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婚

昨日晚上真二哥便回來了。他臉上難掩疲態,看到我的時候眸中竟有淚光閃爍。他道:“沒想到年前才駁了母親,一年不到你便嫁了。”

此時二哥站在我身後,漆黑如墨的瞳眸中沒有半分顏色,目光似是在看我也似乎在看向別處。我上好妝後,大門外便傳來鑼鼓聲,迎親的隊伍來了。

我站起身,二哥亦是站起來。走到我身邊從衣袖中掏出一枚羊脂白簪,簪尾處是用銀子打造,牡丹花的花樣插在我頭上。他道:“這是大哥送給你的,他親自尋的玉,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雕成。他說:這便是的你花魂,在你自己心裏。”

我伸手摸摸頭上的簪子,上麵仿佛還殘留著大哥指尖的溫度。二哥又道:“沈為君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都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要萬分小心。暮心有功夫傍身,沒必要的時候千萬別暴露。我之所以給你一個丫頭是因為你不能隻依靠自己現有的力量,我們的人對你再忠心在王府裏終究是個外人。”

我了然,二哥是為了讓我在六王府裏發展心腹,點點頭不再說話。門外已經有喜婆在催了。二哥道:“嫁妝裏麵有不少銀票,你最好自己收起來單放,這不比我們家,若想收買人一定要用錢。”

二哥還有說話,我提裙子走過去將二哥抱在懷中,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就如他這個人一樣,冰冰涼涼的。我哽咽道:“未未會照顧好自己,為了大哥二哥還有父候,未未一定會保護好自己。”

二哥歎了口氣點點頭拍拍我的腦袋道:“遇見什麽事多找暮心商量商量,她想不出辦法就讓小白帶信給我。”二哥這樣說我又控製不住的想要落淚,二哥就捏捏我的鼻子道:“在家的時候覺得你這丫頭怎麽這麽討厭,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現在你要出嫁了,竟有些舍不得。現在想來,我妹妹就是跟那些呆板的大家閨秀不同,如此調皮可愛方才是人生真本性。”

我被他說的破涕為笑,第一次聽二哥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不過他馬上正色道:“善良是好,但也不能太過忍讓,人會得寸進尺的。”

我點點頭,喜婆的門敲的越加緊密。隱隱看了二哥一眼走上前去將門打開,喜婆便笑嗬嗬的走了進來道:“公主殿下二公子,吉時已經到了請上轎罷。”說著便走到我麵前,我扶著二哥的手上了喜婆寬厚大背,一步一步穩穩當當的走出住了半個月的皇家別館。

繡著鴛鴦交頸的大紅蓋頭一動一動,我看到喜婆黑絲中掩飾不住的根根白發。還能聞到她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氣,是屬於蘭花的清香,淡而悠遠。

爆竹聲跟銅鑼聲都清楚的告訴我現在要出嫁了,明日我便不再是一個人,肩膀上亦是扛起一個家,一個責任。其實,我的肩膀上本就有責任不在乎多加一道,隻是讓我迷茫的是,我能扛得起現在的所有責任,能否扛的起我的愛?

上了喜轎後,轎子便穩穩當當的往前走,奔往六王府的方向。而喜轎前麵騎著白馬的青年便是我的夫君,我日後要相伴一生的人。迷茫隻是一瞬,我便幸福笑笑,不管未來如何,不管結果如何,我跟他都會在一起。

然而,美好的東西來的太過簡單太過突然,往往背後都會有更讓人痛苦的曲折。如果我能預料到未來,或是我能猜出半點以後,我亦是不會後悔。

越國婚俗繁瑣而複雜,我提心吊膽的拜過天地,沈為君並沒有她說的那樣來搶婚。我一時間有些拿不準主意,她昨日那個樣子可不像是說出來嚇唬我的。然就是我同君繇牽著大紅綢子進了洞房之後,她亦是沒有出現。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卻提的老高。

作為新娘子我緊張是一定的,還有心中的不安跟揣揣。在今天沒有過去的時候我斷不會放鬆的,因為沈為君隨時可能會出現擾了我的洞房花燭。

而今夜,洞房花燭夜未必會成功。

在大紅蓋頭被接起的那刹那,我直直的看向君繇,他的眼深邃悠遠,仿若觸及到我永遠夠不到的地方。我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至少,至少我一生中隻有一次這般美麗,而卻始終入不了他的眼。

他嘴角微微一勾,似是有些歡喜,也許,他也不想讓自己的第一次新婚太過嚴肅。我揚起一抹羞澀的笑,跟他坐在大紅圓桌前,共同接過喜婆遞過來的酒杯:合巹酒。

不知是否因為我年紀小的關係,酒杯裏竟是甜甜的果酒。喝過合巹酒後喜婆便走過來將杯子一個朝上一個朝下的放著,一仰一覆,皆稱此乃大吉之兆,有天翻地覆,陰陽和諧之意。

另一個喜婆拿著係著紅繩的剪子走過來撤下扯下我一縷長發剪下,又剪下他的一縷,結發夫妻。喜婆一麵說著吉祥話一麵將係在一起的頭發挽成一個同心結,寓意百年好合同心同力,然後放在一個龍鳳荷包中放在睡覺的枕頭中間。

禮成之後我便坐在床上等他,他已經頭也不回的前往外宅去應付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他的背影亦如半年前我看到的那樣,挺的直直的,仿佛壓上一座大山都不會倒塌,可笑的是我竟感到我是那座大山。

隱隱走過來小聲道:“王妃,您要不要吃點東西?”

王妃?我微微一怔,是了,我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所以隻要我不犯錯,他便沒有拋棄我的理由。所以,我在擔心什麽?我喜歡他,想要呆在他身邊,不管那飄渺的女子,也不管沈為君,隻安安分分做他的妻子。

我搖搖頭笑道:“等王爺回來一起用罷,你去告訴廚房弄些醒酒湯來。”

暮心主動屈膝應是,轉身退走。隱隱道:“王妃,您仔細身子,這樣才好生養。”這丫頭也不知從哪裏聽來這句話,她紅著臉說完,我卻顯得有些茫然。

生養?君繇那日的意思不是說他不會跟我同房麽?所以我們兩個也不會有孩子啊!我坐直身子,思緒遊離在外,飄落在同一些王宮大臣們喝的酩酊大醉的君繇身上。

這一夜我一直在等他,等到不知什麽時候歪在床榻邊上睡了過去。桌子上的醒酒湯早已經一絲熱氣也無,隱隱同暮心兩個分別在外間休息,而我,就這樣無聲無息等了一夜。

一夜有多麽漫長,我從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過。我的洞房花燭夜是我一個人過的,而我的丈夫卻不知在六王府的哪個角落。怕隱隱同暮心擔憂,我便自己褪下厚重的鳳冠霞帔梳洗一番,床鋪也故意弄的極亂。顯示我就算沒有他也能自己安安心心的睡著。

果然,暮心同隱隱也知道君繇新婚之夜一夜未歸,但我自己卻心安理得的睡下了。今天早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誰也沒必要糾結一些小事。從今天開始,至少半月內我不會見到小白,二哥臨走時說小白被他派了個任務。

我想小白何其可憐,不曉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成了二哥的了。

今日穿戴還是一身大紅宮紗,因為眼看要入了冬,所以就從輕紗換成宮錦棉紗,厚厚的九重。我喜歡九這個數字,她會讓我想到‘長長久久’這四個字。

因為已經算是婦人,所以姑娘梳的發髻我便不能再梳。挽了一個淑女雲髻,插上大哥親手雕琢的牡丹花簪再點綴一下金豆丁,華貴而不失身份,卻又沒太過豔麗,硬生生將大紅紗裙的俗氣給壓住,整個人看上去紅光滿麵喜氣洋洋,不失謫仙之氣。

推開門的時候門外已經黑壓壓的站了一群人,男男女女約莫有一百多人的樣子。這些人全是六王府的仆從。見我出來眾人沒有一個敢看我的,嘩啦啦突兀的跪下一片,山呼拜見王妃。眾人動作一致化成一股驚人的氣勢直逼我的麵門。

他們這個動作若是八歲以前的我斷然會下了一跳,可自從見到吳國先皇賜給我小白時的那副嘴臉,我便沒有再怕的東西。我想,世界上再有可怕的東西能可怕過先皇的變臉可怖?

所以,我含著得體的笑容,擺擺手道:“平身。”眾人又呼啦啦的站起,便沒有了剛才的氣勢。

眾人中走過來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青年男子走過來恭敬道:“在下六王府總管淳於正。”

我含笑點頭道:“見過淳於管家,我初來乍到,若是有哪裏不得體的地方還望提點一二。”我的話語很客氣,完全不拿他當下人。而他這個人長的一臉正氣,該是很忠心君繇的。

淳於正連忙拱手道:“王妃太抬舉在下了。”他行過禮後轉身對身後的兩個身穿翠綠長裙的姑娘對我道:“這是王爺指給王妃的婢女,梅玉蘭青。”

梅玉蘭青便走上前來見禮,淳於正又道:“這兩位是竹落菊絲,是王爺的貼身婢女。”他道:“常跟隨王爺的小廝夫人想必已經知曉,恕在下不再一一介紹。”說著又指給我剩下的百多人大致介紹一下崗位,讓我有個模糊印象。

我讓暮心將早就準備好的紅包發下去,笑道:“以後我們就是生活在一個宅子裏的人,大家平時該怎麽樣就怎麽樣,莫要因為我的到來而拘謹。我呢!隻要吃好喝好就行了,其他的什麽都不挑。”

人群中有人笑出了聲,就有笑聲道:“您不是公主麽?怎麽會這般……”他下句話沒說完我也知道是沒有家教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