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傾慕者（上）
蔣婷與孫芸來到禦美齋時，時間還早，也就剛過巳時（大約上午11點）。不過這會兒，禦美齋裏已經來了不少客人，顯示著這家店在京城的富貴閑人圈子裏，有多麽的受歡迎。
孫芸很興奮。這一路上就，她就像是報菜名的小二似的，跟蔣婷一一列舉了禦美齋中，眾多美味的飯菜點心。而蔣婷對那些所謂的美味並沒生出太大的興趣來，倒是對恢複能力如此之強的孫芸感到十分佩服。
原本她讓人往孫家遞話時，還怕這丫頭會因為前幾天的事情感到不好意思，不會答應陪她過來呢。沒想到人家壓根兒就跟沒事兒人一樣，讓人回話時，還著重言明：這一次，她一定要吃到禦美齋裏的芙蓉豆腐！
蔣婷本人對吃並不很在行，以前在西北時，大都是自己做飯，充其量也就能做到鹹淡適宜。就算到了京城這倆月，她品嚐到了不少美食，但相比於自小就生活在錦衣玉食裏的孫芸，她在這方麵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人類對美味的追求是與生俱來的。看到孫芸對那所謂的芙蓉豆腐如此鍾情，她也忍不住有了很大的期待。因此，早在她們來之前，蔣婷便吩咐了人過來，借著劉銘的名頭，跟禦美齋的掌櫃預定了兩碗芙蓉豆腐，做飯後點心。
“終於到了。”孫芸利落的當先下了馬車，對隨後下來的蔣婷道：“婷妹妹，咱們今天來的早，指定能找到好位子。禦美齋裏不接受預訂，你肯定還沒跟範大廚商量好席麵菜色吧。我來過這裏挺多次了，而且我們家還請過範大廚去幫忙辦酒宴，所以這選菜單的事兒，我來幫你！”
蔣婷笑著看孫芸將胸脯拍得當當響，搖了搖頭道：“這次咱們不用去跟人搶座位了。我求了慶王世子爺，讓他今天將後院專門給他準備的雅間借給咱用用。還有，我專門讓人跟掌櫃的說了，咱們飯後會有芙蓉豆腐上來。不過你說的那個範大廚我不認識，席麵菜單也確實還沒定好呢。這些，可都要靠芸姐姐你來幫我了。”
孫芸臉上笑開了花，聽說真有芙蓉豆腐吃，她立馬就樂了。禦美齋的芙蓉豆腐與別家不同，不僅味道鮮美，而且看相也美，是一道極費功夫的點心。這道菜，每天都是有定量的，能不能吃到都得看運氣呢。畢竟禦美齋的飯後點心是贈送的，哪一桌送哪一樣，那可都是大廚說了算的。
“太好了，原本我還想著專門去求求範大廚呢，沒想到你竟然能先定下兩碗來！”孫芸歡喜的拉著蔣婷往店裏走：“咱們快點進去，你不知道範大廚很少給人定做席麵的。今兒咱們來的早，人還少點兒，好好求求他，說不定他能親自幫咱們做一席。”
蔣婷任由孫芸拉著走，疑惑的問道：“芸姐姐，你嘴裏這個範大廚怎麽架子這麽大？他到底是個什麽來頭啊？”
孫芸臉上笑顏更開，顯然很喜歡這個範大廚的手藝。她語氣十分推崇的對蔣婷回道：“範大廚早年是宮裏的禦廚啊。他以前是專門為太後娘娘執掌太極宮禦廚的大師傅。後來，範大廚的兒子接了他的班，他便從宮裏退了出來，進了這禦美齋做大廚。我告訴你哦，這禦美齋裏的‘禦’字，說的可就是範大廚呢。”
“哦，原來如此啊。”蔣婷點頭應著，心裏卻暗想：原來就是個給兒子讓了位置，自己出來賺閑錢的老頭啊。她正感歎著呢，進店門時漫不經心的一抬頭，卻驚得差點兒沒一頭蹌地上。
“啊，原來他們也這麽早就到了啊！”孫芸驚喜的拉著蔣婷便往正被一群人圍著的劉曜和劉銘衝過去。
蔣婷此時隻覺得無限尷尬。雖然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自己這回就是來賠罪的，一定要放低姿態，一定要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歉意，一定要讓那位“小柿子”從此不再記恨自己……
然而，再多的心理建設此刻都成了泡影，再見到劉曜，蔣婷除了尷尬還是尷尬。好在，她尷尬的原因別人是不曉得的，像劉銘和孫芸，都以為她是為了之前在蔣府裏的事情而感到難為情罷了。而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蔣婷才能保持鎮定的麵對劉曜。
來到了圍著倆世子爺的人群之前，蔣婷才注意到，周圍圍著的幾個人，竟然都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這下她就有些納悶了，一群姑娘們圍著倆男孩子，怎麽看都有些不成體統吧。到底是她的想法太過保守了，還是南唐的民風其實很彪悍？
看看眼前這些小姑娘們，各個眼裏都含著藏不住的傾慕，有的對著劉銘脈脈含情，有的對著劉曜暗送秋波。顯然，她們之中，要麽是劉銘的愛慕者，要麽就是劉曜的愛慕者了。
蔣婷詫異的看了看滿臉無奈微笑的劉銘，又望了望臉色冰冷的劉曜，再看向滿眼星光閃著八卦色彩的孫芸，覺得腦門開始痛了。
不過另一方麵，蔣婷又覺得很神奇。有人愛慕劉銘她覺得很合理，畢竟從僅有的幾次交往來看，他確實是一個待人親和，而且十分體貼的好少年。可是劉曜……這個別扭又古怪的猴孩子，也會有人喜歡嗎？
哦，她不能再在心裏罵劉曜是猴孩子了。之前就已經深刻的認識到錯誤了，現在怎麽還能再犯。嗯，她的意思是，那位景王世子老是冷著一張臉，而且待人態度惡劣，又總是喜怒無常，性格也是霸道乖張……總之，這樣別扭的小孩兒，應該不怎麽招小姑娘喜歡吧。
不過眼前的事實證明，少女的心海底的針。蔣婷覺得劉曜處處不好，很招人煩。可在眼前這些小姑娘眼裏，他總是冷著臉，能讓他俊美的容顏顯得不失英氣；他待人態度冷淡，便說明他很自律不會**狐朋狗友；他性格霸道，人家本來就身份高貴，霸道一點不是應該的嗎？
總之，現在的情況是，周圍好幾個小姑娘，對劉銘眉目傳情的隻有倆，其餘的則全都對著劉曜送秋天的菠菜呢。
蔣婷覺得此時情況很詭異，她們還是不要攙和比較好。因此她輕輕拽了拽孫芸的袖子，慢慢的開始往後退，爭取退出這些人的視線之外。
孫芸略有不解的看了看蔣婷，這麽好看的場麵，她拉著自己退什麽？不過上次從蔣府回到家，她娘親聽了在蔣府發生的事情後，嚴肅的跟她說過，以後要她多聽蔣婷的話，要拿她當姐姐看才好。因此孫芸雖然很不解，但也還是隨著蔣婷一起慢慢的往後退。
剛才她們來的太快，而且也未曾出聲，因此，蔣婷和孫芸此時往後退，並不顯得太突兀，沒有引起其他少女們過多的注意。
可正當她們要退出去的時候，劉曜卻出聲止住了她們的腳步：“蔣姑娘，不是你叫我們過來的嗎？你不但讓我們先來這兒等你，見了我們後還要躲。請問你這是什麽意思？如果這頓飯你請的不情不願的話，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蔣婷一瞬間隻覺得頭腦發蒙，差點兒沒拉著孫芸轉身就逃了。然後下一瞬，那些少女們俱都轉了目光，陰氣森森的盯住了她們。
蔣婷硬著頭皮向前踏了半步，劉曜和劉銘施禮告罪：“方才我看兩位世子爺正與眾位姐姐敘話，便想著先去後廚找範大廚將菜式定了，回頭再來請兩位世子爺過去。那個，我們若有什麽讓您誤會的地方，還請原諒則個。”
孫芸反應雖然慢點兒，但對著這麽多敵視的目光，也已經明白了剛才蔣婷為何要退了。她決定後麵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了。這樣尷尬的場景，實在不是她這樣直心眼的人能應付得了的。還是老老實實跟著蔣婷行事吧。她也跟著蔣婷向劉銘和劉曜拜了下去。
蔣婷對於京城的貴女們來說，是新來的，自然沒什麽人認識。可孫芸不同。她以前那口無遮攔的性子，當真得罪了不少人。而好巧不巧的，其中一個就在這群人中。
“喲，這不是兵部尚書府的孫二姑娘嗎？怎麽，二姑娘也跟兩位世子爺相熟嗎？據我所知，二姑娘素來不喜讀書，也極少參加文會，不知是借了誰的光，才有幸結識了兩位世子爺啊？”一個瓜子臉的單眼皮少女半掩著嘴巴嘻嘻笑著，話裏話外的透著對孫芸不學無術的輕視和嘲諷。
蔣婷抬眼看了那少女一眼，隻覺得她原本清秀的麵貌，此時卻顯得很醜陋。她略有些擔心的看了孫芸一眼，卻發現她並沒有太過在意的樣子，依舊帶著淺淺的微笑，低眉順眼的站在她身邊，但並沒有對那少女答話的意思。
孫芸不答話，場麵一時便冷了下來。蔣婷暗暗舒了口氣，好歹這丫頭這回沉住氣了，沒給人頂回去。要是她如上次一樣在脫口而出什麽驚人之語，這次可就會惹出大麻煩了。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若是毀了人家少女的閨譽，那罪過可就大了。
蔣婷覺得冷場比場麵爆了來的好，可有人卻不這樣認為。人群中央，一個長著鵝蛋臉、大眼睛、瓊鼻紅唇的美少女站了出來，對那因孫芸不理會而有些發惱的瓜子臉少女問道：“趙妹妹，這位就是孫大人府上的二姑娘嗎？你們之前認識嗎？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孫大人可是公正無私的好官，聽兄長說他待人也是極和善親切的。想必孫大人的女兒，也是一位待人和善的好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