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激鬥
熹微晨光從地平線處漸漸溢開，浸透藥王穀內密林，在青葉草露上折射出動人光彩，無數鳥蟲從葉下，從巢中，從泥土裏鑽出，捕食，或被捕食。
遠處有巨響傳來，驚起幾隻覓食寒鴉，順著聲音方向看去，一座青秀山峰上，隻剩半身的巨大石像寂寞而立，它腳前兩道枯瘦人影相對，火光乍現，碎石草葉飛揚。
定神看去，隻見左邊那中年人身著紅火道袍，須發皆赤，呼吸之間道袍鼓動，赤色火焰不斷從衣袖中迸發，周遭三丈皆化焦土，無數青草變為灰燼散與空中。
右邊那位青袍老者，右手平伸，五指分開，托一大甕，甕內不斷有火紅霧團飛出，護與胸前，與紅袍道人熱如地底岩漿的火焰悍然相撞。
二人俱為聚靈境後期修為，打鬥起來聲勢浩蕩。
滋，滋，滋……
火焰與紅色霧團相撞發出如此聲音，交界處，有黑色小顆粒不斷墜下——這竟是鑒火蟻殘骸，烏黑如焦炭，淒慘如爛泥。
火勢迸發間，這以火為食的小蟻隻能艱難抵擋片刻，若不是甕內源源不斷有同類飛出加入戰團，青袍老者早已在火焰中化為黑灰。
紅衣道人久攻不下，暴跳如雷，怒目圓瞪，火紅胡須瞬間燃燒起來，隻見他快速抹了一把胡子，掌中便多出一團幽藍火焰，火焰跳動中有股萬物俱寂的味道。
他口中低念莫名咒語，舉手間那團幽藍火焰飛出，朝青袍老者急衝而去，幽藍火焰在飛行過程中不斷幻化，最後竟變成鳳凰模樣。
老者冷笑一聲：“雕蟲小技。”右手翻覆，一隻通體金黃的小蟲出現在掌中，小蟲巴掌大小，後背金色大殼，四肢微曲，額前兩個觸角不斷動著。
小蟲方一出現，紅衣道人倒吸一口涼氣，右手猛震，本急衝而去的幽藍火焰收回掌中，他額上青筋亂蹦，大罵道：“你們馭蟲道宗還要不要臉！萬屍蟲都敢煉製！”
青袍老者怪笑道：“南邊五國亂戰，殍地無數，我煉兩隻萬屍蟲也沒什麽稀奇，倒是你閉關數十年，竟然將丹火心經修煉至寂滅火鳳境界，端的厲害。”
對方語氣中沒有絲毫恭維意味，紅衣道人眉頭微皺，忽然間，他右手再動，幽藍火焰化作火鳳飛了出去。
老者看著襲來火鳳，滿頭白發無風自動，真元不斷灌入萬屍蟲體內，隻見小蟲本金燦外殼瞬間變成烏黑顏色，無數猙獰鬼麵密密麻麻從中鑽出，四周頓時陰寒一片。
火鳳振翅，全身火光大盛，周遭一尺，鬼麵觸之即潰，但它卻無法前進分毫，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紅衣道人更顯急躁，翻手間一粒通紅丹藥夾在二指間，指頭微動，方想彈入嘴中，遠處傳來一聲厲斥：“紅長老！速速歸來！”
他並不理會，臉上怒意更勝，指尖一動，火紅丹藥彈入嘴中，瞪眼咽下，火紅頭發衝天而立，口中暴喝：“呔！”聲音激蕩在青峰之上，振聾發聵。
丹藥方一服下，渾身真元如同瀑布般從體內傾瀉而出，呈火紅顏色的真元，洶湧翻滾至峰頂上每一寸地麵，恍若地底岩漿，將地麵覆蓋成赤紅海洋。
四周氣溫飆升，熱浪滾滾而來，令人難以忍受。
一個容顏不過四十的男人，歎了口氣，對著左近二位道人說道：“二位掌門，助我布置結界，要不然這峰頂亂起來可不好收拾。”
坐在他左手邊的白衣道人，麵容精瘦，顎下蓄著一縷銀灰短須，仙風道骨，衝他笑著說道：“張掌教，紅長老修為愈發精進了，馭蟲道宗這次鬥藥大會怕不是又無望問鼎藥王之位。”
被稱作張掌教的那人淡然一笑，並不回應，憂愁的望著場內全身真元迸發的紅衣道人。
右手邊那位微胖老道，鶴發童顏，圓圓的臉，慈眉善目，端坐紫檀木椅之上，拱手道：“元緒掌門，我馭蟲道宗可不敢貪圖藥王之位，再說張掌門修為高深，藥王之名實至名歸。”
辛夷道宗掌教張真靈，束手而立，道：“二位，閑話放一旁，還是先行布置結界吧。”
他們這才唱了喏，從檀木椅中坐起，走上前，呈三角而立，將正在石像下打鬥的二人合圍起來。
三位掌門微微頷首，六掌默契齊出，白、紅、青三道真元瞬間擴散，形成一個透明光圈，將從紅衣道人身軀裏洶湧流出的火燙真元攔在其中，他們這才收手回到椅上坐定。
辛夷道宗掌門張真靈眉頭微皺，目光看向場中，不知想著什麽。
隻見紅衣道人雙目布滿血絲，頸上青筋如同青蟲般凸出，跳動不已，他再次張口暴喝：“呔！”
蔓延在地的赤紅真元驟然翻起巨浪，朝青袍老者滾滾而去。
青袍老者見狀，不敢有絲毫猶豫，一掌拍碎手中萬屍蟲，萬屍蟲身死瞬間，‘嚶嚶’恍若嬰兒哭泣之聲傳出，緊接著滔天鬼氣彌散開來，在他身遭不斷呼嘯，抵消了這灼熱氣息，而在森森鬼氣中一個慘白骷髏若隱若現。
紅色巨浪從天而降，砸中青袍老者周身鬼氣，砰，極為巨大聲響傳來，待紅浪散去，隻見青袍老者所站之地已然化為一道深坑，紅色真元湧入深坑之中，將山石盡數融化。
周邊正觀戰的弟子倒吸一口涼氣，辛夷道宗紅衣道人強橫如斯，馭蟲道宗同為聚靈後期的青袍老者竟毫無還手之力。
數個受邀前來的宗門皆是一驚，藥王穀三宗掌門聯合布置過結界的地麵都能被砸出一道深坑，這等攻擊力著實可怕。
眾人感慨不已之時，深坑中一道影子一閃而過，回過神來，一具渾身纏繞著森森鬼氣的骷髏踩在赤紅海洋之上，化為一道難覓的影子，朝紅衣道人奔去。
滾燙如岩漿的赤紅真元竟然無法傷他分毫，紅袍道人麵色大變，此法有多少威力他心裏清楚無比，嘴中顫抖道：“百骨蜒……”
一隻萬屍蟲可養一蜒，兩百零六隻蜒可組成一具骷髏，骷髏實力直逼窺天境，但這其中所包含的是兩百零六萬條冤魂……
紅衣道人雙手顫抖，怒喝道：“馭蟲道宗竟然養如此邪物！今日拚上性命也要廢了它！”
青袍老者從深坑中跳將出來，怪笑道：“我未曾傷人性命，萬屍蟲與百骨蜒俱在南疆戰場中煉製而出，那裏死人何止百萬，不知道你操的哪門子心。”
紅衣道人無法反駁，怒目圓睜，雙手捏印赤紅海洋再次翻騰，滾燙氣流衝天而起，真元在空中驟然凝成無數火鳳，啼鳴聲中，俯衝而下，仿佛劃破天空的流星。
那具骷髏，不閃不避，下顎開合間，竟發出咯咯怪聲，周身鬼氣大盛，恍若實質，隻見它右手在肋上一抹，肋骨瞬間活了過來，變成一隻千足小蟲，攀與手掌，仰頭露出尖齒，下一刻便化為了一柄白骨長刀，恐怖猙獰。
骷髏揮刀，越舞越急，附於刀上鬼氣急速流轉，逼開周遭火紅真元，陰寒鬼氣竟將地麵凍出一層薄冰。
這時候火鳳終於與骷髏手中白骨長刀交接，長刀如砍瓜切菜般將火鳳斬落在地，隨後陰寒鬼氣附於其上，被砍中火鳳瞬間凍成一團冰焰，鏘鏘哀鳴中化為了漫天冰屑。
不過盞茶功夫，漫天火鳳盡數滅於白骨長刀之下！
紅衣道人咬牙怒吼：“歪門邪道！”
說話間，他雙手印決急捏，無數火鳳再起，憤怒朝骷髏襲來。
……
……
藥王穀鬥藥大會激鬥正酣，這座清秀山峰之上，離著打鬥之處不遠，一處隱匿陣法之中，一位邋遢無比、疤痕滿麵的老頭，與一位黑壯少年嘖嘖讚歎。
“紅小子修為精進不少，若不是馭蟲道宗與魔門勾結，煉出許多邪門玩意，看來這次藥王之位又會落在辛夷門手中。”老頭說道。
畫戟點頭稱是，沉吟片刻，沒頭沒腦道：“真要這樣？”
老頭布滿疤痕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笑容：“焚天之焰或許不好尋，但辛夷道宗那裏有可替代焚天之焰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