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零四 回:陳圓圓王府求情 布袋人篦坡替死

一六六二年三月,清廷以擒獲永曆帝朱由榔詔告天下,詔書中說:“念永曆既獲,大勳克集。士卒免征戍之苦,兆姓省挽輸之勞。疆圍從此奠安,閭闔獲寧幹止。是用詔告天下,以慰群情。”同意就地處死朱由榔。吳三桂因擒獲朱由榔有功,進封為親王。

吳三桂成為親王,自然要把清廷交代的事情辦好。那就是殺掉朱由榔等人。四月十二,吳三桂決定將朱由榔及其眷屬二十五人押到昆明篦子坡執行絞刑。那天,天降大雨,山川同悲。朱由榔和太後,皇後,太子被關在檻車裏。一點一點的接近他們死亡的地點,那就是昆明郊區的篦子坡。

王皇後和馬太後被關在一個檻車裏。婆媳倆想著就這樣屈辱而死,心實不甘。王皇後說:“母後,與其受辱而死,不如悲壯而死。與其死在吳三桂刀下,不如自行了斷。”馬太後點點頭道:“與其看著我兒與我孫慘死,不如我們先走一步。”就這樣兩人在檻車中自相扼喉而死。壯哉!烈女皇後。

永曆帝朱由榔和太子朱慈炫被關在另外一個檻車裏。朱由榔默默無語,走向生命的終點。剛滿十四歲的太子朱慈炫噴發著自己的悲憤。他痛罵道:“黠賊,我朝何負於汝,我父子何負於汝,乃至此耶?!”一路上罵個不停。

而此時的吳三桂卻不能聽見這樣的罵聲。他考慮再三,最後還是決定不去看朱由榔父子被活活處死的慘狀。他留在他的王府裏,心情複雜。盡管朱由榔很快就會被處死。可是,吳三桂內心的憂慮還是沒有完全解除,衝冠—怒為紅顏是自己永遠的汙點。朱由榔被殺,他就是真的成了難以回頭的漢奸了。如果將來真的和清朝翻臉,還能再打出反清複明的旗號嗎?又如何能夠籠絡漢人的人心?

更煩得是,反清複明的力量還在。他剛剛得到的消息,明朝延平王鄭成功已經打敗了占領台灣島的荷蘭人,控製了台灣。荷蘭已經投降,台灣成為鄭成功反清複明的基地了。區區小島雖然不足為俱,可是對於吳三桂來說,總是一個壞消息。這些事情在吳三桂腦袋裏回蕩著,真是不勝其煩.

“今時今日,身為清廷臣子,自是聽命於清廷,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吳三桂心裏這樣想著。

正在這時,門開了,回到昆明有些日子的吳應麒進來了。畢恭畢敬的說:“父親,師太求見。”吳三桂一聽,立刻顯出很意外的神情,但卻難以掩蓋內心的喜悅,因為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來了。“快請”吳三桂連忙站起,整理整理衣服,等待著師太的到來。

吳應麒轉身出去,不一會,一個四十多歲的尼姑進來了。雖然是出家人,沒有任何裝扮。但是一看就是個美人。真是傾國傾城之貌,淡雅幽然的神韻。雖然四十多歲,整個人看起來依然光彩照人。

“圓圓!”吳三桂連忙跑過來,一把拉住尼姑的手。那手還是那樣的細膩白淨。尼姑卻連忙後退幾步。“王爺,貧尼法號空明,請王爺自重。”這位尼姑就是讓吳三桂衝冠—怒為紅顏的那個紅顏,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陳圓圓。

當年陳圓圓是吳三桂的愛妾,在北京被李自成手下掠獲。人人都說吳三桂之所以投降清朝,就是為了借清兵打敗李自成,奪回陳圓圓。所有很多人都說陳圓圓是紅顏禍水,是造成明朝覆亡的罪人。連陳圓圓自己都相信這種說法。多少年來,她一直心存愧疚,對吳三桂有很複雜的感情。她被吳三桂奪回以後,時常勸吳三桂反清,可是吳三桂卻越陷越深。直到幾年前,陳圓圓對吳三桂已經失望透頂。所以堅決的離開吳三桂,去一座廟宇出家為尼。吳三桂曾多次前去探望,都被拒之門外。而今天,陳圓圓竟然主動來找吳三桂,真是讓吳三桂感到意外。

“圓圓,你還好嗎?”吳三桂是那麽的愛陳圓圓,一句簡單的問候,是多年來牽腸掛肚的最濃縮的話語。“王爺,圓圓怎麽會好?怎麽會好?我是紅顏禍水,我愛的人是大漢奸。我的一生,從你決定降清開始就不會好了。多少年來,我青燈古佛相伴,已無人生樂趣。留此殘身,就是想在我有生之年,能夠看見你可以洗刷漢奸的臭名,我可以洗刷紅顏禍水的罵名。可是,王爺卻貪戀榮華富貴。圓圓多次相勸,均不能讓王爺回心轉意。圓圓豈能不傷心失望?”陳圓圓放聲痛哭。

吳三桂的臉立刻陰沉下來。看著陳圓圓如此痛苦,他的心情也十分難受。他隻好安慰陳圓圓道:“圓圓,你又何苦耿耿於懷呢?本王現在的力量,怎麽能和清廷對抗?時勢比人強呀!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就和清廷翻臉,弄不好會死無全屍的,你就不能再等幾年?”

陳圓圓止住哭聲。看著吳三桂說道:“你老是這些推詞,我早已經不相信了。今天我來,不是要你立即反清。我隻是求你,務必不要新加罪孽,不能去犯不可饒恕的罪孽。否則你就無法回頭也無法麵對天下人了。現在街頭巷議,你已經將永曆陛下和太子押送去篦子坡。準備將永曆陛下和太子處死。人人罵你漢奸,人人罵我紅顏禍水。吳三桂,你怎麽能造這樣的冤孽啊?我求你收手吧。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呀!”陳圓圓再次痛哭,撲通一聲跪在吳三桂的麵前,悲痛欲絕。

吳三桂俯身抱住陳圓圓,替她擦去淚水。無奈的說:“圓圓,你起來說話。圓圓,你這樣真是折磨我。朝廷命我處死永曆帝,我不敢不從啊。況且還有滿人將軍監督,我實在無能為力啊!”

陳圓圓一聽,癱坐在地上。眼睛裏露出憤怒的目光。“吳三桂,你如果真想救永曆皇帝,那幾個滿人算什麽?雲南不是你的地盤嗎?永曆陛下已經走投無路,你就不能繞他一條命嗎?讓他隱居出家還不行嗎?他再也沒有什麽能力了,他不會再成為你的威脅。你又何苦把事情做絕,不給自己留點餘地呢?你真的不怕遭天譴嗎?”

“圓圓,此事事關重大,不是你說的那麽簡單的。清廷對我不是很信任,派在昆明的密探不知道有多少,他們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呢!我實在是無可奈何呀!”吳三桂無奈的說道。

“是啊,你無可奈何。都是我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都是我害了大明。我真是罪該萬死!”陳圓圓激動的站起來,突然從身上掏出一把刀。吳三桂一看驚恐的叫道:“圓圓,你幹什麽?不要做傻事。”陳圓圓把刀對準自己的胸膛。一字一字的說道:“吳三桂,我恥於活在世上。我和你的孽緣,該結束了。”說完用刀狠狠得刺向胸膛。吳三桂快速的用手一擋,可是刀還是插到陳圓圓的左胸,頓時鮮血直流。

屋外的吳應麒一聽,連忙進屋。吳三桂抱著鮮血直流的陳圓圓,邊哭邊說:“圓圓,挺住啊,快叫大夫。”吳應麒忙去請大夫。陳圓圓看著焦急的吳三桂說道:“不要叫大夫了。你不答應我放了永曆陛下和太子,我還會自殺。”吳三桂無般無奈之下,隻好點頭。

“三桂,你答應了?你不會騙我的吧!我要你發毒誓!”陳圓圓興奮的說道。

“好的。圓圓,我以我的生命起誓,若我騙你,那讓我不得好死,萬劫不複!你說的很對,我不能做無法回頭的漢奸。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吳三桂動情的說道。

“三桂,我沒有白走一趟。我知道,你絕非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陳圓圓高興的偎依在吳三桂的懷中。

大夫給陳圓圓包紮傷口,陳圓圓已無大礙。吳三桂便叫吳應麒進來,告訴兒子一個重大的決定.

“應麟,為父再三考慮,朱由榔父子還是不殺的好.”吳三桂當著陳圓圓的麵,一錘定音.

“父親?此事關係重大.是不是再考慮考慮?”吳應麟回答道.

“不用在考慮.為父已經作出決定.你速去篦子坡,傳達我的旨意,推遲三天再殺永曆帝和太子。利用三天的時間,找到長相相似的人代死.然後把永曆帝父子送去貴州的古佛山軟禁起來,讓他們在那裏出家,了此殘生。”吳三桂說道.

“可是父親,哪裏會有那麽相像的人?若三天之內無法找到,那麽又該如何?”

“如果不能找到相像之人.就讓九天紫府劉真人使用點障眼法,將布袋人變幻成朱由榔父子,這對劉真人來說是很容易辦到的.”

“父親,布袋人有形無神,萬一露出破綻,被滿人將軍發現,那可是不妙.”吳應麒惶恐的說道.

“所以先叫你去找長相相像的人替死.萬一需要用布袋人替死,滿人將軍提出異議,就不要讓他們活著.”吳三桂說道.

吳應麟見父親心意已決,料想是陳圓圓以死相求的結果。此刻他的心裏,對父親有些責怪:“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一刻,吳家的安危,都被你拋到腦後了.為了吳家的安危,你讓紅甜去緬甸。今日卻不願違背陳圓圓的意思。父親啊,這不公平!”

可是吳應麟知道多說無益,所以帶上心腹,走了王府,直奔篦子坡而去.

吳應麒走後,吳三桂還是十分擔憂。可是為了陳圓圓,也隻能冒這次險。而且吳三桂也有自己的盤算,若真有一天反清,朱由榔父子可以籠絡漢人人心.到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洗刷自己漢奸的罪名。

吳應麒很快到達篦子坡。宣布吳三桂命令,推遲三天再殺朱由榔父子。滿人將軍詢問原因。吳應麒答道:”朱由榔父子非一般人,死也要選個恰當的日子。家父請法師看過,三天以後,是個合適的日子。”滿人將軍不多言。

吳應麒隨即去見朱由榔父子。朱由榔父子已經知道馬太後和王皇後已經死亡,正悲痛欲絕,痛徹心扉。吳應麒看了幾眼淚如雨下的朱由榔父子就出去了,他要在三天之內找出兩個長相和永曆帝父子相像的人做替死鬼。不然,就要請劉真人將布袋人幻化成朱由榔父子替死了。

就在篦子坡的一間草屋內,停放著王皇後和馬太後的屍體.兩人在檻車中自相扼喉而死,被發現時候已經咽氣了.朱由榔和朱慈炫跪在地上痛哭,悲痛欲絕.“母後啊,母後.為何不等皇兒?先走一步?”朱由榔現在真是國破家亡.境況淒涼.太子朱慈炫邊哭邊安慰父皇:“父皇,請節哀.我們很快就會和皇祖母和母後見麵了.到時候一家團圓.”朱由榔一聽,抱緊兒子.說道:“真是苦了你皇兒啊!”朱慈炫深情的摸著皇祖母和母後的遺容.用白布將兩人的遺容蓋上,扶起了近似崩潰的父皇.

四月十四日,兩個長相像朱由榔父子的人被秘密的帶到吳應麒的麵前.親信侍從向吳應麒介紹:“這兩個人年齡大的是個囚犯,年齡小的是個俘虜.年齡和朱由榔父子相當.長相也有七八分像.應該可以以假亂真.”吳應麒看看,非常不滿意.,道:“就這樣的長相一看就能看出是假的,哪裏有七八分像?我看頂多五分像.不行啊!”

親信不知所措.吳應麒道:”帶他們下去,速速處死,不要讓他們亂說.”

親信帶兩個叫苦連天的人下去立即處死,吳應麒忙令人去請劉真人.那個精通玄學的劉真人得知事情原委,著實驚出一身冷汗他深知事關重大,萬一事情敗露.他將大禍臨頭.但是平西王有令,他不敢不從.

劉真人求見吳應麟,戰戰兢兢的說道:“世子,布袋人替死未嚐不可.但是布袋人有形無神.容易露出破綻.世子務必要設法掩護才可.更重要的是,布袋人死後,小人施的法術隻能維持兩個時辰。世子請記得,務必在布袋人替死後,立刻將其焚燒,以免現出原形。”

“這個我記住了。劉真人請放心,我知道布袋人有形無神,會格外注意。請劉真人盡力將布袋人幻化成和朱由榔父子一模一樣的人。”

“世子,此事小人一定竭盡全力。小人需要先去看看朱由榔父子的樣子,才能將布袋人幻化成他們的模樣。”劉真人說道。

“好的,我親自陪劉真人去。”吳應麟說著,和劉真人一起去了朱由榔處。

劉真人看到了朱由榔父子的長相,小聲的對吳應麟一陣耳語,吳應麟笑著點點頭。

吳應麒安排了豐盛的酒菜給朱由榔父子.侍從傳達吳應麒的話,告訴朱由榔父子,這是最後晚餐.朱由榔看著斷頭飯吃不下.太子忙勸到:“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皇兒陪父皇痛飲幾杯.明天我們就可以和皇祖母母後團圓了.”說完給父皇和自己倒滿酒.朱由榔見太子這樣坦然,心裏有些安慰.舉起酒杯說道“皇兒所言甚是.且先敬你皇祖母和你母後.朕再與皇兒痛飲.”說完把酒灑在地上.父子兩人開始最後的晚餐.

酒足飯飽,父子兩人都喝醉了.感覺迷迷糊糊.倒地便睡.不是他們喝的太多.隻是因為晚上吳應麒叫人在他們的酒菜裏放了迷睡的藥,讓他們迷睡過去.這樣好方便劉真人取其真氣,用來幻化布袋人。

劉真人跟隨著吳應麟走了進來,吳應麒的四個親信扮成黑衣蒙麵人,尾隨其後。劉真人從懷裏拿出兩個半尺大小的布袋人,然後自己蹲下身來,用嘴巴吸取朱由榔父子的真氣。然後將朱由榔父子的真氣,吹到布袋人的鼻孔裏。兩個布袋人便散發靈光,逐漸變大,一點點變成朱由榔父子的樣子。

在場的他人都歎為觀止。吳應麟一看兩個長相酷似朱由榔父子的布袋人就在眼前,興奮的說道:“劉真人真是法力無邊。簡直是一模一樣。”

劉真人說道:“布袋人有形無神,還請世子多加掩護啊。”

吳應麟笑道:“劉真人以後就住*西王府吧。這樣,比較好。”

劉真人知道自己以後都將活在吳三桂的控製下,能不被殺滅口,已經是萬幸。

應麒的四個親信動作麻利的把朱由榔父子的衣服換掉.然後把他們抱到屋外.屋外早就準備好車子.朱由榔父子被放進車子.四個蒙麵人便一同上車.兩人在前麵駕車,另外兩人在車裏看著熟睡的朱由榔父子.車子快速的奔向遠方.消失在黑夜裏.那兩個替死的布袋人,也於此時換上朱由榔父子的衣服住進屋內.等待著明天的到來.

四月十五日早上,兩個替死的布袋人在吃了斷頭飯後,被押到了篦子坡的一個小山坡處.劊子手準備好了勒死他們的弓弦.吳應麒和來監斬的滿人將軍卻談笑風生.互相寒暄.滿人將軍看了看,對吳應麒說道:“這朱由榔父子都嚇的脫相了.前些日子見到的那種皇家風範已經蕩然無存啊.”吳應麒忙說:“將軍所言不差.這朱由榔國破家亡,喪母喪妻.今又與子共赴黃泉.哪還有什麽精神?豈能不死前脫相?”滿人將軍連忙稱是.時辰已到,布袋人被弓弦勒死.吳應麒下令把屍體焚燒.毀屍滅跡.吳三桂的掉包計障眼法成功的騙過了滿人將軍.吳應麒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此時,在昆明西北方向.護送朱由榔父子的車子正快速行駛.那四個黑衣蒙麵人,都是吳三桂的親信.個個都是武藝高強.吳三桂讓這四個人一路護送朱由榔父子去貴州的古佛山出家.並且讓這四個人也一同隱居出家在古佛山,負責保護看管朱由榔父子.四人自然知道那古佛山是吳三桂的地盤.感到責任重大.所以馬不停蹄的快速離開昆明.

正午時分,朱由榔父子先後睜開眼睛.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發現自己在行駛的車上,身邊兩個黑衣人.十分驚訝.“你們是什麽人?朕怎會在這裏?”永曆帝朱由榔緊張的問黑衣人.太子朱慈炫也瞪著眼睛等著黑衣人的回答.一個黑衣人向朱由榔作揖,畢恭畢敬的回道:“回陛下,小的們是平西王手下的親信.平西王不忍陛下和太子蒙難.故派小的們用調包計救出陛下和太子.平西王現在的實力不足以和清廷抗衡.故請陛下和太子去貴州古佛山出家隱居.由小的們保護.陪伴左右,聽候差遣.”

朱由榔父子一聽,心裏真是百味雜全.太子忙問:“吳三桂為何要父皇和我出家為僧?”另外一個黑衣人回答道:“平西王體諒陛下和太子慘遭國破家亡變故的心境.故望用佛法的力量讓陛下和太子靜心.那古佛山是清幽之地,無世間之喧鬧.又有得道高僧相伴.實乃陛下和太子修身養性的好去處.為防止僧人有疑心,走漏消息,危害陛下太子安全.平西王特別指示.要小的四人同陛下太子一同出家.”朱由榔苦笑道:“遭此國破家亡之變故,縱佛法亦不能使朕和太子平心靜氣,修身養性了.然平西王已有安排.朕和太子自會去那古佛山出家隱居,不問世事.以安吳三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