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啄殺
一片隆隆的激鬥之中，四散的真氣如刀劍般縱橫交錯，鄧希驚駭之下，隻得盡力降低身體，迅速爬到了身旁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之後藏好。此時正是他抓緊回複功力的關鍵時刻，要是這樣被殃及池魚，死得不明不白，那就太虧了。
“意氣天生，歸化萬一；氣運天玄，三分歸元……”
鄧希不管外麵打得如何熱火朝天，隻管默念家傳心訣，將體內真氣的涓涓細流逐漸匯成了一條潺潺小溪，片刻之後，再由小溪變為了小河。
等胡趙二人由洞內打到洞外，一記接著一記的狂猛絕招震得地動山搖之時，鄧希的功力已然恢複到可以召喚《三界記》中妖獸的程度了。
於是他立即試著將真氣注入那幅惟妙惟肖的神雕展翅圖上，真氣到處，這頭神異的猛禽就像獲得了活力一樣，開始在書頁之內扭動起自己的身體來。
鄧希見狀心中一喜，隨即便收回了真氣，此刻兩大高人還沒有分出高下，他自然不會貿然將自己的底牌翻開。以這兩人的功力，自己這頭噬氣淩雕還未必能占到上風。隻有在他們兩敗俱傷之後，才是自己出來收拾殘局的時候。
而他此刻已經可以想象出，這些人在看見另一頭神雕憑空出現時，臉*會出現的那種莫名震驚的表情。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爆猛然響起，緊跟著而來的，卻是山體崩裂的巨大震動。
“轟隆！”
鄧希雖然沒有用眼睛去看，但是光從山石滑落的聲音，和再度暗淡的光線也已經看出來，山洞又塌了。
半晌之後，隆隆的震動漸漸散去，山洞之外的激戰，也隨之平息了下來。
“怎麽？終於分出勝負了？”鄧希心中冷笑一聲，剛準備爬起身來，卻隻聽在自己的左手不遠處，忽的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仿佛是有人正向自己的方向摸過來。
鄧希心中一愣，隨即便醒悟過來：“是姓方的，這小子被當胸悶了一記，看起來倒也挺能捱的。這爬過來是想幹什麽？”
他的腦中的警訊還未落，方師弟已然來到了他藏身的巨石之旁，身形一轉，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而在這位方師弟的手中，那柄斑駁的古劍，正真氣四溢。很顯然，他就是來殺人的。
不過當他殺意騰騰地轉過岩石之時，迎接他的卻是鄧希那雙笑盈盈的眼睛。
“怎麽？這麽快就按捺不住了？不等你家師兄了麽？”鄧希好奇道。
那方師弟似乎是被鄧希此刻的表現迷惑住了，但隨即便咬牙冷哼了一聲：“沒辦法，誰叫你也想染指噬氣靈雕，大家既然目標相同，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一入乾坤地窟，就該有隨時被人消滅的準備，隻不過這次輪到你而已。”
說著，他手中的劍便舉了起來，劍上真氣瞬間爆溢，眼看就要動手了。
而這時候卻見鄧希笑嗬嗬地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是麽？我怎麽覺得，應該是輪到你了呢？”
“我？”那方師弟眼角微微一抽：“就憑你現在的實力，也想殺我？”
鄧希一字一句地說道：“沒錯，我的實力是不夠殺你，但有，一樣東西有。”
方師弟聞言一怔：“東西？什麽東西？”
鄧希雙眼微微一凝，輕輕笑道：“是你的老相識了，來，跟它打個招呼吧。”
鄧希的話音剛落，那方師弟就覺得眼前的空間忽然發生了奇異的扭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一頭丈許巨雕，竟然毫無征兆地憑空跳出在了他和鄧希之間。
“啊！”
這種完全超出了他所有認知的驚人事件，頓時讓這位苦苦追蹤了噬氣靈雕三天的，滿腦子都是這種神異妖獸的氣道第三層修士，活活地愣在了原地。
緊接著就聽一聲懾人心魄的短促唳叫，在這狹小的空間裏猛然炸響出來。
頃刻之間，毫無防備的方師弟就覺得全身經絡好似被人灌入了灼熱的鐵水一樣，劇烈的沸騰了。
“啊！”
他渾身巨顫，每一寸肌肉，每一息真氣，都已然完全失去了控製。那柄斑駁的古劍也隨之叮地一聲掉落在了洞內的地麵上。
隨即，鄧希也同樣微微抽搐著的麵容，便從噬氣靈雕的背後轉了出來。由於鄧希將剛剛聚集的真氣大部分都注入了《三界記》之中，此時體內的真氣已經很少，所以受到搜魂音的影響也較小。
隻見他用力咬了咬牙，用頗為艱難的語氣緩緩說了三個字：“殺了他。”
話音未落，這頭巨雕便向前迅猛的一衝，利喙一啄，竟硬生生的從方師弟的腹部氣海之處插了進去。此時他真氣失控，護體罡氣完全失效，於是被對方一啄，便嘩啦啦地開膛破肚，血濺當場。震驚和劇痛之下，他甚至連最後的慘叫都沒能叫出聲來。
接下來，這頭名叫噬氣靈雕的通靈猛禽，便如同它的名字一樣，開始吞噬起方師弟氣海之中的真氣。片刻之後，當它吃飽喝足了之後，便仰起頭來，發出了一聲歡快的鳴叫。
而此時此刻，鄧希卻並沒有去關心噬氣靈雕的舉動，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然被腦海中正在繪製完成的一幅全新水墨肖像吸引了過去。
“方之長，鬼禦堂弟子，氣道第三層修為，隨師兄胡天行入乾坤地窟試煉，因爭奪噬氣靈雕的內丹被殺……”
還沒等他瀏覽完這幅畫之下的文字，就聽倒塌了的山體之外，竟然傳來了胡天行急切的聲音：“方師弟，方師弟，剛才怎麽回事？怎麽會有噬氣靈雕的聲音？”
而鄧希聽了這話，心中的驚奇也不下於胡天行。按道理說，胡天行的修為不及趙成棟，如今一場大戰下來，剩下來的居然會是他，這讓鄧希驚異不已。不知道他們這仗到底是怎麽打的，如果勝的是胡天行，那麽他到底還剩下幾成功力？
自己用突然召喚噬氣靈雕的方法，打了方之長一個措手不及，一擊得手。但此刻胡天行已經有了準備，如果他的功力損失不大，自己這神鳥的威力不足以燃燒他的真氣的話，自己貿然衝出，很可能會遭到迎頭一擊。
但一直等在裏麵，也不是個辦法。假如外麵的胡天行此刻已經功力耗盡，甚至有傷在身，那麽每一刻的等待，都是在浪費機會。
正左右為難之機，他忽然眉尖一挑，在望了望地上方之長的屍體，又看了看《三界記》中的畫像之後，一個有趣的想法便瞬間湧上了心頭。
*
與此同時，在這倒塌洞窟的外麵，胡天行和趙成棟兩人正遠遠地相對而坐，各自在努力地運轉真氣。
剛才的這一戰，趙成棟雖然實力占據上風，但是他是奪取寶物的一方，心情沒有那麽急迫，功力的發揮，便沒有辦法達到百分之百。
而對麵的胡天行，則是麵對著敗則必死的局麵。拚死一擊的氣勢，令得他在屢屢被逼到死角之後，總能化險為夷。此消彼長之下，使得兩人激鬥了上百招，都沒能分出勝負。
最終，兩人使盡全力的最後一擊，轟塌的整座山坡之餘，也讓兩人同時精疲力竭，難以為繼。隻得停手休戰，運功調息。
可是沒想到，他們在外麵為了顆靈雕內丹打生打死，洞窟之內居然又傳來了這頭凶猛妖獸的鳴叫聲，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方之長的慘叫聲。這讓洞外的兩人都有些莫名驚詫，任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洞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以至於胡天行雖然要全力運功恢複，本不應該分神他顧，卻仍舊壓抑不住心中的重重疑惑，開口向洞內呼叫。
而當他問完之後，洞內的聲音卻立即低沉了下去，噬氣靈雕的鳴叫聲固然不再，連方之長的聲音也沒有了。
就在胡趙二人大惑不解的時候，方之長的聲音則再度響了起來：“胡師兄，救我！”
這聲音異常虛弱，似乎說話的人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胡天行眉頭一皺，隨即朗聲說道：“方師弟，你那裏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之長的聲音繼續道：“靈雕，靈雕竟然還沒死，我被他啄傷了。”
“什麽？”
胡天行和趙成棟幾乎是同時叫出了聲來，一頭妖獸被挖了內丹居然還沒死，這樣的咄咄怪事恐怕古往今來都沒有聽說過，簡直令人無法相信。
但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是，剛才噬氣靈雕的搜魂音是如此的嘹亮清楚，就連他們兩人的真氣都在那一刻產生了極大的波動。若不是他們功力深厚，迅速壓了下來，那一下突如其來的真氣異動，甚至有可能讓正在調息的兩個人當即走火入魔。
這讓他們不得不相信方之長的話。可是一頭妖獸沒有了內丹，又怎麽可能活著呢？
“師兄！救我！”方之長那虛弱的聲音忽然在這一刻拔高了許多，加上一連串砰砰的撞擊之聲隨之響起，讓人感覺他好像再度遭到了凶猛的攻擊。
胡天行眉頭緊皺，方之長的生死他其實並不是十分在意，可是對於他來說，一頭被剖出內丹卻依舊存活的妖獸，實在是太具有誘惑力了。
因為這說明這頭妖獸的身上，可能還有其它未知的異寶在支撐著它的生命，這異寶應該比之前的內丹，還要珍稀得多。
而這頭猛禽剛剛受了重創，如果自己立即發動攻擊，應該可以將其拿下。反之一旦它擊殺了方之長，噬取了他的真氣，便有可能恢複元氣，讓自己難以下手。他知道大凡這種高階的妖獸，生命力必然強得驚人，稍微給它們一點機會，就會養虎為患。
所以從他自身的意願上，是非常想立即出手，但是威脅巨大的趙成棟還在眼前，自己卻隻能是有心無力，徒喚奈何。
而緊接著，胡天行隻覺心頭一震，因為在他的前方，趙成棟居然已經站了起來，朝著他微微一笑。
“胡師兄，我想，我們完全可以做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