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貴客

紅,火一樣的紅,灼痛瞳眸,刺眼炫目。一間寬敞的大臥室之中,古色古香的羅紗賬,古典雕花的紅木床,精致大方的青花瓷,火紅色的燈籠掛滿室外,大紅喜字粘在窗欞和床頭,到處是一派新婚的喜慶景象。

清竹掀起眼簾的時候,被麵前的一切驚呆了,她斜靠床側,秀發被高高挽起,頭蓋一塊嫣紅的鴛鴦喜帕,一身繁複的豔紅色異族服飾,長頸上是一圈圈工藝精湛的銀質首飾,沉重複雜,壓得肩膀酸痛。這究竟是什麽情況?

明明記得自己逃出蓉城,在往北行進的路上,遇到陷阱,被倒吊住一隻腳,懸掛在樹上,其後發生什麽事就完全不記得了。現在的場景很顯然是新房的布置,自己入過一次洞房,雖然那裏曾有過她不敢回顧的可怕記憶,但畢竟掀開蓋頭之後映入雙瞳的還有兩個絕世美男。

現在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搞不懂,弄不清楚。

還沒搞明白狀況,卻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清竹聞聲急忙放下頭上的紅帕子,閉眼假睡。

錯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直走到鏤空刻花的錦床前,即使看不到上麵,還能從腳底下看到一紅一藍兩個男子的長靴。這是什麽意思?怎麽每回成親都是兩個男人?

“酋長,她還沒醒,這都睡了幾天了?”

“克裏木,你去把族醫叫來,再給她瞧瞧,是不是還有別的病症。”

“酋長,您也不是不知道,咱們的族醫隻會施蠱,哪會救人,再說上次族醫不是說了麽,她中了慢性的毒藥,病至肌理,恐難救治。您,您還何苦這樣的大操大辦呢?若是喜歡這個女子,就趁她現在正在昏迷中,來個霸王硬上弓,直接要了她的身子,這樣不就達成心願了嗎?”

“你懂什麽?清竹是神女,隻有得到她真心的人,才能擁有四海天下,你這蠢不可及、鼠目寸光的臭東西,哪裏了解我的心思?”

“神女?神女不是被北秦的政王爺豢養在家中,從不見客嗎?”

“笨蛋,那個是假的,這個才是真的!”

“還是酋長英明,克裏木腦子慢,委實敬佩您。不過,莫非您要用美男計?”

“混小子,想什麽呢,你當我巴特爾是窯子裏的姑娘嗎?清竹有情有義,與眾不同,還是個烈性女子,我真的也很喜歡她,如果能得到她的心那就……”

“酋長,既然您動了真心,想讓她久活,不如就讓她試試咱們苗疆的土法子——嗜血蠱,死馬當成活馬醫,說不定還能撿條性命。”

嗜血蠱?清竹聽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那是什麽東西?我不要,病沒治好再搭上性命!

“混賬東西,越說越不像話,嗜血蠱是百蠱之最,雖能救人也能害人,如此的雙刃劍我怎舍得用在她身上,以後少說這樣沒用的話。”

“是,是,是!小的嘴賤,該打,該打!”克裏木一邊說一邊用右手假裝掌嘴。

“行了,快出去吧,免得耽誤我大婚之夜,千金一刻。”

“小的遵命,要說酋長絕對是床第高手,今晚差不多就行了,還是悠著點,別把這個小美人弄得……”

“還不給我馬上滾!”

“馬上,馬上!”克裏木一溜煙兒似的不見了,臨出門之前還不忘將門緊緊關好,唯恐外人騷擾。

“睜眼吧,別裝了!我早就知道你醒了。”從方才說到嗜血蠱時清竹不經意的顫動,他就看出她已經蘇醒了。

清竹嚇得全身一震,他在陰我嗎?不能動!

“不醒更好,我直接要了你,也省得費事。”說著,巴特爾便就勢解開喜服上紅色的盤扣。

“唰”一下,自己掀開紅帕子,驚恐的小臉如白色的錦帛一樣蒼白,“你,你想要做什麽?”

巴特爾停下手中的動作,笑若春風拂麵,“這裏是洞房,清竹那麽聰明,難道會不知道我要做什麽?”

“你,你,你,”本來想說你打算強暴我嗎?但是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便尷尬著道,“你該不會是想要我幫你完成心願吧,你知道我是神女,獨一無二的神女。”

“哈哈,不急,完成今晚的事之後再說,那些事還有的是時間。”巴特爾勾魂一笑,好整以暇地接近紅床上虛弱無力的女人。

“別,別過來,你要是用粗我會恨你的,你知道我是神女……那個月食,就是天狗食月,沒有月光,還記得嗎?”平生第一次說話這樣顛三倒四,從前的伶牙俐齒,寵辱不驚全都不見蹤跡。

“用粗?不,我會很溫柔的,保證過了今夜,以後你天天纏著我要。”巴特爾平時並不是好色之徒,但是麵前的女子即便在百萬軍中都能不慌不亂,不卑不亢,而此刻她雙頰酡紅,不知所措,慌亂無助的樣子更誘得他想要去挑逗愛惜。

“不要,站住,你再過來,我就死給你看,我……咬舌自盡。”避無可避,逃無可逃,眼前也隻能用這樣的下策,隻求他對自己尚有好感,不再逼迫。

果然,男人的虎步漸漸放慢,直至停止。巴特爾的臉色陰沉的難看,本來俊俏的眉目氤氳上悲憤的霧氣,冷得都能凍死人。

“清竹,你何苦這樣看不開呢?那個鄭聞有什麽好,根本就不值得你那樣對他,為了皇位無情無義,有了你之後還不知滿足,居然連名分都不給,我巴特爾絕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我會今生今世隻對你一個人好,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原來,雖然隻與清竹有過一麵之緣,巴爾特就念念不忘,不僅由於她特殊的身份,出眾的外貌,更欣賞她情深意重連男子都少有的性格。從那天以後,便多方派人打探,甚至不惜自己喬裝打扮到蓉城去,隻為再見她一麵,但麵沒有見到,卻聽得鄭聞即將指婚以及舊情複燃的消息,他料到依清竹那樣剛烈的性格,斷不會甘居次位,於是就和一隊苗兵駐紮在蓉城外的一片小樹林中,想要伺機將心愛女子救出,不想那天晚上,她卻一個人跑了出來,最後落到自己手中。

被他說到痛處,清竹本就憔悴的小臉更顯頹廢,她極力地大聲反駁,纖細露骨的雙手捂著耳朵,聲音嘶啞而無力,“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們男人全都一個樣,沒得到時說的天花亂墜,擁有時便拋卻曾經的誓言,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我不是,清竹,你相信我,巴特爾此生一定忠實於你,若不信,我現在就當著你的麵起誓。”他幾步衝向前去,將有些發狂的女人攔在懷中,輕輕愛撫。

男人的肩膀寬厚又踏實,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她抱住他的雙肩,忍不住哭啼出聲,將這些日子來受的委屈與痛苦,全部傾瀉而出。

巴特爾摟著女人柔軟的身體,這是他盼望已久的,沒想到今天突然華麗麗的實現。現在雙腳如同踩著霧中,飄飄欲仙。

傷心的哭了半晌,她才慢慢收聲,自己的鼻涕和口水全都抹在他大紅色喜服的衣襟上,就像一張五彩斑斕的地圖,分外惹眼。

“你好些了嗎?”放開懷中的女子,俯視她姣好的麵容,紅腫的雙眸,抽涕的俏鼻,還有那張紅豔豔的櫻唇。他有些忘乎所以,竟不自控地將雙唇靠近,再靠近。

感覺到麵前無限放大的俊臉,她花容失色,拚盡全力想要躲避,可男人的臂膀如銅牆鐵壁,不容移動半分。

眼看四片薄唇就要火熱的碰撞,卻聽到門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酋長,酋長,您睡了嗎?”

媽的,誰這麽不長眼,敢打擾我的好事?巴特爾在心中咒罵著,原來的晴天一下子陰了下來。

“誰呀?不知道我……”沒好氣的回答,很不得將後槽牙都咬碎。

“酋長,是我,克裏木,有貴客求見?”克裏木心知攪了巴特爾的美事,定要惹他生氣,顫顫巍巍的回答。

貴客?這十裏八鄉全是苗人,能有什麽貴客?再說自己成親的事並沒宣揚,這貴客此來所謂何事?

“清竹,你等等,我馬上就回來。”巴爾特鬆開臂彎,深情地望了盤中美餐一眼,依依不舍地轉身離開。他若是知道錯過這回,從此再也不能一親芳澤的話,恐怕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走。

旋轉戶樞,邁出門檻,剛出房門,抬腿朝著來人就是一腳,好在克裏木是練武之人,反應迅速,躲過一劫,不過本是衝著命.根子去的飛腿還是變成窩心腳,摔了個屁股著地。

克裏木吃痛也不敢出聲,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小心地將嘴附上他的耳朵,聲不可聞地嘟噥幾句。

“什麽?他?他來這裏做什麽?苗疆素來與他沒有瓜葛,互不來往。”巴特爾疑惑地隆起眉頭。

“先別說這些了,這人可不是個善茬子,酋長趕快去接待,也好打發了走人。”原本克裏木也不想破壞人家的新婚洞房,可這貴客畢竟不是一般人,自己的身份定是得罪不起,最後權量再三,還是覺得將酋長從婚房裏叫出來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