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隻是側妃

不過,她這樣做也有這樣做的好處。我嘴角一勾,想到事情的另一個層麵,就是沈為君嫁進六王府的地位。我喚來咬著牙數次想開口說話的隱隱道:“去準備紙筆,我要畫畫。”

隱隱急道:“小姐,到底發什麽了?新婚之夜不回來也就罷了,現在又讓小姐受委屈,我要寫信給二公子,六王爺太欺負人了。”

我淒然笑笑:“隱隱,嫁到這裏我便是六王的王妃了,不能總拿娘家出麵,這樣會讓他反感。我既然會這樣做,一定是有這樣的道理,你切莫擔心,按我說的做。”

隱隱還想說什麽,我擺擺手打斷,揉揉發脹的腦袋,示意她我不想再說這件事。隱隱不甘離去,片刻後將畫畫用的筆墨紙硯都準備好,將顏料勾兌好。

我執起細筆,停留在紙上,不知道該畫個什麽好。抬起頭,透過窗子看向書房外,六王府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很陌生,至少我嫁進來到現在,隻去了柏香園。

本來我今天是要到處逛逛的,但現在卻不行,我在等一個人,等他來同我解釋,或是給我一個交代。眼神不經意間落在一朵玉簪花上,微微包攏的花瓣,像是隻有在夜間才能舞蹈的精靈。提筆落下,花蕊花瓣,一瓣一瓣在紙上慢慢暈開,孤孤單單隻有一朵,我不需要多餘的陪襯,因為隻有一朵,所以大家才能注意到她,感受到她的心情。

“你在難過?”

我偏頭認真的看了一眼紙上完成的玉簪花,是啊,看上去她又孤寂又難過,已經染上些玉輕舒的影子了。我回頭對他苦笑:“我千裏迢迢嫁到越國,新婚第一夜夫君卻同別人睡在一起,試問如何不會難過?”

他聞言沉默片刻道:“阿正。”候在門外的淳於正便走了進來躬身行禮。

君繇指著淳於正道:“阿正是我母親家族內侄,平日裏便在王府中住,幫我管王府上下大小事情。”我斂了斂畫畫時的心情,福身行禮道:“阿正哥哥。”

淳於正拱手道:“阿正哥哥也確實叫得,我雖然比君繇小,但卻比你大。”我被他說的臉一紅,我還以為他比君繇大呢!不過他這麽一說倒是緩解了我的尷尬。

君繇又道:“日後王府上下所有事情都同王妃講,我不在的時候就由王妃做主,若有她不懂不會的地方,阿正你就要多辛苦一些了。”

淳於正笑道:“這是哪裏話,你是我哥哥,她便是我嫂嫂,我幫你們做事還有什麽辛苦的。再說我又不是不拿俸祿。”我聞聽偏頭笑道:“就怕阿正哥哥嫌我愚鈍,這賬目上的事我不甚懂。”

淳於正道:“這些事情我也不是一兩日便學會的,日子還很長,慢慢來。”我點點頭笑道:“可別嫌我學的時間太長了。”我俏皮的眨眨眼睛,一副準備偷懶的樣子。淳於正被我的表情逗的失笑。

君繇站在一旁一直不語,想必正在思忖沈為君的事情該如何安排。半晌他才道:“我會寫信到吳國給嶽父大人道歉,至於為君……她憑這種手段套住我,就算有父皇在那裏,她也隻能是個側妃。”

聽到他這一番話我終於是半鬆了口氣,但卻不能完全放鬆,因為皇帝那關不甚好過。所以,我一定要扮演好我的六王妃天真無邪的角色。

我輕聲道:“怎麽說沈姐姐也是太傅之女,隻一個側妃……怕是不會好罷。”頓了頓又道:“聽聞沈太傅隻有沈姐姐一個女兒的。”

君繇聞言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才又不緊不慢重複了一遍道:“我說過了,她隻能是側妃。”

我被他看的有些心虛,細想一下我根本不用冒險去得到他的保證,不過是想求證一下他說話算不算數罷了。隻要這個人說一不二就行。

君繇又同淳於正交代了幾番話,無非是讓他好好教導我,如何最快掌握六王府。雖然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能讓他對我有抱歉的心思,日後做起事來他多半都會多多顧慮我一些。

同淳於正一起送走君繇後,淳於正便又要喚來各處管事回話,我道:“這個日後再說罷,阿正哥哥你先忙,我去找梅蘭讓她帶我到處走走。還有,你帶人先去柏香園那邊,撥幾個人去侍候沈小姐,再準備一輛不甚顯眼的馬車送沈小姐回府。”

淳於正聞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在下馬上去安排人。”走到門口他回頭看我道:“其實,你心中很難過罷。”他的眼神聽落在那副玉簪圖上。

我惆悵一笑:“我隻是一個政治利益下的犧牲品,無所謂難不難過,無所謂值不值得,隻是我的心態沒擺正而已。”

他眼神一暗,笑道:“君繇是個好人,他一定會補償你。隻要你是個善良的人,在六王府我亦不會讓人欺負得你。”

我聞言失笑,朝他眨眼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阿正哥哥可以慢慢看啊!不是你說的麽?未來的日子還很長,長的沒有盡頭呢!”

他搖搖頭轉身離開,我嘴角的悵然慢慢收回,麵無表情。走到書桌上,那副玉簪圖確實看上去有些悲涼,想著便又重新提起筆來題了字:‘凝眸淺笑悠然,午夜婉轉。’不過是觸景生情的感慨罷了。

一句話將玉簪花的哀傷全部遮掩,悵然對我來說是個奢侈品,我的未來不允許有悵然,隻允許有明媚的陽光。而玉簪,我隻畫一次,她是在晚上才開放的,而我是要在太陽底下迎著朝陽而立。

擺擺手讓站在一旁似是不存在的蘭青將玉簪圖收起,她走過去一麵收畫一麵讚道:“王妃好畫工。”

我聞言微微一怔,凝眸笑道:“我隻會畫花,如果你喜歡這樣一件事物而去鑽研,想必你也會有非同尋常的造詣。”

蘭青笑道:“我喜歡玉蘭,我覺得她清麗高雅,雖不似牡丹雍容,但卻別有美意。”我眼睛一亮,君繇身邊的丫鬟果真不同尋常。我笑道:“你再看看題詞。”

蘭青念了一遍疑惑看我道:“沒有剛才淳於總管說的感覺,隻是畫出了玉簪不見日頭的哀涼。”

我道:“心境隻是一念間,這本是幅沒有完成的畫,何來他們的感覺之說?你要看最終的結果。”說完我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園子。我住在正房後麵一個穿堂中間,一棟很大的屋子。

花廳房門上題著:芙蓉園。那次君繇帶我去芙蓉園觀賞,最終不歡而散,想必他很喜歡芙蓉罷,可是我不喜歡。我喚來梅玉,讓她找淳於正過來。

片刻功夫淳於正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他行禮道:“敢問王妃有何事吩咐?”

我指著牌匾道:“換成牡丹園罷,我不喜歡。”很簡單,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淳於正微微一笑應是。然後又道:“王爺在正房等您,一會兒要進宮謝旨。”

我點頭,喚來隱隱梳洗打扮。這次沒有選擇新人的大紅色,那未免太過俗氣。撿了一身櫻紫色的霓裳宮裝,袖口處用金線銀線兩股細線繡成一朵一朵大大的牡丹,曳地寸寸遠的淡紫色真絲披帛垂出老遠,下擺是雲色長裙,一揮一動間裙擺上的銀色花紋如水一般漫過長裙,輕盈如仙。

挽了一個挽花雲髻,淡淡妝粉讓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點,又少許點了些胭脂,隱隱說簡直美呆了。我笑問:“同沈為君比呢?”她便不再做聲。

她見我臉色不愉便笑著說道:“沈小姐雖然人美,但她的心地不好,竟然用這種下三濫手段勾引王爺,王妃您不必介懷。王爺不是說她隻能是側妃麽?”

我微微一笑反問她道:“我說我介懷了麽?”隱隱一怔,隨即吐了吐舌頭。暮心這時候從外麵走進來,手中拿著一件紫金色的狐裘披肩走過來披在我身上道:“王爺說外麵風大,讓王妃仔細身子。”

我一愣,隨即驚奇的看著她,暮心朝我點了點頭。我心中的滋味頓時複雜難言,我的隱忍,是不是開始有成效了?就是不知道我同君繇這條路到底還有多長,我還要有多久的隱忍?

穿戴好之後便帶著隱隱去往正房,至於暮心我將她留在王府,我們初來乍到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比如整個王府各堂各處都有哪些各自的圈子,還有些什麽人什麽關係,這些隻有暮心能去辦,隱隱心思太淺,不過晚些回來倒是可以讓她去跟各園子的小丫鬟們溝通下感情。

到正房的時候,君繇正在同初成交代什麽,我進來的時候初成看了我一眼後才躬身行禮。我笑道:“王爺,可以走了麽?”

他額首便往出走,初成躬身將我二人送至大門外,轉身離去。馬車上,氣氛安詳而沉靜,他不說話我亦是不說,斜靠在一邊假寐。隱隱感覺到馬車內氣氛不對,想著今早發生的事,便悄無聲息退到馬車外麵同車夫坐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我因為昨天晚上等了君繇半宿而不濟的精神開始瞌睡,他卻突然開口道:“今早的事……是我昨日疏忽了。”

我微愣了一下,然後睜開眼睛淡淡道:“我是王爺的妻子,夫為妻綱,王爺不管做什麽事都是對的。”

他怔了怔道:“你不怪我?”我輕笑道:“王爺不是看到玉簪圖了麽?再說,我怪王爺有什麽用?這不是您的錯,亦不是沈姐姐的錯,都是愛情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