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逃脫

“懸壺道友並不在,顧掌門找他何事?”張真靈疑惑道。

“還能做啥事?吹誇誇撒,龜兒們一個個都不待見我,我找懸壺兄弟也不行?”顧步摸著大腦門,頗為無奈道。

張真靈苦澀一笑,先前還挺感激顧步如此在意他宗門之事,現在來看原來隻是無聊了。

黃芪老者聽得髒語,又是一棍打在他腦袋上,斥道:“要有修道者的樣子!”鐵男在邊上露出怪異表情,他從沒想到過,這個魯莽且滿口髒言的師傅,會對一位貌不驚人的老者露出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

顧步訕訕立在一旁,開口想說話,摸著腦袋思索半天,結果發現自己實在不對那種陽春白雪的路子,暗罵一聲,格老子的,道:“……那我還是去找莫難那龜……長老吧……”

張真靈聽聞,求之不得,他雖與顧步從小便相識,但始終還是忍受不住這個五大三粗漢子的性格,耐著性子拱手道:“顧掌門,待會我親自送你出去吧。”

顧步大手一甩,腕上金鏈子閃出耀眼光芒,粗聲粗氣道:“不用,你隨便找個弟子帶我出去不就行了,何必讓長老來送。”

張真靈皺著眉頭,雖然很想現在就讓金玉堂一夥人滾出辛夷道宗,但眼下貿然放人出山門,極有可能給了別人漏子鑽,昨夜盜取雲匣的神秘人不簡單。

黃芪老者思索片刻,取下腰間藥鋤,道:“掌門,老漢前去送下吧。”

張真靈眉頭微展,小心接過老者手中藥鋤,放於納須戒中,感激道:“那就麻煩師叔了。”

“囉嗦個啥子,黃芪師叔,咱們走。”顧步大大咧咧說道。黃芪老者哈哈一笑,深陷的眼窩裏露出欣慰的目光,布滿皺紋的臉上溝渠更深。

張真靈歎了口氣,摸著指上納須戒,目送二人離去,心道有師叔在,也不怕賊人鑽了空子。

……

……

金玉堂顧大掌門大搖大擺進了所住別院,匪氣十足一吆喝:“龜娃兒們,收拾東西,咱們去天醫道宗找莫難小兒吃香的喝辣的。”

“是!”院內十七條光著膀子,肌肉壯碩的大漢齊聲歡呼,隻是一夜,這群漢子就憋昏了——辛夷道宗內飄滿的紅色花瓣實在是不對這群漢子的胃口。

轉眼間金玉堂這群漢子來去如風,每人吃力背著個小山丘樣的金色沉重龜甲在路上集合了起來,顧步站在麵前扯著嗓子發號施令:“龜娃兒們,給我走!”

黃芪老者麵露疑惑神色,拉過他問道:“師侄……這是……”

“這是玄金龜甲,勉強算的上是中品法寶了,這群混球不往死裏逼不成,原先在宗門內的時候,他娘的,不好好修煉,每天晚上都跑去逛青樓,給老子找麻煩,日他仙人個板板。”顧步罵罵咧咧道。

黃芪老者兩手背著,看著眼前紅花飄落,青院幽靜,金甲閃閃,裸漢高呼的場景,嗬嗬一笑,說道:“金玉堂金元煉體大·法修煉起來本就艱難,你也莫要太過為難他們。”

顧步大嘴一咧:“……才兩千多斤,累不死這群娃兒的……”黃芪老者嘖嘖稱奇,顧步會意,喚來鐵男:“把你背上殼子給師叔祖瞧瞧!”

老者單手接過山丘般巨大龜殼,捏在手中掂了一掂,龜殼上下中,帶起勁風拂麵,積於地上微薄的花瓣如同紅色海浪般向四周擴散開去。

“有些分量!”老農嘖嘖讚歎,“花了不少功夫吧。”說著將其還給鐵男,鐵男小意接過,雙手一沉,艱難舉起,繼續背在背上,不知為何額上爬滿冷汗。

掌門顧步哈哈大笑:“看你娃兒累的。”一行人這才往穀外走去,十七位弟子每踏一步便是一聲轟隆巨響,張真靈遠遠聽到,心中默想:“還是早點兒出去吧……”

……

……

金玉堂一行人終於出了辛夷道宗護宗大陣,掌門顧步揮手與黃芪老者告別,往天醫道宗方向行去,走到一線天外那條三岔口處,眾人停了下來。

掌門顧步右手摸著自己碩大光頭,左掌不斷拍擊著鐵男身後巨大龜殼,當當作響。

“看你龜娃子再和莫難小兒勾搭!把老子嚇死,萬一被黃芪師叔知道了可不拔了我的皮!”

巨大龜殼裏傳來細微聲音:“……顧掌門,放我出去……”

鐵男難得有了想笑的衝動,嘴角不斷牽動著,忍的很難受,顧步一揮手:“放他娃兒出來!”巨大龜甲哐當一聲放在地上,將清脆草葉碾碎,壓出一個大坑,鐵男右手肌肉高隆,掌中金光流轉,貼在巨大金色龜殼內部,口中喝道:“起!”

一片菱形龜甲緊緊粘在鐵男掌中,巨大龜殼內露出能供一人躲入的空間,一位黑壯少年縮在其中,被撞的七葷八素,他悠悠起身,忍著疼痛拱手對眾人道:“多謝!”

畫戟心裏默默讚歎著張掌教的反應神速,穀內神識掃蕩之下未曾發現神秘人,卻也同樣未曾發現‘懸壺’道友,一思量便想清其中關鍵,好在他事先在金玉堂的幫助下避入了這個足以躲過神識的巨大金龜甲之中。

顧步怪笑看著少年,項上粗大金鏈在朝陽晨輝中發出熠熠光芒,將他布滿橫肉的臉上映襯的匪氣十足。

三岔路口,道旁幾隻小蟲吱吱叫喚著,金玉堂眾人在掌門未發話的情況下,自然是不敢說什麽,畫戟心髒微微縮緊,掌門顧步平白無故幫自己數次,太過可疑,但怪人傳音入密讓他相信對方,實在是有些莫名奇妙,雖說金玉堂與那怪人都不可信,但形勢所逼之下,也隻能如此。

他歎了口氣,世上隻有兩種人永遠被動,一是沒有實力,二是有弱點被人掌握,很不幸,他兩者皆是。

顧步右腳踏上閃閃金色龜背,輕風撩起他的衣袍,大紅大綠張牙舞爪,渾身黃金墜飾來回碰撞,發出怪異聲響,莫名強大壓力由他而發,空氣都被凝固,畫戟呼吸變得艱難起來。

“你是土心宗傳人?”比他幾乎高出兩個頭的壯漢臉色如同冬夜寒冰般冰冷。

“是。”畫戟血液流速加快,思量著如果對方出手的話,自己根本毫無抵抗之力,右手悄然摸向下腹,摸著插與其上的金針,怪人為何還沒有消息?

掌門顧步很強,上三境修行者不再收斂氣勢之後,如同山嶽般橫與前,他頓生渺小感,藥王峰鬥藥大會上,雖與窺天境的擅蟲老道有過直接對決,但那時身體被怪人控製住,自己根本毫無感覺,辛夷道宗內麵對張真靈時也是如此,但在張真靈浩蕩的神識掃蕩中,他仍然感到了些許壓力。

無法直視……下四境修行者想要仰望上三境修行者都不可能。

但畫戟依然倔強揚起腦袋,回瞪著麵前這個滿麵橫肉的強者,他不能低頭,無論對方是誰都不能去低頭。

就像山麓下的一株隨風小草,始終不甘無法成為一顆參天大樹,卻堅強在這片濕硬土地上生根,不曾放過任何仰望巍峨山嶽的機會,這大概是青山老頭十年來教會他最為寶貴的東西。

輕微涼風中,日頭漸漸高掛。

金玉堂掌門顧步驟然將氣勢收了起來,甩著袖子哈哈大笑:“土心宗的龜娃子果然都是這股臭脾氣。”

鐵男站在一旁,毫無情緒波動的為他師傅打圓場,道:“見諒。”畫戟頓時啞然失笑。

林間有人默默站立,乞丐服飾,肮髒無比,道旁清幽花香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的惡臭,蒼老麵容上有無數疤痕交錯相布,來人隱藏許久,卻無人察覺。

掌門顧步聞著被輕風吹送來的惡臭,不由自主皺了皺眉,大手一捏,笑罵道:“莫難龜兒子,格老子的現在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