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重修舊好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或許是我的低估,也或許在君繇看來。吳國的利用價值遠遠不隻這些,到時候兩國交戰,若是大哥出征的話,我將是最好的人質。

我伸手點了一下君繇放在耳邊的手,他便動了一下,猛的抬起頭看向我。我朝他虛弱一笑,捅捅小白,這家夥就滿眼疲憊的睜開眼睛,撲在我的臉上,用它瘦弱的小爪子抱住我的脖子。

我輕輕的笑了笑,眼中是從未有過的茫然,雖然是在看著床頂的承塵,可我卻好像看不清它的顏色,看不清上麵的一切。渾身上下好像都被針紮一樣,就算笑一笑都疼痛無比,有點想死,也或許人在自殺的時候,體會到的就是這種身體跟心靈上承受不住的痛楚,所以才走了最終一步——死亡!

而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還沒有完全結束,所以我還要繼續承受著對他的愛對自己的毀滅,對符家的責任。

腳步聲漸漸遠去,我偏過頭,小白整個放鬆下來後癱軟在瓷枕邊上,用小爪子緊緊抓著我的頭發,我伸手想摸摸它以示安慰,可是卻抬不起來。腦中一陣一陣閃過昏迷前發生的事情:那時我在蕩著秋千,蕩的好高,然後我看著王府上麵的天空,看的癡了,於是撒了手中的繩索,整個人拋飛出去。

就在我昏迷的時候,君繇將我抱了起來。我以為那是做夢,也以為是臨死前的不甘,可醒來後看見君繇睡在我枕邊,所以又清楚的告訴我那不是夢……

可是君繇不是該在正房同沈為君成親的麽?他怎麽出現在牡丹園,還在我受傷的時候及時出現,我來不及多想,知道我醒來的隱隱同暮心已經跑了進來。看著她們麵帶疲憊,雙眼也熬得通紅,我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想張張嘴安慰她們,可是張了半天嘴也吐不出半個字。

不是我不能說話,隻是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朝她們眨眨眼睛,繼續看向承塵,因為身上傳來的痛楚我知道我又不能動了,斷然是從秋千上掉下來的時候摔的不輕。不能動也好,也不想說話,隻這樣簡簡單單的發呆,該多好……

可是君繇卻並不給我機會,不一會兒他就回來了,這次他帶來一個人,一個此時此刻我最不想見到的人:沈為君。

沈為君身著一身桃紅色挑金線長裙,玲瓏身姿盡顯,目光如媚/唇瓣如花,雙頰微微泛著嬌羞的顏色,嘴邊含著得體的笑容。儼然就是一個剛剛嫁人的小女子該有的神態,而此時的我已經沒有什麽心情應付她,應付君繇,遂幹脆閉上眼睛不語。

沈為君未語先落淚:“妹妹,你這是怎麽了?嗚嗚……”似是傷心到不行,就如死了最親的人一樣。可我還是一動不動,不想動也沒有力氣動。一我不是她的親人,二我還沒死。

有人坐在床邊,熟悉的桃香頓時就圍繞過來,這是君繇特有的味道。隻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麽要坐在這裏,為什麽我已經這樣了他還要帶著沈為君一起傷害我?難道就如此容不下我,想讓我死麽?

君繇將手伸進被子裏拽出我的手,用他的寬厚的手掌包裹著,暖暖的,手心也微微的癢。隻是君繇,你不知道我受傷多重麽?這樣的一個小小的動作,我已經疼的出了一身冷汗,深吸了幾口氣,總算好受一點。

他的手掌撫上我的額頭,呼吸聲輕吐在我的臉上:“未未……”無限深情繾綣,好像我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而不是那個從未見過麵的女子……

心中苦苦一笑,雖然知道他在演戲,可是心中另一個角落卻還有些雀躍:真好,我對於他並沒有完全失去作用,所以,我還能繼續呆在他身邊。

我想,總有一日我的堅持跟真心會打動他,至少,他尋找的那個女子在未來的日子裏還會繼續。而我,隻央求在這一世,他的目光能停留在我身上,宿命的輪盤,隻轉到這裏就好。

我動了動睫毛,想要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可一想到沈為君就站在他身邊,便隻象征性的挑挑眼皮。我不想看到他們郎才女貌的樣子,不想看見他們如同金童玉女的樣子。

沈為君的嚶嚶哭聲還在繼續,君繇就這樣靜靜坐了一會兒便對她道:“你先回去罷。”

沈為君輕聲猶豫道:“妾身在這照顧妹妹罷。”說著又假惺惺的哭了幾聲,頗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是啊!我們兩個何其相似,不同的是我的愛是付出,而她的愛是占有。

君繇淡淡道:“你早些回去休息罷,明日要回門兒的。”沈為君果然不再說話,溫順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藥好了……”隱隱端著藥碗躊躇在床邊,可憐兮兮的看著君繇。我想她一定想讓君繇如同以往那般硬掰開我的下巴將藥喂了我去,可是隱隱,那是過去,一切假象都還蒙蔽現實的時候,而如今已不複以往。

君繇果然沒有接過藥碗,但他卻坐了一件讓我再一次迷失一切的事情。他將藥碗裏的藥倒在自己嘴裏,然後用嘴唇撬開我的唇,將那苦苦的藥渡到我的嘴裏,苦澀的就像膽汁,但又好像感覺不到,這一吻長長的,就好像我們兩個手牽手走在桃林裏,漫步了一生又一世,前路永無止境,就這樣一路走下去的是永遠。

什麽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那就是——我以為。

當我還沉浸在他略帶清香的唇吻裏,他卻目光帶笑的離開了我的嘴唇。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嘴角彎了彎道:“這便是真正的你麽?”

我一愣,隨即搖搖頭誠實道:“真正的我一直活得很清楚,但遇見你的時候我便不在是我自己。”

他微微點頭不可置否,也不知道信了幾分,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輕聲道:“對不起,那樣傷害你。”

我猛的抬起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從他的眼中看到什麽,也或許在探究這句話的真實性,也或許是在看他說這句話的演戲成分有多少……可是我絲毫看不到任何情緒,平平靜靜的如同湖水一樣沒有絲毫起伏,而我……真的是功力太淺,閱人太少。

我偏過頭,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可是那眼淚就像有無數個小手一樣一起用力撐起我的眼皮兒,一點一點的湧出來。有一隻寬厚的手掌覆蓋在我的臉上,輕輕為我擦拭落下的淚水,他道:“未未,我隻是想保護好你而已。”

他緩緩道來,說他是因為馬上要同沈為君成親,不想讓沈為君在他全力角逐王位的時候傷害到我。因為隻有沈為君以為他不在乎我了,所以我便不那麽重要,這樣才能絕對的保證我的安全。到時候他一上位,沈為君便立刻成為棄子……

我呆呆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是在乎我才這樣做的麽?可是為什麽那天那麽絕情,一點感情都沒有,好像我不過是他生命中最沒有價值的過客,決絕的連一丁點存在的跡象都像是要被抹殺掉。

而為什麽此時他的話那麽不讓我信服?就好像這世界上最動聽的謊言,看上去那麽真實,但我卻一點也不相信。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他這一番話不可信,可是心中卻有無數個聲音在同時嘶喊:相信他,相信他……

心跟腦是矛盾的,就像我此時掙紮的目光。他彎下身子,半個身子搭在床邊,漆黑的長發如同九天垂下來的銀河線,垂落在我的臉頰上,微微的癢,如同他的手拂過我的臉時感覺一樣,帶著清淡的桃花香。

他輕聲道:“你昏迷了兩天……”聲音低淳暗啞,好像很懊悔的樣子。可是發生了這麽多事,我該怎麽才能讓自己去相信你,君繇。

“對不起,讓王爺擔心了。”我的聲音很平靜,因為此時腦袋襲過來陣陣眩暈之感,讓我已經意識不到自己要說的是什麽,也或許,潛意識中我想這樣說,因為人在受傷或被欺騙的時候會激發一種本能,然後用本能去保護防範。

他似乎是歎了口氣,呢喃了聲‘也好’,便道:“你早些休息……”後麵說的是什麽我已經聽不見了,隻感到一陣眩暈過後便意識抽離,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午後的陽光夾帶著溫暖的氣流像是有生命一樣透過窗欞緩緩照射進屋子裏,將每件家具擺設的影子都拉扯的長長的,有一種寧靜幽暗的美,光影的暗處流轉著琉璃色的色彩,瑣碎斑駁。

君繇趴在床前睡的深沉而又安詳,放下了所有防備的樣子,純淨的如同嬰孩一樣。從來微皺的眉毛也舒展著,好看的嘴角微微上翹,想必是夢中夢見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這樣的他是我不曾見過的,也好像似曾相識,但隻刹那便覺得陌生。

他似是有感覺一樣的睜開眼睛,好像是無意似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別過頭去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氣頂好。”他這樣說了一句,又回過頭來,背著陽光淡淡一笑。

那笑容風輕雲淡,好似沒有感情,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初見,從未達過眼底。這已經是他的本能,在不信任的人麵前,本能就會跑出來自動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