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景陽宮變(1)

景陽宮外,銀盔鐵甲的士兵巡邏著,隨時準備向已進宮內“侍奉”太月主的三宮主傳報消息。四宮卿大臣已在殿內等候著了,他們搬來了一箱又一箱的奏折,說是上表民意,代表所有大臣之意,懇請太月主改立儲君,否則四人便長跪不起。

說得是極盡肺腑之言,恨不得為麝月國肝腦塗地,以此表明他們對靈氏一族的忠心耿耿,憂國憂民憂社稷,為此狠是煞費苦心。

連這種齊心合力,以死進諫的法子都想出來了,不知是誰給撐直了腰杆,這些人還真是膽大包天!

太月主靈霄被氣得連肺幾乎都要咳了出來,捂嘴的袖帕早已被染得鮮血淋淋。

“母親國主,您還沒有考慮清楚嗎?”靈紫露坐在靈霄的鳳塌邊,削長的淡紫鏤菱花甲敲了敲桌上的鏤花瓷瓶,很是悠閑的吹著從瓶中嫋嫋升騰起來的熱氣,“四宮卿大臣冒死進諫,代表的是民意,您將一國之重任交給一個單純不懂事的娃娃,豈不是要把我們靈氏江山毀於一旦麽?母親,不是我說,您真的老了,沒有了年輕時的英明睿智,很多判斷都是錯誤的。”

“咳,咳……咳咳,是麽?那你覺得,母親該怎樣判斷才是正確的?”狠命的咳嗽,語氣中仍不失嘲諷和霸氣.

“唉呀,母親,您別生氣,我這不是在心平氣和的和您理論麽?”一邊有些不耐煩的說著,還一邊輕輕的給靈霄捶著背,順便再將手中的鏤花瓷瓶遞到母親的嘴邊,“瞧您咳嗽成這個樣子,讓露兒見了很是心疼唉.您就成全了女兒的一片孝心,將這瓶西山聖水給喝了吧,這連禦醫都冶不好的病,也隻有求助於神仙了.露兒可是千裏迢迢去西山舍泉求得的這一瓶仙藥……”

“到底是仙藥,還是毒藥?咳咳……”厲聲喝斷,靈霄憤怒的將靈紫露的手推開,幾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露兒,別裝得這麽孝義,你的野心十八年前就已經暴露出來了.你以為孤王真的老糊塗了麽?趁孤王病危之際再次發動一次叛亂,你真以為你這是明智之舉?”老月主愴然笑著,張大了眸子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女兒的容貌,仿佛要第一次將她看清,依然衣華雍容,美豔端麗,依然英姿獨秀,傲骨淩霜,眉宇間有一絲嬌縱的傲氣與飛揚的霸氣。其實在她所有女兒之中,三女兒靈紫露最具有君王的威嚴與氣派,也是最有能力撫強國家的人才,但是二十三年前,她沒有把王位傳給這個曾讓她自豪的女兒,就是因為她鋒芒畢露的野心。

“哈哈……是不是明智之舉,也要等試過了才知道.何況,我也等不下去了,我之所以這樣還不是被您給逼出來的,母親.”靈紫露笑得惡毒而淒婉,“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讓您從來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我受夠了你的冷漠,受夠了你的偏心!”

“哼,做錯了什麽……”苦笑著,靈霄隻手撐起身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露兒,你敢說你沒有做過錯事,既然敢做,就要敢當!”

“嗬,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讓母親如此懲罰我,十八年的冷宮生活,不是一個常人能過得下去的,何況,我還是您的女兒.”

“你還是不願承認.”搖了搖頭,靈霄壓製住了咳嗽,沉聲道,“十八年前的那一次叛變,你敢說不是你在背後謀劃而發起的麽,霜兒沒有你這般複雜的心思,你以沒有大腦的姐姐靈紫霜作為首當其衝的擋箭牌,叛變之後將所有罪責推到霜兒身上,自己脫罪求生,明哲保身.那時,我阻止了兵師華澈徹查此事,也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私心赫免了你的罪,但是我沒有想到十八年的罷權思過不但沒有令你反省,反而讓你的野心日益壯大了,直到現在,你還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將整個麝月國鬧得天翻地覆.”

靈紫露的臉色刷地一下蒼白,看著母親蒼老卻又很清醒睿智的眼睛,囁嚅道:“母親,原來……原來您都知道。”

“嗬嗬,露兒呀,母親雖老,但還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我所有的子女以及所有的孫子,你們心裏想什麽,即將要做什麽,隻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們各自的性格與能耐如何,我又豈能不知道?”

靈紫露愣了半響,似乎經過一番極其殘酷的掙紮,最後竟然大笑了起來:“知道了又能怎樣,反正我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沒有了退路,我隻能成功,不能失敗.”重拾了信心,恢複從容鎮定的笑容,她又將鏤花小瓷瓶遞到靈霄眼前,“母親,國主這個寶座您也坐得太久,麝月國這個擔子您也扛得實在太累,現在又有重病在身,何不休息一下呢?”

“這的確是良藥,上好的良藥,喝了它,您會忘記自己是誰,還會記起自己是誰.”低聲笑了笑,她從藥瓶裏倒出一滴膠狀物,托於手心,“它的名字就叫作重生不知我是誰.母親,它一定能冶好您的病,請您相信我!”

“滾開!”怒聲一拍,靈霄使盡全力擊了一掌,終於打掉了靈紫露手中的藥瓶.

瓶墜地,如花乍碎,脆聲如水珠四濺.

但瓶中所盛裝的液珠卻如同珍珠一盤的灑在地上,躺在碎片中心.

靈紫露看著這些晶瑩剔透的液珠,仿佛覺得可惜,然後不急不怒,一滴滴將其拾起,放在桌上玉盤中心,歎氣:“母親不相信我可以,瓶是碎了,藥還是有用的,我就將這些藥放在您這裏,您可以選擇吃,或者不吃?”

“我最後隻求母親一件事情.”眸光陡然變得犀利,靈紫露的眼睛如劍光一般的亮起,“將‘霧雪蠶’的密訣告訴我,另外……”她從袖中拿出一幅軸卷,展開一角,掌心重重的拍在軸卷末端,“在這上麵蓋個璽印!”

這可是四宮卿大宮逼迫文師書榮親筆擬下的詔書,欠缺的就是一個代表麝月國權威的璽印,至於誰來傳達口諭她自會來想辦法。

看出了軸卷上大致寫著什麽,靈霄驀地大笑起來,看著女兒的眼睛,“露兒呀!你可知‘霧雪蠶’的奇功妙術是會自己認主人的,如果它不選擇你是它的主人,就算練了也是白送一條命,你以為麝月國的國主真的是這麽好做的嗎?”

“我知道麝月國的國主不好當,不然,您也不會將半壁江山都送給了兵師華澈。”

“大膽!怎敢如此對孤說話!華澈雖然不是完全的忠心於我靈氏一族,但至少他目前不會有謀反篡位之心,反倒是你!”靈霄指著女兒的鼻子,大罵,一時氣急,竟又猛地咳嗽起來,這一咳竟是上氣不接下氣,慌悶得幾近要窒息。

靈紫露看在眼裏,笑在唇角邊,冷在心裏:“嗬,您將麝月國交給一個毫無心機的傀儡娃娃,又能保住我靈氏一族人的江山麽?”

“玥兒的確單純稚弱,無力擔任一國之主,但她畢竟是通過神血鑒定儀式選定的繼承人,是國中所有大臣都承認並能忠心輔佐的國主,你若想做這一國之主,便是造反。”

“如果神血鑒定儀式再舉行一次呢?如果小宮主靈玥不存在了呢?是否就可以輪到我呢?”靈紫露每說一句話,靈霄的臉色就沉下一分:“你竟然想……想殺玥兒,她是你親妹妹的女兒!”

“紫霜姐姐還是您的親女兒,可您還不是一樣殺了她嗎?”靈紫露厲聲反駁,“十八年前,您可是親自下令斬了她的呀!更何況,靈玥是那個讓您傷心失望的判國女兒的野種……”

“放肆!”靈霄厲聲打斷,同時一巴掌狠狠的摑到了靈紫露的臉上,“你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嗬,母親,您騙了天下人,卻騙不了我,靈玥是慧妹的女兒,可是她的父親卻是敵國的男人,她身上所流的血根本就不純正,您掩蓋了三妹靈慧當年的醜事,將那段曆史的真相抹殺掉,還留下這個身上流有敵人之血的孽種立為儲君,如果我把這些事說出去,我那嬌滴滴的小侄女根本就無法在麝月國立足。”

“你,你……”靈霄氣得惡疾重發,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似乎隨時會栽倒下去,一睡不起。

“但我為什麽沒有這麽做?就是因為我還當她是我的小侄女。母親,您能告訴我,從三妹靈慧到她的女兒靈玥,您是有意要偏袒她們的嗎?還是您忘記了,我也是您的女兒,而且我的才能比她們更有過之而無不及,月主之位本來就應該是屬於我的,二十三年前就應該是我的。”很快的撕破了溫良的麵具,靈紫露恨恨的將積壓在心裏的妒怨一下子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