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賽馬

鄭聞僵直著身子,表情糾結難受,雖然尹沐雪說過為他守身如玉,讓自己十分感動,但並沒有想過要娶她,因為現在眼裏已經放不下任何人,兩人目前隻是鬧點小別扭。

清竹見兩人毫不掩飾的互動,實在看不下去了,撣撣身上適才從地上沾染的塵土,冷聲道,“這裏是我的房間,你們二位若要親熱還是到裏屋的好,青天白日讓人看見總是不妙,畢竟雪兒姐姐現在還是陳少夫人的身份,留心下人私下裏嚼舌根,汙蔑你們早就勾搭成奸,暗通曲款。”

他二人一聽這話,苦不堪言,尹沐雪實在心驚,鄭聞委實的冤枉,此言一語中的,直戳要害。男人立時如遭棒喝,甩開女人的手道,“雪兒妹妹,你還是先回去吧,不管有什麽難處,哥哥都會盡心幫你,咱們畢竟有相處十年的兄妹之情。”

尹沐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想起一月前自己在柳樹下,當著鄭聞、清竹以及冰冰的麵,對天起誓,寧受萬蠱蝕心之痛,也要與他劃清界限,沒想到才這麽幾日就自食前言,羞臊的恨不得鑽進地洞裏。

但眼下的狀況已經不容她多做考慮,自己已然跟姨母陳夫人翻臉,昨天又將冰冰的事抖落出來,現在那個小丫頭正被鄭聞拘禁起來,隻等著陳天麟回府當麵對質,現在的情形已然是騎虎難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在尹家家族勢大,已經想辦法加害表哥,現在隻要等到噩耗傳來,她便可以寡婦的身份改嫁他人。

“噗通”一聲又一次跪在地上,不顧額頭上昨日的舊傷,“砰砰”磕著響頭,“清竹妹妹,雪兒求求你,適才是姐姐冒犯你了,不應該跟你提出作妾的請求,隻要能共同侍奉聞哥哥,我什麽都不計較,做個侍寢陪房的丫頭都成,隻要不讓我們再次分開……”

鄭聞平時第一怕的事便是女人的淚水,此時被她弄得心都碎了,欲將人從地上攙扶起來,“雪兒,快別說了,這事以後再說,你先回去看看傷口吧!”

“不,今天要是妹妹不答應,雪兒隻有以死明誌。”尹沐雪卻如狗皮膏藥一般,越來越膩人。

鄭聞急得不行,隻要能將腳邊的女子拉起就行,也不論什麽辦法,“你問她做什麽,她也不是正室的身份?”話一出口,意識到言多必失,但已經說出就沒有辦法收回,劍眉斜眯著清竹,腦子不停轉動,要如何收場才好。

“不可能,”尹沐雪美眸睜大,裏麵寫著滿滿的不信,“聞哥哥沒回來之前,我求妹妹說要與你做小,清竹說隻要她是正妻一天,哥哥身邊就斷然不能容我,我最後已經跪地懇求,都沒有獲得首肯,直到你回來,我便受傷了。”

“什麽?”鄭聞不解地掐著麵前女人的手腕,“你適才是在求她,她做大你做小,才被她推倒撞傷的嗎?”

“其實,其實妹妹不是故意的。”她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說不是故意的,這樣就更使鄭聞深信不疑。

“你先起來,”男人的胸腔有些灼熱,忍著怒氣,“這種事情以後休要問她,她自己是大是小還不得而知呢?雪兒先回去修養一會子,晚上有你最愛看的賽馬比試,到時早些來。”

“是!”終於從地上爬起的女人,在看清鄭聞眼中無法抑製的怒火之後,嘴角的諷刺微勾起來。

清竹捕捉到她臨出門之前,似笑非笑充滿嘲諷的表情,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清竹,與你相處這麽久的時間,一直以為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子,可近來的一些事,親見你的所作所為,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從前他想她是個賢惠女子,但不代表會一直這樣思考。

笑容僵在臉上,看到男人憤恨的目光,心一慟,“從進房到現在,你有沒有問過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一味偏信別人的話,劈頭蓋臉地數落我的不是,你也很讓我失望!”

鄭聞被她的話觸動,故意噘起嘴角問道,“那你倒解釋給我聽聽。”

“哼!現在才來問我,可是我什麽也不想多說,更何況我的話你也未必會信。”忍住心裏隻想尖叫,想要怒罵的衝動,“方才尹沐雪告訴我,她會在新婚時將你灌醉,用禽獸的血液代替處子之血,如果還不能挽留你的人,她會不顧一切,不惜借腹生子,我一時氣不過想馬上告訴你,她拉著我的下裙,然後故意摔倒受傷。我知道這些話你不一定相信,她並不像你想的那麽單純,到底是誰下毒,她又到底是否為你守著完璧之身,待到陳天麟回來,你一問便能知曉。有些事情你親眼所見的不一定是真相。”

鄭聞如石像一樣僵立在那裏,思考良久道,“你先歇著,晚間有貴客來訪,別忘了屆時出席。孰是孰非日後必有定論,我定不會冤枉好人,姑息奸佞。”

邁著沉重的腳步,步出房門,心雜亂無章,沒有頭緒,究竟誰的話是真的,誰又是一直欺騙自己的人,分不清弄不明。轉眼到達那棵柳樹下,上麵是自己多年前用小刀親手刻下的標記,天長日久已經荒蕪長滿青苔。

“哐”的一拳重重砸去,將曾經的心痛徹底打爛,尹沐雪,不管過去怎樣,我們都回不去從前了!

是夜,天公作美,雖是晚間但星夜燦爛。丞相府外一處寬闊的賽道便是賽馬場了。這是陳丞相特意修建的,相傳鄭恒王十分喜愛賽馬,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就時常來這裏與陳罡比試賽馬,從前都是在山林中比賽,路途崎嶇又多樹木,路程長還很危險。後來,陳大人投其所好,在府外修建了一座賽馬場,各色的達官貴人談笑往來,好不熱鬧。

清竹到達賽馬場時,比賽眼看就要開始,一襲水綠的綠竹長裙,外麵罩了潔白半透明的蠶絲軟煙羅,身姿婀娜動人。鄭聞在賽場邊上看著自己的三匹戰馬,神情有些發木,一旁的尹沐雪依舊一身藍衣,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攪得他心裏煩悶。

本來今晚來參加比賽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天子鄭恒王。不過,因為皇上最近身子漸現老態,腿腳也不靈便,沒有出席,便欽命鄭皇後以皇帝之命代為參加。其實說是比賽,不過是為了逗皇上開心,鄭聞也沒有準備最好的馬匹,不在乎輸贏,隻想哄老人家一個開心。但此刻不同,鄭皇後素來與鄭聞不睦,眼下因為三個兒子命喪苗疆的事,對他和清竹簡直刻骨仇恨,真想當場賜死。

鄭聞對三個哥哥之死雖然也有抱歉,可一想到自己在苗疆受到的非人待遇,原本還僅存的歉意轉眼不見,現在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贏得比賽,滅滅皇後的囂張氣焰。眼下的情形並不樂觀,鄭皇後的宮馬明顯優於自己的每匹馬,所以他才一直悶悶不樂。

清竹的到來無疑是場中的亮點,不少高官都佇足張望,驚歎真乃天人也!鄭聞的目光也隨之轉動,暫時忘記了愁事。

尹沐雪仇視地瞪著如蓮花一般高雅的女子,他終究還是在意她,不能就這樣輕而易舉被打敗。

“清竹妹妹真是國色天香,穿上這樣的衣裙更顯得嬌豔可人!”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想到鄭聞知道真相的後果,她便不能在退縮了,一定要想辦法盡快拔掉這根肉刺,否則事情早晚都會敗露,那時憑鄭聞的做派定不能輕饒了自己。

清竹點頭回笑,不言不語。

“聞兒,”陳丞相不知何時已經到達賽場邊,“今晚的比賽你想如何……”

“誌在必得!”鄭聞打斷陳罡的話,“從前心慈手軟,一忍再忍,險些鑄成大錯,從今以後不論是誰,用什麽樣的手段對付我,我鄭聞定會以眼還眼,絕不留情。”

身旁的尹沐雪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木愣愣的立刻住嘴,今晚她一直嘰嘰喳喳呱噪個不停,此刻才算終於安靜下來。

“咱們的三等馬明顯略遜於宮廷中的寶馬,想要獲勝幾率不大。”陳大人一直將鄭聞視為己出,總在關鍵時刻拉他一把。

“告訴馬夫,隻要能贏了宮馬,黃金白銀任他挑選,反之,提項上人頭來見。”鄭聞的眸底是勝券在握的堅決,或許真如人們所說的一樣,雖然情商不高,一旦一涉及到權利,他反倒出落成絲毫不輸於秦政的英武男子,胸藏乾坤,劍指天下。

一旁的三位馬夫,聽到未來君王的這句話,被嚇得腿軟,其中一個一下子支撐不住跌在地上,“將軍饒了我們吧!”

另兩個人匆忙將他扶起,一同點頭哈腰道,“鄭將軍,還是通融通融吧!此次參賽的戰馬並不是最出眾的,如何能與皇宮中萬裏挑一的寶馬相比?”

鄭聞忽地轉身,猶如猛虎反撲,駭了眾人一跳,“這是軍令,沒有商量的餘地,我要的隻是結果,不管怎樣的代價都要完成。”

於是,前後左右皆燕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