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原來,三妹才是最會看戲的

慕慶陽卻煩躁的移過眼神,看著牌位上的那三個字,字字帶著怒意,“像易氏這般狠毒的婦人,早該逐出族譜,趕出慕家。”

“爹爹……娘親早年過世,你沒有懷念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要把娘親逐出慕家,你這麽做怎麽對得起在天之靈的娘親!”慕夕苒聲音帶著濃濃哽咽,臉上更是悲憤不絕。

“住嘴!當初她慫恿你逼死雪靈,心中的歹毒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念在她是易家女兒的份上,我早就一紙休書把她給休了,而不是隻讓她自盡那麽簡單!”說起當時的情形,慕慶陽心中怒意更甚,胸膛起伏不定。

跪在一直沒有說話的二夫人這時開了口,“老爺……既然,既然夕苒她不願,那今日之事就作罷吧,妾身實在不想看到老爺與夕苒為了妾身反目成仇……”柔柔的說完,美眸中閃過絲絲譏誚。

“阿蓮,我已經讓你委屈了十多年,今日之事誰也阻止不了我。”慕慶陽先是愧疚的看了一眼二夫人,然後堅定的甩袖,語氣不容置喙。

慕夕苒把二夫人翹起的嘴角看在眼裏,暗歎二夫人把以退為進的計謀用的可算是淋漓盡致,她放在小腹前的兩隻手不由緊緊扣在一起,一咬牙,冷言道,“如果在都城的舅舅知道爹爹今日所為,爹爹可想好了解釋的言辭。”

“解釋?我慕慶陽今日所做沒有什麽不對,原氏在慕府賢惠持家,做了這麽多年繼室,如今我想要為她升位有何不可?!”慕慶陽嗤笑一聲,揮手再次讓吩咐管家,“去把族譜拿來。”隨即走過去親自去把原氏扶起來。

原氏身子一抖,靠著慕慶陽的懷裏,捂著腦袋露出痛苦的表情,又是柔柔出聲,“真是讓夫人笑話了,夕苒她就是胡鬧了一些。”轉眸看向慕慶陽,“老爺,妾身深知跪著的難受,老爺還是讓夕苒起來吧。”

慕夕苒轉頭對上二夫人那雙陰狠的眸子,唇齒一重,瞬間口中充斥著血腥味,看著管家把族譜拿出來,她站起身子來朝著縣丞夫人跪了下去,“夫人,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爹爹做出這種寵妾滅妻的不義之事麽!”

“啪”的一聲,縣丞夫人朝著慕夕苒扇了一巴掌,收回手後拿過帕子來擦了擦,完事了把帕子隨意扔在慕夕苒身旁,好笑道,“這姑娘還真是放肆的很,連這種話也敢說的出口。”

慕夕苒捂著臉又向始終站在門口的慕念青看去,慕念青一副漠然的神色,眼中譏諷瞬間劃過,慕夕苒再微微一側臉,就看到外麵由遠至近的花裙女子盈盈走來。

她斂下眸子,頓時笑了。

“這裏怎麽這般熱鬧,老爺來這祠堂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了,怎的都不叫妾身一下。”說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婦人甩著帕子邁過門檻,還不忘嗔怨的瞪了慕老爺一眼。

慕老爺見此心裏暗暗叫苦,今日本就是瞞著兩位姨娘,就是怕她們鬧騰。沒想到還是被她們知道了,他幹笑兩聲,“不過是把易氏逐出慕家罷了,何需讓曼娘過來。”

曼姨娘掩嘴一笑,柳眉一挑,“老爺這話可說錯了。要逐出族譜這可是大事,更何況老爺把易氏逐出族譜,就意味著二夫人成了原配。”湊近慕慶陽,拿著帕子往他身上一甩,

“老爺莫要忘了,如今婉兒是宮中得寵的妃子,婉兒可是妾身的女兒。老爺也是答應過妾身正室之位的,如今……妾身絕對不依。”

“老爺!她說的可是真的?!”方才還心底歡喜的二夫人在聽了曼姨娘的話,瞳孔微微渙散,遲鈍的轉目看著慕慶陽。

事情至此是慕慶陽沒有預料到的,麵對曼姨娘含笑的嬌柔麵容,麵對二夫人瞬間變臉的尖利,他隻能先去拉二夫人的胳膊,急忙解釋道,“不是的,阿蓮……”

但是這出口的五個字顯得極為蒼白。

“老爺當初莫不是在哄妾身開心……”曼姨娘說著眼神突然暗淡下來,轉而眸中蓄好了一汪淚珠,定定的看著慕慶陽,“老爺,你可不要辜負妾身的一片癡心呐!”

戲演到這處,慕夕苒就滿意了,被無視的她站起來整理好衣裙,斜睨了一眼坐在原處豎著眉頭的縣丞夫人,嘴角挽起深深笑意,離開了此處。

當一隻腳邁過門檻,慕夕苒笑看著慕念青,聲音輕柔如夢,“三妹,原來是最會看戲的。”

慕念青猛地扭回頭來,那纖細的身影已然離去,還帶著不該有的倔強。慕念青才恍然明白過來今日這事完全是二姐所為,可是又覺得不可能,畢竟往日的慕夕苒隻有被家中姐妹欺辱的份,哪會有這般心思。

穿過前院通往後院的竹林,南詩扶著慕夕苒,瞧著那蒼白臉上醒目的巴掌印,不由憤恨道,“那縣丞夫人真是出手狠辣。不過奴婢不懂得是,縣丞夫人向來與二夫人交好,小姐為何要去求縣丞夫人?”這不是自討苦吃麽。

“當時曼姨娘還沒有來,我隻能用這個辦法拖延時間。”當然,這個巴掌定會還回來。

慕夕苒伸手輕輕一摸,頓時那種灼熱的痛感傳來。不過和自己死那日的痛比起來算不上什麽,想到前世之痛,她心底的洶洶怒火又升起來。可是又想到如今自己身處離都城千裏之外的襄城,隻能暫且把前世之仇藏到心底。

回到瀟湘閣,站在門口的南曉就急急走來,“小姐,你這臉是怎麽回事?”

“無事,不過是一個巴掌罷了。”慕夕苒淡淡的說了一句。

南曉見此,也不再多問,而是從抽屜裏拿出一瓶藥膏,細細地給慕夕苒敷上。

慕夕苒想到今日慕慶陽所言,覺得分外不解,就直言問道,“南曉,當年真的是我逼死了府中的小妾?”剛才她聽後,細細找尋當時的記憶,可是記憶已經混沌不清。

“小姐那時才五歲,怎麽會記得。就連夫人的死,小姐也一直以為是夫人自盡而亡,其實不然。”南曉收起藥瓶,走過來一臉苦笑,“其實是老爺逼夫人自盡的。”

“什麽!?”慕夕苒倏地站起來,臉上盛怒難耐,“今日見到爹爹要把娘親逐出族譜的事情已經覺得很荒唐了,沒想到還有更荒唐的事情。就算是我的錯,就算是娘親的錯,那也沒必要活活逼死人吧?!”

南曉無奈的笑了一聲,“這麽多年小姐難道還沒有明白,老爺那種偏聽偏信的為人麽。”提到這事,南曉瞅了一眼門外,語氣變為沉重,“而且當年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小姐一個五歲的姑娘怎麽會逼死一個寵妾。奴婢至今都不相信。”

慕夕苒隻覺得腦袋發疼,一事未解,一事又接踵而至。看來老天爺讓她重生到慕夕苒身上也是有代價的,既然如此,她也就隻能不遺餘力的查清當年的事情。

“當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她五歲的時候,也就是九年前,看南曉的樣子,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丫頭。

“奴婢是五年前易大人特意派過來的,對九年前的事情當然不知情。奴婢這些年一直在暗中查探,可是線索寥寥無幾。夫人身邊的丫鬟,一個被杖斃,一個被二夫人關了起來。”

慕夕苒聽她如此說,眼睛一亮,原來易大人也一直在懷疑當年事情,記憶中這些年慕夕苒一直被家中姐妹欺辱,沒腦子還衝動,所以根本不知道南曉的身份。

而更加欣喜的是,其中一名丫鬟還在。慕夕苒一把握住南曉的手,“如今尋到那名丫鬟要緊……”還未說完,突然想起一陣古怪的聲音,慕夕苒尷尬的捂住肚子,難掩曬然。

南曉才想起來,自小姐起身到現在還未用過飯,忙自責道,“小姐,奴婢去灶房那裏瞧瞧。小姐再忍一會。”

慕夕苒得了空來到窗前,托著腮子看著外麵,腦子裏消化著今日發生的一切,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外麵已是細雨綿綿,不遠處的山脈全部被籠罩在煙雨之中,朦朧神秘。

襄城與都城不同,這裏常年都細雨不斷。這句話還是她在皇宮裏聽婉妃說過的,婉妃,婉妃……慕夕苒眼神一震,那不就是慕家的大小姐麽。

前世,在皇宮她與婉妃可是勢不兩立,更因為婉妃也喜歡蘇和玉,她們兩個還一度鬧的滿城風雨,聯想到自己的死,她不由想到會不會與婉妃有關係……

“小姐,雨涼。”南詩拿過披風來給慕夕苒搭上。

慕夕苒越想越深,一時間所有的記憶衝破閘門全部湧上來,她竟然有些難以招架,忙搖搖腦袋,把窗戶關上,屋子裏才清靜了一些。

等南曉端著飯菜回來,就看到自家小姐枕著胳膊在桌上睡著了,她眼裏閃過心疼,把食盒放下來,返身把門也關上,這樣屋子裏就聽不到雜亂的雨聲了。

細雨如絲,綿綿不斷。

傍晚時分,天氣黑的越發快了。一刻鍾前,慕夕苒喝著粥苦悶的還看了一眼外麵的雨絲,如今再往外看去,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

這個時辰,慕夕苒想著自己可以躺在床上休息一會了,可是她剛剛放下碗筷,餘光就看到從黑暗中漸漸走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