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月食】
夜裏,皎潔如銀的皓月懸於高空。月是那麽的明亮,那麽的美麗,月光靜靜地落在一片昏暗的大地上,猶如銀色的水流,仿佛在秋風中迭起了一層一層的浪花。
月色如泓,落在隱約可見的建築輪廓上,落在正不斷凋零葉子的樹梢上,也落在柳府院落中的酒仙道和十五的心裏。
夜裏微涼,酒仙道抬頭看向那一輪皓月,傍晚時分,他就支呼一臉平靜的柳苑回去休息。而他身旁的十五顯得茫然,他摸不準酒仙道的心思,也不明白柳苑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平靜,難道這夜色的降臨又和柳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十五心中一動,記得前一天晚上柳苑的哭聲,也就有些明白酒仙道的用意。與酒仙道一般,抬頭望月。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酒仙道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這一輪大如圓盤的銀月,滿滿的,也是一絲柔情溫存。
也許對於詩人而言,如此圓月定然是作詩的好意象,但是對於酒仙道而言,這圓月正是思念的回憶。睹物思人,眼望著這圓盤似的皓月,酒仙道想到了悅兒。
悅兒是花仙,但卻也脫不了花妖的範疇,隻是身上有著一絲仙氣罷了。悅兒有個妹妹,因為貪玩誤入了一處魔域,而自那以後,悅兒的妹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每當月圓時分,她總會滿身妖氣,而且還要飲生人之血方可壓製。
悅兒很是害怕自己的妹妹如此下去會一發不可收拾,她花了整整一個月,才得知天山的鎮派之寶能夠解救。從而利用了酒仙道。
酒仙道一生灑脫,唯有遇到悅兒這件事情,他總是不知所措,而悅兒自己也是沒有想到,酒仙道已然占據了她的一切。隻是,妹妹的病她無法置之不理,幾個月來,她的妹妹更加的瘋狂,月圓之夜的嗜血之性無論如何都難以抑製。這是她唯一的親人,無論如何都要救她,就算是自己死了。
結果,偷通天鏡之時被一名守衛弟子發現。就在這月圓之夜,酒仙道的劍便刺入了悅兒的胸膛,這也是酒仙道痛苦半身,羈絆了他半身的一個人,一件事。
酒仙道應該大哭一場,但是他卻大笑,悅兒為何會去偷這通天鏡,因為天山將其看得比生命還重要,不管悅兒如何懇求都不肯借用。悅兒死的那一刻卻異常安然,躺在酒仙道的懷裏,向他述說自己的情感。這情感,酒仙道聽來仿佛是一種煎熬,是一種折磨。
秋風,微涼。
秋月,皎潔。
酒仙道的眼中已然盈*滿了淚水,世俗中有千萬種無可奈何,因為隻要有凡人的地方就有煩惱。酒仙道是一介凡人,就算劍道通神又如何,他也隻比普通人看得更遠,活得更痛苦罷了。
所以他要喝酒,喝酒是一件多麽愉快的事情,每當醉了的時候,腦海中就會變作一片漿糊,又或者現實中再也無法見到的人,現實中無法實現的夢,都會在醉酒的那一刻全部實現。酒仙道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像個人,才覺得自己是真正活著的。
十五抬起頭,月光已經照在了他的臉上,感受著四周涼颼颼的風,酒仙道心中的哀傷突然感染了他似的。白雪的影子已然出現了他的腦海中。
或許十五並不明白什麽是“情”,或許他也不曾想過他與白雪之間的關係……但是此刻,白雪的一顰一簇都縈繞在他腦海中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就像聽到素璃的笛聲時那般,一股憂傷淒然湧上心頭。
夜裏是安靜的,十五瞥過頭,這抹憂傷的來源竟是酒仙道。十五道:“師兄?你……”
“不要說話,等著就知道了……”酒仙道聲音有些發顫,思緒如潮,眼望向天空的時候顯得更加迷離。
時間過去了不知道多少,猛然間,酒仙道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一道精芒自他的眼中爆射而出。十五心裏微微一突,隻見那輪明月已經不再是完美無缺的。
“月食開始了……”酒仙道淡淡的說道,聲音和著月色顯得格外的冷冽。十五定睛一看,空中高懸的明月居然開始消失,像是被什麽吃了一般。
他的眼中隻有震撼,這樣奇異的一幕,映入他的眼簾,竟比得知柳府中存有古屍還要震撼。
十五死死的盯著,月光隱隱突然變得亮堂了起來,但隨之又暗無天日。天空中的一輪明月竟已消失不見。他呆立當場,目光投向酒仙道,似乎想要問什麽,卻又不知該如何問才好。
酒仙道斜瞥了他一眼,凝重地道:“走,她應該會出現……”酒仙道口中的“她”究竟指的是誰,十五剛要再問,忽聽得一陣哭聲響起。
哭聲?柳苑的哭聲……十五神情又是一滯,這哭聲儼然就是昨天那淒愴的聲音。猶豫不決間,酒仙道卻已經向著柳苑所在的院落行去。
“師兄?”十五心中一緊,柳苑身上的鬼魂確實令人擔憂,一日不除去,他就無法安寧。
“不要說話,跟著走就是了……”酒仙道一揮手,輕步挪移,快速掩於柳苑院落的門牆外。
過了一會兒,從柳苑房間裏突然走出一個人來,十五一怔,便看到一人眼睛緊閉,嘴中哭聲隱隱,一身薄而輕盈的衣衫,這不是柳苑又是誰?酒仙道一把拉住剛要衝出去的十五,示意他不要做聲。
柳苑從房間中行出,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道,穿過花園,踱過一條迂回曲折的走廊,出現在她麵前的是柳傳宏的書房。
果然是書房!
這個書房果然有古怪,但是十五心中又不禁迷惑了起來,為什麽酒仙道就知道那個鬼魂會支配柳苑來到這裏?
抬頭望望已經空空如也的天穹,心中呢喃道:“難道與這月食有關?”
酒仙道當然不會去理會十五,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柳苑的動作。看著如此的酒仙道,十五暗自詫異,為什麽酒仙道會對柳苑的事情如此上心?難道就真的是因為這件事情難以解決?
十五當然不可能問出口的,就算問出口,酒仙道也不會回答他的。如今,除了繼續看柳苑接下來的動作已別無他法。
“吱嘎……”
書房的門開了,濃而不化的陰氣突然從書房中湧出,將柳苑的身軀給淹沒了,等到十五反應過來之時,柳苑已經從他的麵前消失。
“消失了?”十五心中又是一突,他剛要詢問酒仙道,卻已發現酒仙道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到了書房門外。
“師兄?”十五一怔,趕忙從牆角跑出,而時酒仙道卻又快速地衝入了書房之中。
人又不見了,兩個人都在他的麵前消失,他的眼睛又不是用來擺設的。十五隻覺這件事詭異的很,心中道:“難道又是幻境?管他是什麽,闖一闖不就知道了?”
步入書房,隻覺四周的一切都在改變,濃濃的陰氣像是一股股陰冷的水流,幾乎要將十五包裹地透不過氣來。
運用起冥天決與炎旋之術,四周的陰氣總算稀釋了一些。書房裏的一切都沒有什麽改變,十五抬起頭,牌匾正中央的八卦此刻卻已暗淡無光。而正在他思索之際,酒仙道的聲音已經傳入了他的耳朵:“怎會如此?”
十五目光輕移,酒仙道正立於一堵雪白的牆邊,這堵牆被刷的粉白,在陰氣的衝刷下更顯得幾分森然。從頭到尾,十五都不曾知道酒仙道的用意,詢問道:“師兄,這是怎麽回事?”
“奇怪,奇怪,這裏的陰氣怎麽突然變得稀薄起來?”酒仙道沒有理會十五,而是自言自語道:“陰氣變得稀薄,那扇門也無法顯現出來,算來算去還是棋差一招……好不容易等到的月食,本可以找到那扇門的正確位置……”
酒仙道自言自語,十五卻是嚇了一跳,陰氣之所以會變得稀薄,原因就是這陰氣也同樣被他當做天地的旁門力量給吸收了。
“師兄……你……你說什麽?由於陰氣稀薄而導致那扇‘門’消失了?”十五失聲叫道,聽酒仙道如此說來,豈不是自己的錯了?
“嗯……”酒仙道歎了口氣,轉過身來看著十五,這一看倒是將他嚇了一跳,失聲道:“你,你……為何?”
十五暗運炎旋之術,酒仙道何等眼力自然能夠看得出十五身上的異常。隻見此刻的十五的皮膚表麵有著一個個細小的漩渦,漩渦運轉,四周的陰氣不斷向他匯聚而去。而且此刻,十五的實力酒仙道竟是看不出來。十五吸收能量的方法居然可以隱藏自己的實力?
酒仙道道:“你?為何?”
他縱橫人間那麽多年,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古怪的事情。一個人居然能夠將陰氣都納入體內。這種做法簡直無異於一個邪魔。酒仙道心中一凜,冷冷地道:“這是誰教你的?你可知道,此刻的你猶如一個邪魔?”
吸收陰氣,隻有鬼魂和邪魔才做得到。酒仙道的言語中有責備之意,但更多的是對十五的關心。
他不相信十五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因為他相信自己師父的眼光,但是有時候人會身不由己,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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