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質問

回憶往昔,蘇婉黯淡的雙眸閃動炫目的光耀,“老爺一生最愛的女子便是嬋姐姐,我和朱姬誰也比不上。”

清竹想起母親的絕筆中曾經提到,她臨死之前蘇婉曾來羞辱過她,而且聲稱知道事情的真相,便急著問道,“二娘,我娘臨終之際你曾來找過她,不知那天你們聊些什麽?”

蘇婉剛想回答,忽然覺得腦袋很暈,皺了皺眉,臉上蒼白,腹中忽然劇痛,“清竹,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瞞您,那時因為聽說了一些事情,我去向你母親求證。”

何為求證?謾罵、侮辱亦或是諷刺、挖苦?

看出清竹眼中的敵意,蘇婉強忍肚中的絞痛,聲線止不住顫動,“我記得宮裏那個女人放出消息,說老爺為了富貴權勢,不惜在酒菜中下了春.藥,故意將你娘獻出,我因為妒忌嬋姐姐雖然人在佛堂,不爭不搶,還能獨得老爺的真心,便刻意去嘲諷她一番,誰想沒過幾日她便故去了。”

蘇婉沒料到大夫人會因為自己的幾句惡語便服毒自盡。她咬緊唇,想要呼痛,卻什麽話也沒說出來,良久,用瘦骨嶙峋的右手緩緩撫摩自己的臉頰,想起過去嬌顏溢出笑意,徐徐道,“年輕時,我曾是老爺房中姿色出眾的丫鬟,也因此頗受老爺的喜愛,但我自知身份低微,從不是真正奪得寵愛,他心中隻有柳月嬋一人。後來有了幽竹我就順理成章成為侍人,二女同侍一夫,自然多有不睦,你娘又是個天性純善,與世無爭的女人,府內大事小事都由我一人做主。你也知道府中下人多是巴高望上的奴才,不久便對你娘冷淡,全來巴結我,我少時也年輕氣盛,自以為是,被眾人捧的飄飄然,對你娘失了禮分。再後,老爺知曉此事,便又納了一個舞姬做侍人,這人你也認得,便是你現在的婆婆,北秦皇後朱姬。剛入府時她裝作柔柔弱弱的模樣,其實卻是個心思深沉的女子,老爺故意寵她愛她,支持她與我鬥的昏天黑地,不過就是想為嬋姐姐出口氣。”

聽到這裏清竹才明白,父親收了朱姬並不是因為男女之情,隻想用她製約蘇婉,好讓母親生活的清淨一些。應該說這是個絕妙的計策還是愚蠢的決定,呂丞相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沒有想到朱姬是雙刃劍,傷害蘇婉的同時也傷害了柳月嬋。

“有老爺的縱容,朱姬自然在府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也漸漸不把嬋姐姐放在眼裏。你母親勸說她,她不肯好好傾聽,說起話來越發趾高氣揚。”蘇婉說到這裏,唇邊的笑容逐漸凝結,“我自然不會像她那麽蠢,知道自己在老爺心中的分量不足,還是韜光養晦為妙,果不其然,不久,朱姬那個賤人就被老爺送給了時運不濟的秦頤人。”

究竟朱姬是幸運還是不幸,沒想到,最後竟然陰差陽錯成了現在的一國之母。

“二娘,你說宮裏的那個女人莫不是朱姬?”

“不是她,還能是誰!她一直恨有人造謠誣陷,說秦政是老爺的兒子,所以才爆出你父親邀寵獻媚將嬋姐姐送給聖上的事情……”

“朱姬說的事情難道是真的,還有秦政也是父親的兒子?”空氣稀薄的不能呼吸,清竹緊張到幾乎透不過起來,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麽她和秦政的婚姻便是違逆人倫的醜事。

蘇婉的臉色變得愈發慘白,聲音顫抖的厲害,“我又不是睡著他們床下,怎知道這事的真偽,不過那時朱姬每夜得寵,滿院子的人都知道她的叫聲嬌媚酥骨,而且朱姬嫁給秦頤人不足十個月便誕下兒子,究竟秦政是不是你同父異母的胞兄,想知曉真相恐怕要當麵問問老爺或是朱姬了!”

清竹無比緊張,必須在第一時刻知道事情的原委,如果真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該何去何從?轉身便要走出去,卻聽女人虛弱到幾乎從牙縫中硬擠出的一句話,“清竹,我已經將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請務必答應我的請求,好好照顧幽竹,我對不住你,但她畢竟是你的親生姐姐。”

“還有一事,摘星閣遇刺一事也是二娘的高段吧!”清竹回首一笑,點頭提步走去房間。

“嗬嗬嗬,算是吧!”蘇婉的苦笑聲久久回蕩。

此時已經將近深夜,呂夫韋的房裏卻依舊燈火通明,無心睡眠,每到深夜無人之時都會想起發妻柳月嬋,她是一生的摯愛,無人匹敵。

清竹走到他麵前,帶來一陣香風。

“嬋兒,你回來了?”雙眸盈溢著濃情蜜愛,然而晃了一下神,恢複平靜。

呂夫韋略一沉吟,對麵女子明豔的笑靨讓他想起那個女人,但一瞬間卻被她說出的話氣得臉色由青變白。

“爹,秦政究竟是不是您的親生兒子。”開門見山,不想拐彎抹角,如果是真的,天底下怎會有如此荒唐的父親,為了權勢不惜兒女的一生。

擲地有聲的話一落,周圍一片詭異的安靜。

呂丞相俊臉扭曲,脫口而出,“放肆!這是女兒應該跟父親說的話嗎?看來是我平時太溺愛嬌慣你了。”

清竹見他並不反駁,立刻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爹爹不辯解,想來此事是真的了。”

呂夫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以為意的撫了撫袖子,“這是誰和你說的?”

“還用得著旁人和我說嗎?天下人誰不知道?”清竹挑眉,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天下人?”呂夫韋俊顏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好事不出門,醜事行千裏。市井匹夫全是沒事嚼舌根子的蠢人,他們願意說便隨他們說吧!”

清竹向前一步,笑容甜美,“那麽說不是真的?

他眼底的戲謔之色更深,慢吞吞理一理衣襟,作樣清了清嗓子,“我會讓自己的親生兒女成為夫妻嗎?秦政那個人渣若不是一差二錯也成不了你的夫君。”

呂丞相陰笑一聲,十分厭惡的撇嘴,“清竹,你從前不在南齊久居,都不知道他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有其父必有其子,秦頤人就是卑鄙小人,秦政流著他的血,自然也天生下賤。”

退後一步,大口喘氣,清竹心中狐疑,“可那時你和朱姬夜夜雲雨,滿府人晚間都聽到過……”畢竟是自己的生父,她真不知道後麵的話怎樣才能說出口。

“那是幻歡丸的藥力作用,我經常叫大夫給她開“補藥”,服用這種藥物會沉浸在自己臆想的歡愛中,仿若身曆其境。”呂丞相唇角勾笑,神色帶了幾分不耐,“朱姬是舞姬出身,不知侍奉過多少個男人,這種肮髒的女人,怎會讓她爬到我的榻上!”

清竹嫣然一笑,娶朱姬近府卻不圓房,隻為了用她製衡蘇婉。沒想到父親如此多的心計,看來以前是自己錯看他了。他能這樣對待朱姬,保不齊也會同樣對母親。她立時哂笑道,“原來父親一直都在利用女人,用母親討好秦憂王的事莫非是真的?”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唇邊笑容變得嗜血而殘忍,“你居然相信這樣的鬼話,枉我平日那麽疼你,竟也詆毀父親的名聲。是誰告訴你這些事的,我要將他挫骨揚灰!”

嘴角的笑容越發甜美,清竹抬腳走到父親身前,從懷中掏出那張塵封多年的書信,扔到他的麵前。昨晚收拾包裹時,便將母親的絕筆找出帶在身上,就是為了今天質問父親。

對麵男人看清信上娟秀的小字後,眨眼之間轉化為震怒,瞳眸沁血,蘊含的森冷讓清竹不寒而栗,爆吼聲驚動整個呂府,“秦頤人,我跟你勢不兩立!”

那一年,當柳月嬋質問呂夫韋的時候,因為羞於啟齒,她隻問他有沒有做過有愧於她的虧心之事,他也不甚明白她的最終意圖,權當是另一件事情敗露。他慌忙推脫,但夫妻多年,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能彼此會意。於是,柳月嬋誤以為他狡辯的真正原因是不敢承認。

事過多年,到今日才明白兩人那天是雞同鴨講,相互誤會。秦頤人這個忘恩負義的不恥之徒,說喜歡自己的女人並不是朱姬,竟然就是嬋兒,而且還酒後逼.奸,最終導致她的自盡。然而這些都不是最讓他氣恨的,書信的最後幾句話刺痛眼球,“今生緣淺,共待來生”,他們隻是一夜的露水之情,竟比得過自己夫妻十幾年的恩愛?

難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悲痛席卷慟哭出聲,哀嚎驚動天地,他要報仇,一定要報仇!秦頤人欺我愛妻,不得好死。還有蘇婉,如果不是她暗中胡說八道,嬋兒也不會自尋短見。

思及此,看了清竹一眼,轉身離開。清竹也一臉疑惑,心中一陣困擾,哼了一聲追上他的腳步。

他們還沒走出房門口,便聽到妙竹婉轉的啼哭聲,淒淒切切複錚錚,“父親,二姐,你們快去看看吧,我娘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