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賊與大盜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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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展開輕身術，往著記憶中的牛華鎮掠去，很久沒有使用過武技的他，近來倒是頻頻使用。
其實，他所修煉的《香帥心經》原本是一代盜帥楚留香畢生所學的精華，盜帥以武證道，最終踏破虛空而去。
在鳳舞九天中，鍾離實際上隻修煉了這部心經的很小一部分，也就是心法和彈指神通。他走過的從最沒有前途的生活職業玩家到巔峰強者的三年遊戲之路，一直沒有更換過心法，哪怕在成為所有生活職業的大宗師之後，他獲得了無數修仙的秘技與功法，但是他最終一本都沒有修煉。
也幸虧如此，才誤打誤撞地讓他修煉出了舉世無雙的五色靈力，配合玲瓏神戒的神威，這才能夠在萬軍叢中取滿級世界強人首級，如探囊取物，也正因為如此，他身上多少沾染了一點點香帥的飄逸的瀟灑。
如果真想做一個改變世界的修行者，我是否該算入世苦修這一種？鍾離苦笑著，遠遠地，牛華鎮已經影影綽綽能看見一些輪廓，依稀可以看見一座最高的建築，難道那就是戰堡？
每一個鎮都有一個戰堡，都會在城鎮的四麵築起高高的城牆，不管什麽人，要進入清溪帝國的城鎮，隻有通過城門。沒人可以享有飛躍城牆入城的特權，因為，這是神教的規定。
如果你要是強行從城外飛躍城牆而入，那好吧，城鎮中心那一座最高最雄偉的戰堡就會釋放出一道絢麗奪目的紅色光芒，輕輕地，就像情人柔軟的手從你身上飛快地拂過，但是在你銷魂蝕骨的那一刻，你已經變成了一堆灰燼，消散在這城鎮的上空。
曾經，在馬邊郡，一位從未離開過門派的金丹後期強人，接到某個豪華家族的盛情邀約，於是他施施然禦風而至，卻在驚歎人世間竟然繁華豔麗如斯的那一刻，在城牆的上空被鐵麵無私的戰堡紅光化為齏粉。
這就是清溪帝國的硬性規矩：城鎮之內，禁飛。
神教，在這個清溪神界，非大事件連一個使者也無處可尋，但是，神教卻又似乎無處不在，不經意間，也許你就已經毀滅在它溫柔的威嚴之下。
這是小樹和其他幾人再三叮囑過這位老大注意的事情，鍾離知道其實也不算稀奇。
充其量那戰堡也就是一個防禦性的魔法陣而已，是神教建立起來守護每一座城鎮的強大的防禦性法陣，看來，這神教的確非常不簡單。
距離城鎮大約還有半裏，鍾離站在一處小山丘下，山丘前方是另一個有段光滑無雜草斜坡的山丘，坡頂上幾棵參天的巨大紅杉樹枝繁葉茂，像幾把巨傘將那個山丘的上半部分遮蓋的嚴嚴實實。
鍾離注意觀察著四處，一麵飛掠上了那個光滑的斜坡。連續在石壁上踩了十幾下，他終於登上黑漆漆的山丘頂。
很久沒有試過爬樹的滋味了，鍾離心癢癢地往手心唾了一口，腳下用力一蹬，騰身而起，竟然飛身越過了大樹最下端巨大而光滑的那近兩丈樹身，鍾離呼出一口濁氣，伸手用力抓住了大樹上最低的那根紙條，借力繼續往上，他的腳尖不斷輕輕在借力的枝條上點動，枝條幾乎紋絲不動。直到最後快接近樹頂之時，光亮忽然從枝椏縫隙裏射進來，晃了鍾離幾下，力道沒有控製好，腳下的借力枝條產生了細微的震蕩。
慚愧啊慚愧，這久不施展武技的後果，控製力明顯降低，對環境敏銳的觀察和判斷力減弱，身體與武技之間那種渾然天成的感覺若有若無斷斷續續，看來得多花些時間來重新練習一下昔日如臂使指的武技了，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咱也讓香帥他老人家的武技牛一把！
別緒說：修習武技，唯有練習是最佳捷徑。
這棵鍾離爬上來的樹，足足有接近三十幾丈高，在樹巔應該可以得見牛華鎮的全貌了。
鍾離一隻腿勾著變得隻有小碗大小的樹巔，一隻腳輕輕點在兩根小樹枝的交接處，隻手摟住樹幹，透過最大的樹縫，偷覽牛華鎮的全景。
作為一個平民小子，是不可能大搖大擺地在鎮上四處閑看的，要想看清楚全鎮的地形和一些隱蔽的布置，這半裏遠的距離，倒是最佳。
相信在這個鎮上，除了那個靠魔晶提供能量的強悍戰堡外，還有哪些鍾離這個陣法大師可以看破的隱蔽布置，至於城內的護衛軍之類的人員配置，自然能從隆寶那裏輕鬆得到。
窺一斑而見全豹,觀滴水可知滄海。
鍾離觀看牛華鎮的目的所在，鎮是這個世界最小的行政單位，州府或者是郡城不外乎是擴大了的城鎮而已。
觀看一個城鎮的設計和布置手法、技巧，當不難推測出神教的手段究竟已經高明到什麽樣的程度。
最關鍵的是，鍾離潛意識裏早已經把自己當做楚香帥最得意的弟子，還沒有之一，他準備也跟師傅一般，在做這個的世界的風流盜帥之時，還那麽瀟灑、自信、溫文爾雅，比如事先留書一封，信封上和信紙上都有鬱金香的迷人香氣，內容鍾離準備設計如下：
聞君有品級珍寶，世所罕見，極盡妍態，小香帥不勝心向往之。
今夜子正，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致令我徒勞往返也。
落款應該怎麽寫呢？
是到了準備一個響亮的名號的時候了，香帥傳人，異界盜帥，離香小帥？
到底取個什麽既雅致又威猛的別號呢？
鍾離很受傷。
為什麽裝AC之間的男人總是自己折磨自己？
一個麵容黝黑穿著一身破舊短衫的小個子，在離巢街擁擠的人群中泥鰍般穿行，他的眼珠明亮靈活，在人群中滑走的同時還在不斷觀察著周圍形形色色的人。
離巢街是牛華鎮最熱鬧的一條街。在這條街的左右兩邊擠滿了各種小攤販，各種精巧的首飾琳琅滿目，女人們在這裏以很便宜的價格就能選到稱心如意的飾物，還能一邊走一邊買到各種各樣的精美小吃。
牛華鎮每逢六就會有一次集會，附近一些鎮上的商販也都會帶來各種各樣的貨物前來販賣、交易，而這條離巢街則是牛華最大的商業街。
街道兩旁是各種店鋪，有酒館、雜貨鋪、茶肆、藥材鋪、糧店等等。在這些店鋪門臉前有一條三尺寬窄的人行青石過道，而每個街邊擺攤的小商販也都會自覺地在兩個攤位之間，留一個可容一個人穿行的口子，那是表示自己攤位擋住了後麵人家的門臉，必須得留出個容人進出的口子來。
在這條街的正中段，有一座古樸威嚴的四方形角樓，唯有這個角樓的前後數米遠看不見一個攤販的影子。
因為這座角樓下麵的地下大廳，鎮上最大的人肉市場就在裏麵。
清溪帝國，所有的人肉市場生意的火爆，都會讓商人們眼紅不已。可惜，沒有誰能夠插得進手去，因為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了解，王城的一等侯爵——帝國軍機大臣舒克爾.李斯這隻帝國的老狐狸是全帝國人肉市場最大的股東。隻有李斯才能夠將沒花一個銅幣成本的大批大批戰俘，輸送到全國各地的人肉市場為他賺來滾滾如水的金幣。
誰讓這老家夥掌握著帝國一半的軍隊呢？
當然，除了這黎川郡的窩囊廢親王之外，其他的六個親王都在這裏麵或多或少占有者股份，所以，每個地方的人肉市場，戒備森嚴，沒人敢眼紅伸出手去分一杯羹，更別說在裏麵鬧事了。
就拿牛華鎮這個人肉市場來說，每個月都會從黎川各個邊卡上送進來幾千戰俘，大多數都是矮人、精靈、野蠻人。盡管清溪帝國對這三個異族帝國從未停止過戰爭討伐，一直沒有停止過對這些異族人類的屠殺與販賣，但是這三個國家始終屹立不倒，堪稱奇跡。
有時候，一些貴族也會將手下的仆民帶進來一些，夾在那些戰俘中間一起販賣。
許多戰俘都沒能等到買主的出現，就死在陰森潮濕的地下囚牢裏。
通常置他們於死地的是饑餓、疾病、傷口惡化感染等等，在人肉市場強大的守衛麵前，所有反抗與不滿的人隨時都有被奪去生命的可能。
一個鎮的人肉市場，一般最少會配置十五到二十名武士，這些武士修為最低的也是一星高級武士，一般會有一名白銀武士負責帶隊。
在四方形角樓唯一的那層樓上，住著的就是守衛隊長和負責地下市場交易的交易官。而地下囚牢的看管，一般是由當地護衛隊擔當的。
站在市場大樓入口大門處那兩名看起來就殺氣騰騰的高級武士，直接把這樓周圍一定範圍變成了無人敢來擺攤的空地，哪怕是一些自持很有些*的商販也不敢輕易地去做嚐試。
但是，今天邪門了，一個身黑白相間的皮袍子的老頭，看起來至少得有七十歲上下，胡須花白，頭戴一頂黑色圓形皮帽，竟然施施然把攤擺到了正對著角樓大門的街邊上！
整個離巢街在那一刹那似乎由極度喧嘩變得突然寂靜無聲，當然，那隻是替這老頭捏一把冷汗的好心人的心理作祟，大街上依舊是叫賣聲與嘈雜聲此起彼伏，但是依然有無數雙充滿、疑惑、不安、不忍、惋惜、憤怒等各種神色的眼睛，在悄悄注視著角樓那裏。
一場悲劇看來已經無法幸免，就算那老頭衣著光鮮，但犯著這座角樓忌諱的人，人們從來就沒發現會有一個好收場的。
司璐達和司璐克是兩兄弟，來自自貢州一個武士世家司璐家族，這個家族的生意主要集中在西部的永福郡，經營藥材和稀有沒收材料。兄弟倆胸前都佩戴著銀灰色勳章，勳章表麵都有著三顆紅色的星星。這是屬於高級武士的勳章，是一個武士的榮耀。
兩兄弟都剛過三十歲，是家族子弟中的驕子，這次參加為期三個月的牛華鎮護衛隊，實在是出於家族為了開辟新的市場，以此討好那老狐狸軍機大臣李斯和諸位親王，兄弟倆礙於家族命令，極不情願地來到牛華。
兩個人習武資質極佳，拜在自貢州西爾維斯特家族中的三星白金武士西爾維斯特.楊森州長的胞弟“狂暴呲焰虎”楊虎的門下，其家族在自貢州的生意做得很是出色，州長楊森對這兩兄弟也是青睞有加。
兄弟倆本來百無聊賴地守在市場門口乏味得緊，忽然發現門正對麵街道上竟然出現了一個正有條不紊地支著簡易攤架的皮袍老頭子。
兄弟倆在市場的護衛隊裏，一向足以修為排進前五，處事冷靜頭腦靈活著稱，見此異狀，兄弟倆首先交換了一個多年來形成的默契的眼神，然後，兩人分開成一左一右，彼此相距五步，這是互相防護救助的最佳距離，也是兩兄弟潛心揣摩多年配合之所得。
無論何時何地，兩個人始終保持著這種謹慎對待一切的態度，這也幫助他們在多年來的曆次大小戰鬥中都能力保不失。
兩兄弟麵無表情地邁著方步，一隻手握著腰間的彎刀刀把，邊走邊認真打量這個古怪的擺攤老頭，不知何處的陽光漏了幾絲在兩人身上，二人胸前那塊三星的銀灰色勳章泛著光，刺得人心慌煩悶。
武士勳章按照武士級別由低到高分為：白色、黃色、銀灰色、白銀、白金、黃金，紫色的勳章則是武尊的身份象征。
兩個高級武士，還是三星的，難道真要出手對付麵前這樣一個經他們觀察半天終於定性為普通人的糟老頭子？司璐達兄弟倆有點茫然，又對視了一眼，但腳下的步伐卻絲毫不見有停頓或者淩亂。
在人群中異常滑溜的小個子黑臉小子，他是被不自覺地就在向角樓處擁擠過來的人流硬生生擠過來的，此刻司璐達兄弟倆已經站到了那位皮袍老者的身前，一左一右，是兩兄弟的習慣站位，而他們胸前的勳章晃動的光芒顯然令那黑臉小子感到不滿。
“兩個馬上就要晉級白銀武士的高級三星武士，真是威武雄壯氣勢不凡，難道他們倆人麵前的老人是一個白銀級以上的高手？白銀級高手還出來擺地攤可真是少見啊！”
這小子嘴裏低聲地嘀咕著，聲音壓得很低，卻剛好讓司璐達兩兄弟聽得見他故意放慢語速，一字一句咬出來的這段話，當即連向來冷靜的司璐達也沒能壓住心中的火氣。
司璐達轉向黑臉小子這個方向，陰著聲音喝問道：“剛才是誰在那裏亂嚼舌頭，自己站出來？”
黑臉小子把頭扭到司璐達視線所不及的旁人的身後，悄悄地吐了吐舌頭。
“我數三下，你自己站出來給老子磕十個響頭，老子就當沒聽見你剛才所放的屁！否則，你們這一群人一個也別想走！一————”
司璐達左手猛地抽出腰間的彎刀，指著嚇得無人敢動彈的那一群人，厲聲喝道：“剛才是誰？自己趕緊站出來，老子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二——————————”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動了，完全沒有任何預兆地動了，而且動的相當有水準：直接把那黑小子孤零零地晾了出來！
黑臉小子心裏恨死了周圍這些漠然地看著別人生或死的人們，臉上卻努力朝著司璐達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嘴裏嘿嘿著道：“這位武士大人，剛才小子隻是----隻是隨便說說而已————您別在意，別在意————”
一邊說著，兩隻眼珠卻咕嚕嚕轉著，也不知是不是在選擇最合適自己逃離現場的路線。
就在司璐達剛準備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拎住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把滄桑的聲音：“各位，剛從蹉跎森林收集到的幾種魔獸材料，骷顱靈猿，鉤魂毒蠍、赤木雷狼、火焰巨型豬的魔晶各一塊，價格公道，先到先得嘍——————”
正準備發作的司璐達兄弟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呆呆地看著四個美麗的魔晶被老頭子慢條斯理地從身上掏出來，放在了剛擺放好的簡易攤桌上。
這可是魔晶！成年的魔獸修煉到一定境界，體內結成的蘊含巨大能量的晶體，是魔獸能量的源泉，怎麽可能在這個糟老頭身上出現？？？
這幾塊魔晶，都取自凶厲的四階魔獸，司璐達兄弟深知這四種四階魔獸的凶悍手段。
每一隻四階魔獸，論實力隻比高級武士高而不會低，況且它們還能夠施展一些初級魔法，令很多武士防不勝防，一般絕少有武士敢單獨進入蹉跎森林去獵殺魔獸的。
通常獵殺魔獸的事情都是由賞金公會的那些獵人團去完成的，獵殺這樣的四隻四階魔獸，司璐達兄弟倆分析，至少需要一個十人的高級賞金獵人團才能夠完成，這老頭哪來的這些魔晶？
黑臉小子趁著司璐達發呆的空隙，竟然擦著司璐達的身邊直接往離巢街的南麵快速走去，三轉兩轉，人群中哪裏還找得到這奇怪小子的身形？
而就在這時，那本來吆喝著的老頭忽然把四顆魔晶一下子收入懷中，雙手幾拉幾扯，就把攤位桌子折疊了起來拿在手中，看也不看司璐達兄弟倆，口中兀自自言自語著：“哎，真實倒黴，這麽好的魔晶，怎麽就沒個人識貨呢？可惜啊可惜——————”
說話間，還沒醒過神來的司璐達兄弟這才發現，這奇怪的老頭擠進人流之中，頃刻間也消失在人群之中。
本有心看場熱鬧的基本上習慣了漠視一切的人們，開始四處散去，這一段安靜了一小會兒的街道，又開始人聲鼎沸起來。
莫名其妙的高級武士兄弟倆雖覺得適才之事委實透著幾分古怪，沒奈何也隻得悻悻走回角樓大門，繼續值守。
司璐克猶疑了片刻對司璐達道：“大哥，剛才這老頭我看不出一點路數來，難道真是個世外高人閑得無聊特來戲耍咱哥倆不成？我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心中像猛然劃過一道炫亮的閃電，司璐達心頭狂顫了一下，糟糕，他臉色劇變，隨手把手中彎刀插回腰間刀鞘，雙手開始在身上四處摸索。片刻之後，他那張臉開始變得煞白，眼見著大顆大顆的汗水從他額頭上，鼻尖上冒了出來，整個人恍如失魂落魄了一般悵然失措。
司璐克見狀大驚失色，嘶聲問道：“大哥，難道是——————？”
此刻司璐達隻覺得渾身都失去了力氣，腦中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跟著嗓子眼發澀，喉頭發甜，竟然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這個三星高級武士仰天大吼一聲，雙拳緊握如錘，直挺挺朝後便倒。
司璐克慌忙伸手撈住大哥，這才發現大哥麵如金紙，雙目緊閉，竟然已經昏迷了過去。
“來人啊——————！”
司璐克淒厲的吼聲響徹在這條繁華的離巢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