沒感情那絕對是假的,隻是他偏偏就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所以就算真知道自己這一去,也許就要再見不到福伯,可最終他也沒再說什麽,而是轉身回到屋裏休息,隻留下福伯依舊在灶台前忙活著。

……

第二天又是一個大清早,天也隻不過剛亮,韓原就已收拾好行囊,朝上山走去,雖然以往他也是沒少了往那裏,隻是那時都是送飯過去,這次卻是有些不同。

對於這條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山路,韓原從沒有走過這麽的慢,雖是一直在走,可步子卻怎麽也邁不開,像是有些猶豫。

最終他也還是沒能忍住,當其慢轉過身向後看去時,剛好看到第一縷炊煙升起。

“嘭!”

看著那白白的煙氣,韓原猛然跪下,膝蓋與地麵接觸的同時,也是響起一聲沉悶聲音,讓周圍地麵也是跟著顫了顫。

“您老人家放心!日後不管是走到哪裏,寧可丟了命,我也絕不丟臉!”

不知是否冥冥中有奇異力量把韓原聲音傳出,遠處那炊煙已是升得甚急,形成了一道筆直煙柱,就是山頂勁風也不能當即吹散它,像是聽懂了韓原的話,做出的回應一樣。

直到韓原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快步走後,那煙氣才慢慢飄散,像是化成了天上白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