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浮華沉淪

這裏有一點不能不提,我這個魔音琴聲將來見第五師父的人給嚇走不少。因此第五師父也輕鬆了很長一段時間,再後來,我便不再彈琴,人又重新多了起來。

我以為,第五師父就算不罰我一頓,也是看在我一年沒來的份兒上,他覺得萬分孤單時終於有點生活調節劑。就算不是這樣,以第五師父的脾氣,免不了將我一頓臭罵,然後讓小白拔毛煉丹。忘了說,小白自從偷吃完丹房的丹藥之後,第五師父經常拔它的毛煉藥,說是能增加丹藥靈性。

我揣揣的湊過去,垂著腦袋說:“大不了,我讓小白拔下半身毛。”反正到時候還能再長出來,再說,昆侖山乃福地洞天,此時雖不是繁花錦簇,但這裏也溫暖如春,凍不著小白。頂多我再犧牲點,給小白縫製兩件衣服。

第五師父卻出奇的沒有罵我,甚至他連大聲說話都沒有給我一句。他隻是淡淡的歎了口氣,似乎有些頹敗。

我瞅準機會,總覺得我此時應該溜之大吉,到時候等第五師父再見到我的時候,氣已經消失了大半。悄悄地再悄悄地,總算踱出了丹房大門。我剛要逃跑離開,忽聽丹房內的第五師父呢喃道:“終歸是逆天改命,成為不成,皆在天地一念間。此事本就是他種下的因,這果卻不是他能所主宰。”

我聽得糊塗,卻不敢再做停留。那個有著美好背影的男人,我是在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遇見的。

我想,這男人長得果然不讓我失望。一身熒光瀲灩白衣,在強烈的陽光下仿佛一層白霧纏身。襯著一張如玉般刀削的臉在金色光芒下顯得透明非常,眉間清冷傲岸,眸中似斂盡天下光亮點漆如墨,任何光線灑在他身上的時候仿若都黯淡下來,眉修長入鬢,桃心美人尖下是婉轉勾勒的印記腥紅一點妖冶無匹,嘴唇薄淡緊抿,冷澈卻又帶一絲溫潤,乍一看上去就讓人生出親切之感,可是湊到跟前後又從他身上折射出一股極淡的拒人千裏。偏衫走過來時,墨色長發紋絲不亂在空中飛舞,神情清淡的恰到好處。

他見到我微微一怔,點頭含笑示意。嘴角微微上揚,眼含chun情,隻那麽一瞬間,仿若天地間漫開大片大片的桃花,在他身後在我身後慢慢落下,畫麵旖旎而美好。我想,這男人委實長得太不安全,隻一個眼神給我的感覺就有些勾引的意味。而我也不幸淪為被勾引的一員,我問:“你叫什麽名字?怎麽在這裏?”

他微微一怔,沒想到我一個小姑娘如此直白的問一個男人的名字,想必覺得我孟浪了。我覺得,這著實沒什麽好孟浪的,在這裏,我原始的人性會得到最大的放縱,所以也沒必要避諱些什麽。

“君繇。”

他隻回答了兩個字。這讓我有些頹然。這感覺讓我想起了昨天從第五師父身上感受到的就是這種感覺,有點做再多都無用的無力感。這著實打擊我這幼小心靈。

他竟然沒問我的名字,雖然他嘴角含笑但是渾身上下透著的那股拒人千裏的味道越加明顯。我哼哼兩聲,沒告訴他我的名字。關於這個問題,雖然是我先問他名字的,但是不喜歡我的人,我也不喜歡他。這便是我的邏輯。

這個人也著實令人不喜,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竟然看都沒看我一眼,神情被搖搖晃晃被拔了半身毛的小白吸引住。

關於這個問題,躺在床上半晌,我還是忍不住同小白商量,讓它貢獻出半身毛來討好第五師父。昨天那爐丹藥一定極為重要,不然他也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說出那樣的話。

我躺在床上許久,從未體會帶著抹不掉的負罪感。這是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難受的讓我睡不著覺。小白肯定是不願意的,不過最終屈服在我的魔爪之下,不從也得從。

我想,這幸好是冬天,小白一身毛長得又厚又快。昨天晚上拔完之後,今天早上一看竟然有毛茬子了。這委實算一件幸事。

君繇大概覺得很奇怪,這明明看上去是一隻銀狐,可為什麽它的一身毛剩了半身?我撫著額頭,覺得委實沒必要讓光著身子的小白出來丟人現眼。

對捂著小內內的小白招招手讓它過來,然後將它抱在懷中往樓下走去。至於樓上的君繇,委實沒有興趣做過多的接觸。

我想,如果當年母親也同那人多多接觸,斷然會極其失望。然後再看見完美如神祗一般的父候斷然會芳心暗許,然後結成並蒂蓮。這樣的結果何其美好,隻怪當年父候太過急切。

我在書閣找到第五師父,他正在埋頭苦讀。沒有人來打擾的時候,他便一個人在書閣裏看一些父候從天下網羅來的奇書。這著實沒什麽好奇的,不過是一些人沒事吃飽了撐的所見所聞,或是在某處遇見什麽神奇的大事。

我將一小袋壓縮過後的小白毛放在第五師父的桌子上,磕磕巴巴說:“師父,我錯了,不該貪睡毀了丹藥。我昨天晚上連夜不睡從小白身上拔毛。都是最好的,連分叉都沒要,您別生氣了。未未錯了。”

第五師父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淡笑道:“沒想到,未未竟然也會道歉。唔,這丹藥天下間隻有這一爐,毀了就是毀了,就是你將小白身上的毛都拔幹淨都練不出第二爐。不過念在你主動道歉的份兒上,此時暫且算了,日後你若是再不好好聽話,我就讓你去後山的虛華洞裏練琴。”

聽到虛華洞,我狠狠的打了個哆嗦。那裏常年陰暗無光,什麽蜈蚣啊潮蟲啊,不僅如此,還有各種各樣的毒蛇毒蟲。總之匯聚了天下不少有毒生物,不僅如此,那裏還隻有一個出口,深不見底,可怕到不行。那年我被小白賣的那次就是掉在那,好在我命大,卡在了出口處,才沒被傷到。

不過我想,我若是到虛華洞練琴,那些毒物要麽被我的魔音折磨死,要麽被魔音磨死,隻有這兩種結果。當然還有一種結果就是搬家,徹底搬離虛華洞附近五十米以外的地方去方能停止減少自己的壽命。

第五師父第一次如此好說話,我高興得不得了。手舞足蹈的說今天親自下廚犒勞小白獻出半身毛,還有第五師父如此大度。可是我的做飯技術著實令人頭疼,也另第五師父頭疼。他無奈道:“說罷,你想吃什麽?”

哈哈,其實是我餓了,不好意思說。總覺得剛剛跟第五師父承認完錯誤現在又跟人家要吃的,總有些為了吃才妥協的嫌疑。所以,我才這樣說。如果第五師父不怕我再把廚房燒個精光,我一定帶著小白親自下廚。

不一會兒,第五師父便喊我同小白過去吃飯,他拿出一瓶丹藥給小白吃。又拿過來給我一個黑不溜秋的泥丸子。這東西委實難吃,苦的如同黃蓮。我每次吃都忍不住想到黃蓮,結果每次都覺得這丹藥越發的苦。

實際上這麽多年我從未生病過,這歸功於第五師父給我的丹藥。當年父親認為他自己是武將,而我同兩位哥哥雖然不能成為武將,但至少我們都有功夫傍身。可是,學了這麽多年劍術,我隻會個簡單的花式,用來嚇唬嚇唬小流氓還成。至於動手殺人,想想都會讓我腦袋發暈。

第五師父的飯菜很簡單,通常是清水白菜,最多的時候加兩樣清水白菜。小白萬分艱難的吃著口中的清水白菜,我覺得著實可憐。我們倆對視一眼,暗自點頭。

草草吃完飯,我跟小白手腳齊動收拾幹淨,然後趁著第五師父不注意的時候跑到一旁的樹林子,小白去抓野雞了。我找地方生火,這地方距離丹房不太遠,近得丹房那邊說什麽仔細聽的話都能聽見。

第五師父在同人說話,說話的聲音我也有些熟悉。我仔細聽了聽,方才想起這人是今天中午剛知道名字的君繇公子。

他道:“剛才那小姑娘,是吳國符將軍家的大小姐罷。”

第五師父沉吟片刻才道:“不是,她是我女兒。”我不曉得第五師父為什麽否認,可是他也確實當我是他女兒一般疼愛,除了犯錯時一定要受到懲罰之外。

當年父候送兩位哥哥來拜師學藝時,我也一同來了。第五師父將我兩位哥哥一同收入門下,卻無論如何不肯收我為徒。倒不是男男女女的問題,而是他說我性子不適合拜師學藝,跟在他身邊正好。

君繇也沉默一陣才萬分困惑道:“不知曉第五先生竟有女兒,不然在下就自越國帶些有趣的玩意以供消遣。”

第五師父笑了一聲,極為客氣道:“不必麻煩了,君公子拜托的事情,恕在下不能辦到。”

君繇沒有說話,半晌後才一聲歎息道:“我追了她兩世,兩世同她錯過。這一世無論如何都要將她找到。”

第五師父似是知道他的某些事情,此時忍不住提醒道:“若你的執意相尋,會給她帶來生死危機,你也要如此麽?”

丹房內許久沒有聲音傳出。我想這個委實是個折磨人的問題,這不明擺著麽?若是想找到人家姑娘,人姑娘一定會出事。可是不找到人姑娘,他又心有不甘,這委實是一件難以抉擇的大問題。

“就沒有別的辦法麽?”他的聲音有些空洞,一點也不像一個時辰前那種自信霸氣的樣子。而這樣的一個男人能對一個人鍾情,姑且不說那人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是那人的一件幸事。

這世間好男人何其稀少,我就遇見了兩個。父候同這位君繇公子,隻執著於一人,死命追求。果真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而第五師父,已經成為神人,超脫這世間的一切存在,所以不能算在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