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石室老嫗

正文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眸,良久,俊顏似籠著無盡的愁怨安慰道,“男子三妻四妾本是人之常情,你也莫要因為方澤感情不專一而太過悲傷。”

“哼……”清竹冷冷睇他一眼怒聲道,“三妻四妾,那是在你們這裏,在中國就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那裏全是一夫一妻的!”

“一夫一妻?”他笑笑然抬眸,“一個男子隻允許娶兩個女子嗎?一個夫人,一個妻子?”

“想什麽呢你?”她氣得用肘窩拐了他一下,“一個男人隻可以有一個老婆!這也是我一直想方設法想要回去的真正原因,我希望我的愛情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哎呦,”他痛得呻吟出聲,“那要是多娶呢?”

“全部抓起來……”

“抓起來做什麽?”

“抓起來全部切掉小那裏,用磨得最鋒利的小刀,一刀下去準確無誤,要不要也試試?”

正說話間,她感到臀部後某公子下身大幅度的顫抖了一下,看來是被嚇得不輕。

“其實,如果真心喜愛一個女子,心裏又豈能放得下別人,根本不會到處留情、竊玉偷香。”正文緊了緊環繞著她纖腰的雙臂繼續道,“然,我總覺得方澤真正愛的是你,你們之間或許有什麽誤解,就像他說的‘有些時候,你雙眼看到的並非一定是真相!’一樣。也許他因為何事而有口難言也不一定。”

“為什麽會這麽想,難道你們有心靈感應嗎?”

“我也並不知曉,也許真如你所說的一般,有心靈感應吧!”

“那麽如果你有一個真愛女子的話,你會染指她的閨蜜,再兩人合夥把她害死嗎?”

“一定不會,如果那樣,我會親手殺死自己!”

清竹心中如有泉水叮咚,待她回頭望著正文時,他已經沉沉睡去。幾日的舟車勞頓已經讓兩人筋疲力盡,困頓不已的正文正甜甜地睡著,在夢裏好像見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屬,笑容恰似暖春裏清晨明媚的日光。

山高路遠,地凍天寒。多日的匆匆趕路已經讓她二人疲憊不堪,終於在三日後,來到了登雲山脈腳下。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剛進入山腳下,便被皚皚白雪晃得幾乎睜不開眼睛,漫天飛雪、遍地冰霜、狂風怒吼、馬蹄難行。

雪穀入口還有幾戶人家,但再往裏走,便車馬稀少、毫無人煙,他二人早已神色懨懨,加上天色已晚,見前方不遠處有戶人家,便想著要投宿其中。

這是一座用各色花崗岩堆砌的小屋,古樸質雅,雖然石頭房子不大,但從窗戶透過的燈影,好像就能感受到屋內的溫馨和熱暖。燈光投影中一個老婦人正在不住的忙碌著,猶如即將接待從遠方歸來的貴客賓朋般拾掇打掃著,這是充實而忙碌的一天。

“有人在嗎?”喝了一聲,無人應答,“屋裏有人嗎?”緊接著又是一聲。

從裏麵傳出節奏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開啟,一個高齡婦人一邊推門一邊道,“不是說再過幾天才回來的嗎,怎地此次這般的早歸?”

清竹與正文不約而同的抬眼看去,隻見一個年約六旬的老嫗,身上穿了套青色粗布的斜襟衣裙,頭上插著一隻雕花的木簪子,身材微胖,衣服髒舊、頭發花白蓬鬆散亂,顯見正在整理家務。

“你們是……”待到看清來人,老嫗不免有些失落的詢問。

“啊,婆婆,我們兄弟二人上路進穀,我哥哥身子不好,可巧遇到了您,不知能否討口茶吃,方便的話還想借宿一夜。”

那老嫗也是個心善的人,見清竹長得醜陋又麵黃肌瘦,不禁心疼了起來,便道,“那就快進來吧,外麵冷小心凍壞了身子。”

幾人共同走了進來,這是一座兩室的小石房,屋內陳舊又淩亂,棕紅色的木桌十分粗糙,一隻桌角下還墊著一本書,想來定是四條腿不平齊的緣故。鐵黑色的油燈在夜晚泛著幽暗的黃光,清竹扶住正文沒走幾步,腳下踩到東西差點被絆倒,她彎腰拾起後發現竟是一把炒菜做飯用的鍋鏟,哎,所處環境隻能用髒亂差來形容最為貼切。

老嫗一把奪過她拿著的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讓兩位小兄弟見笑,老太婆眼睛不太好使,對了,兩位小兄弟怎樣稱呼?你們還沒吃晚飯吧,要不也一同吃一些吧!”說完扭過身去,便直接用手中的那把上麵還帶著鞋印的鐵鏟揭鍋炒菜,不顧他二人雷驚電繞的表情。

“我哥哥姓正,我姓夏,我們這麽晚來打擾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就更不能耽誤您用餐了!”

“那倒無妨,隻是看你兄弟二人氣度不凡,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定是富貴人家的子嗣,吃不慣我這難以下咽的粗糧,裏屋炕上還有些煮花生,在我們這等赤貧人家也算是好吃食了,剛剛煮好的還正熱乎著呢,你們若是不嫌棄,便去品一品我老婆子的手藝。”

清竹兩人也確是餓得不行,一路上隻吃些冷冰冰的幹糧和雪水,一聽說有剛煮熟的花生吃,當下眼睛放光地道,“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就先謝過婆婆了!”

裏屋的小火坑燒得正旺,進門就熱氣撲麵,清竹有心幫正文把棉衣脫掉,可他早已餓得兩眼發綠,直接奔著炕上的兩盤花生就奔了過去。一個大盤正冒著滾燙熱氣,另一個小盤卻溫度稍冷,正文拿起小盤的花生,便狼吞虎咽的狂吃起來,幾乎是囫圇吞棗地全數咽下,一邊塞還一邊不停地說道,“真是香美,不過好像就是淡了一些,醜丫頭,你不吃嗎?”

清竹本也想嚐一嚐,但見他這般如狼似虎的模樣,便搖了搖頭,他那簡直就是狗占八泡的護食相,全然沒有往日的風度,不禁莞爾,心中暗想自己怎麽能和病人搶東西吃呢!

“正公子、夏公子,這裏還有一碗包穀粥,不嫌棄的話也來嚐嚐。”那老嫗正端著一支髒兮兮的舊碗走將進來,說話便要遞了過來。

清竹見那碗邊上全是黑色的油膩手印,且某老太指甲裏竟是灰泥的大拇指已經伸進包穀粥,差點幹嘔出來,眼角抽搐,急忙推脫道,“婆婆,小心別燙著,您的手指在粥裏呢!我不餓的,還是您留著自己吃吧!”

“沒關係,我不燙的,”老嫗臉上似乎露出母親那樣恬淡的笑意道,“還是夏公子會心疼人,將來定能是個好相公!這粥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不過是前天晚上剩下的,我又重新熱了一陣,千萬別客氣,再要推脫便是瞧不起我們農家人了!”

清竹眼見實在阻擋不住,還是不吃的話,便實在說不過去了,便咬了牙、閉了眼,一口氣將那隔了兩天的餿味粥狠心咽了下去。回頭見正文那渾身顫抖,差點憋成腦癱的模樣,更是生氣。

“婆婆,我們兄弟還不知怎樣稱呼您呢?”為了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剛才的事,她隨便找個話頭便差了去。

“老婆子我姓薛,老伴早就過世,獨有個兒子……”

薛婆婆正說著話時,卻見到那支空空如也的小盤,驚得瞬間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站在那裏不動半分。

半晌,她磕磕巴巴地道,“我那小盤裏的花生是哪位公子吃了?”

“婆婆莫不是要反悔不讓人家吃了,”正文馬上玩笑地說道,“可惜已經遲了,早就成了我的腹內之物了,味道倒是極好吃的,不過下回薛婆婆再做這菜時一定要多放些鹽巴!”說完,還不忘用右手拍拍圓鼓鼓的肚子,一副我已經吃了,你又能拿我怎地的無賴相。

那老嫗半日不語,而後極為尷尬的笑笑,露出滿口稀鬆的黃色牙齒道,“那倒不是,隻是老婆子我真是佩服正公子你們年輕人,不瞞你說,我這上了歲數的人牙口不好,大盤中煮爛的花生怎麽也嚼不動,便將上麵的鹹淡味反複啯下去,品一品滋味後就放到那小盤裏了……”

“什麽?”一時間他的腦子裏似雷劈斧鑿,還在反複思考她話的意思,等他惱怒過後,醍醐灌頂地醒轉過來,突然有一種幾步上去,將眼前人一巴掌劈死的衝動。

“噗……”清竹實在忍不住,終於將滿口的包穀粥,全是歸還出來!

(菠菜:真是有夠惡心的了!)

這一夜,正文懷中抱著一個大大的腳盆,吐呀吐呀嘔個沒完,想起來就吐,吐完了再想,想完了再吐,真是千錘百煉!

那日一晚,正文嘔心抽腸地將肚裏乾坤傾囊而出,待到天明時,全身幾乎除了心肝脾胃腎,就剩下一副空皮囊,實在是沒什麽可吐之物,便又累又餓地睡了過去。清竹在炕邊靜坐一夜,不住地照料。

第二天一早,清竹被狗吠和雞叫吵醒,匆匆收拾昨夜的一團髒亂,便忙著幫薛婆婆一同做起早飯來。

“薛婆婆,我聽聞雪穀中有位老神醫,懸壺濟世、醫術超群,請問你是否知道他的居住之地,我哥哥身受重傷,想請他幫忙醫治。”清竹一邊勤快的幹活,一邊出言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