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奪女之爭

四月,陰雨霏霏,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在為一個早逝的生命惋惜,從早上,牛毛般的細雨就一直這樣淅淅瀝瀝的下過不停。

而雨傘邊沿,那一滴一滴掉下的雨滴,不但滴在了那小小的土丘上,還落進了寧雪的心裏。

她沒想到,四年前的那晚,他們的分別竟成了永別。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們卻是陰陽兩隔。她曾想好很多很多痛罵他的話語,在這一刻,卻化成了天空飄飄灑灑的雨滴,滲進了大地,安撫著那個長眠不再醒來的人。

身邊所有的人都陸續離去,寧雪還牽著身邊的小女孩,駐留在墓地。曾經他們是最親密的,現在他們依舊隔得最近。她想讓這份無奈的釋然,陪他久一點。不知他泉下有知,看到她和他的女兒手牽手的在一起,他會是怎樣的心情?一定羞愧難當吧?

這個小女孩,其實在寧雪心裏是一個抹不開的傷痛。因為她的存在,她跟她最愛的人,還有她最好的姐妹割袍斷義了。諷刺的是,在事情真相沒有揭開之前,她居然還是這個孩子的幹媽!

當她某一天,知道了這個叫自己幹媽的孩子,竟是未婚夫的骨肉,她在這個熟悉的城市,熟悉的人群裏隱了身。她以為,她跟傷害過她的那兩個人再無關聯,可誰想,那個跟她最好的姐妹走在一起的男人,如今在這裏安眠於地下。而那個曾經知心得不分你我的好姐妹,卻早已不知所蹤。

如果,這孩子還有另外的親人,如果,警察沒有找到她,她一定不會插手管這事,天知道,那個男人車禍身亡那天,她是多麽矛盾的把這孩子接回家?還弄得她跟相依為命二十年的母親翻了臉。以至於,她一邊找工作,還要一邊照顧這個才五歲的孩子。如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不該那麽匆忙的辭職,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煩心又煩身!

“幹媽,為什麽爸爸的名字和照片,會在這石頭上?”

穆桐不解的看著墓碑。她今天不上學,是因為幹媽說,她們要來參加一個聚會。她不明白,為什麽沒見到爸爸,反而看到了爸爸的名字和照片?

鼻子一酸,寧雪的眼淚,隨著雨傘滴下的雨滴落在地上。“他不是沒來嗎?我們把名字刻在上麵,就是要懲罰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就像不聽話的小朋友,會被老師把名字寫在黑板上批評的。”穆桐接道。

寧雪點點頭,帶著穆桐鞠完躬,牽著她的小手,緩緩離開了讓她壓抑的墓地。

踩在山下那平坦的路上,撐著傘的寧雪,回頭看了看,身後籠罩在煙霧朦朧,立著無數墓碑的青山,還是有點不太相信那個年輕的生命,將永遠留在了這孤寂的山上。曾經,她還惡毒的詛咒過他不得好死,沒想到這一夙願得以實現時,她卻更加難過!她沒想到,恨了四年,最後竟連當麵痛罵他一頓的機會也沒了。她的滿腔仇恨,就隨著這不肯停歇的小雨,消失於地麵……

“幹媽!”

就在寧雪回頭看著那籠罩在陰沉沉天幕中的龐大墓地時,忽然感覺到穆桐緊握住自己的小手驀然間緊了緊,似乎有些驚悚。

“怎麽了?”

感覺到了孩子的不對勁,寧雪迅速回神,望向了她。清幽的眼神一閃,狐疑的順著穆桐的目光望向了前方,停在了迎麵大步流星,朝自己走來的五六個身穿黑衣,高大壯闊的男人身上。

這五名黑衣人昂首闊步,頗有些殺氣騰騰,清一色的黑墨鏡,讓人望之膽寒。

看到此幕,寧雪心中訝然,腦海中不自然的回憶起電影裏那些有關黑道殺人越貨的事。當即腳步一錯,迅速拉著一臉害怕的穆桐站到路邊,讓他們過去。

誰知,一行黑衣人,徑直來到她們麵前,將她們圍了起來。

“你們想幹什麽?”

寧雪將穆桐藏在身後,強作鎮靜的大聲喝道。什麽時候惹上了這些人?不會是那邊的人吧?這些年都沒動靜,現在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兩個男人眼神一凜,上前一步,一人抓著寧雪一隻胳膊,將她和穆桐生生分開。他們身後,一個長相凶狠的男人,踩著寧雪掉在地上的雨傘,微微彎腰,一言不發的將穆桐抱走。

“幹媽……幹媽……”

穆桐驚怕的哭聲,響徹在空曠,寂靜,葬著無數生命的公墓裏,悠遠而尖利……

“把孩子還給我!你們這些土匪。”

看著哭得傷心穆桐,被抱上一輛別克車,寧雪擔憂的目光,聚集了心底的憤怒。不甘心的掙紮了幾下,卻發現,自己那點微弱之力,根本就掙不開兩個抓著她胳膊的男人。

這時,別克車的車窗,這時搖了下來。

一張神情俊朗,似笑非笑的麵孔出現在車窗上,深邃的眼睛,靜靜的停落在寧雪那張帶著濃鬱怒氣的清秀臉龐上。

“寧小姐,這個孩子被我們老板收養了,老板今天是接她回家的。”

寧雪身邊一個抓著她胳膊的男人,清晰的解釋道。

“他憑什麽收養她?要收養,我比他更有權利!你們把她還給我!”

寧雪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鬼話。穆庭非出事才短短幾天,他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能辦好了一切的收養手續?除非他早就知道穆桐的存在。可是,穆庭非出事那天,為什麽他沒去幼稚園接她呢?今天是穆庭非出殯之日,他怎麽沒有參加?

看她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男人微微咧嘴,刀削石刻的麵部線條一下變得柔和不少。揚揚嘴角,他轉頭給前麵的司機低語幾句。

司機開門下車,拿著一張紙走了過來。“寧小姐,這是我們老板申請收養孩子的同意書,相關手續早已辦好。老板還說,謝謝你這幾天對孩子的照顧。”

看著搶孩子變成合法化,寧雪怔怔的說不出來話。可要看著可愛的幹女兒,被這不知根底的家夥抱走,她實在有點不放心。隻是,對方人多勢眾,不放心又有什麽辦法?

直到別克車開走,抓著寧雪的兩個男人才鬆了手。

看著逐漸在視線裏變小的別克車,寧雪揉著還在發疼的手腕,怒從心起。要孩子,至於像土匪一樣搶嗎?一定有問題!

回到自己的跑車上,寧雪一踩油門,愛車一溜煙,躥了出去,朝著別克車瘋狂的追了上去。她咽不下被人蠻橫搶孩子這口氣!

很快,寧雪的車超過了抓她的兩個人的車。

車裏的男人們,臉色一變,拿起了電話,請示起他們的老板。“老板,寧小姐追了上來。要不要阻攔她?”

“不要攔她,讓她追。”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看了看後視鏡裏沒有加速的車,寧雪不解了。為什麽沒人阻攔呢?不會都是一群睜眼瞎吧?這樣也好!省得我得想辦法去擺脫他們。

“哼!對我無禮,弄壞我的傘,我也讓你瞧瞧我的厲害!”

一咬牙,寧雪加大油門,款型精美的跑車,如離弦的箭飛似的朝前麵的別克車追了過去。

依舊飄著毛毛細雨的寬闊馬路上,車流都按限速有序行駛。突然一輛發瘋一般,見車超車的法拉利紅色跑車,打破了這有序的場麵。不少車主,看到紅色跑車靠近,很自覺的避開它,以免招上不必要麻煩。所以,紅色跑車這一路都跑得暢通無阻。

“老板,你看這……”

別克車裏,駕駛座上的司機,擔憂的看了看後視鏡裏越來越近的紅色跑車。

男人微微一笑,淡然說道:“她喜歡收罰單,隨她好了。”

他很想看在這到處都是車的馬路上,她追上又能做什麽?

在一轉彎處,寧雪仗著別人都避她遠之的優勢,追上了她討厭的別克車。與他並排行駛時,對他們吐吐舌頭後,拿起副駕駛上她還未喝完的飲料瓶就扔了過去。

男人接住瓶子,轉頭,依舊沒有太多表情。“商量個事。”

“除了把穆桐還給我,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商量的?”

寧雪看了一眼,臉上還掛著淚的穆桐,丟去一記白眼給男人,眼光瞟了瞟前方不遠的收費站。好像有交警呢!

“你不是想看到這孩子嗎?這樣吧,你來我家做保姆,你就可以天天看到這孩子了。”

雖然男人的話語很平靜,可他狹長的雙目裏卻是帶著一絲輕佻的神色。在寧雪身上溜了一圈,他俊朗的臉上流露出一點遺憾來,這身材板瘦了點,不夠豐滿。莫非她隻長個子不長胸的?十七八歲的孩子,都比她發育好!

瞥見他不懷好意的眼光,寧雪頓時怒火衝天,伸手拿起擋風玻璃前的一件東西,就朝男人砸了過去。縮回手的時候,她馬上就後悔了——她把家裏的鑰匙給扔了。

變臉一般,她堆起了如花一般的笑容。“帥哥,請你把鑰匙還給我。”

說這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虛偽,好無恥。居然稱這臭男人為帥哥,真是對不住天底下帥哥了。

戲謔的挑了一下眉頭,男人把手伸到車外,悠閑的晃著。

“別給我弄掉了!你還給我吧!”

看著在車窗外晃悠著的鑰匙,寧雪的心也跟著晃蕩起來。要是他手一鬆,這鑰匙還不知道該怎麽撿起來呢!看了看後麵離自己很遠的車,寧雪手裏的方向盤一轉,向著別克車靠近。

“金島別墅。”

握著鑰匙,男人縮回了手,悠閑吐著幾個字。搖上了車窗,他不再理會衝他發射帶著熊熊怒火眼刀的寧雪,因為他的電話響了。

“說!”他命令著。

“歐陽集團明天有個會議。據說是商談有關下屆根雕大賽的事。”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破壞掉!”

根雕賽的接洽會,輪得到他嗎?男人冷笑一聲,陰鬱的臉上露出了仇恨的目光。手裏的電話,就像是手刃仇人的刀一樣,即使掛掉了,依然被他緊緊握在手裏。側頭望著邊上紅色跑車上的女人,他仿佛聽到了那個老頭淒慘的痛哭聲。估計他的哭聲是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樂章。

被嚇壞了的穆桐,不舍得望著車窗外那張憤怒的臉。好一會兒,她抬頭對男人說道:“叔叔,你是壞人。你惹幹媽生氣了。”

男人微微一笑,麵露陽光,不再有剛才的陰寒之色,捏捏她的小臉,盡量溫柔的說道:“該改口叫爹地了。寶貝,想不想再見到你幹媽?”

穆桐的眼睛裏閃過驚喜的異彩,使勁點點頭,也不再哭喪著臉了。

“那你就好好聽爹地的話。爹地保證,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跟我們天天在一起。”

穆桐的臉上浮現出了開心的神采,看著窗外那哭喪著臉的人,她眼睛裏帶著了期盼和對未來美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