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宮中逢事變,一語破天機

汴京皇宮,延英殿中,一人身著龍袍,正臥榻小憩,一太監一路小跑來到門前,細聲細氣的道:“啟稟皇上,趙太傅求見。”

“何事?”那人轉醒起身,滿目威嚴,語氣中似乎帶有一絲怒意,眼光掃過那個太監,一種久居上位者的氣勢將那太監壓的抬不起頭來。

那太監顫聲道:“小的不知,趙太傅隻說有要事與皇上商量,讓我速速來報。”他說話時小心翼翼,生怕眼前之人一動怒,他的腦袋就搬了家。

“讓他進來吧。”那人揮揮手,不再言語。他聽得太監傳報趙普前來,心念一動。國師尚未有消息傳來,怎麽趙普這邊便有消息了?

那太監如聆大赦,馬上一路小跑傳話去。

趙炅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不一會,聽得身後一人叩拜道:“臣趙普,叩見皇上。”

趙炅淡道:“趙太傅平身,不知何事讓趙太傅匆匆而來?”

趙普躬身道:“方才快馬傳報,華山祭祀出事了。”

趙炅一驚,急道:“興元尹情況如何?”原本威嚴的臉上頓時滿是驚慌之色,但隨即便平和下來,低聲道:“詳情速速報與朕來。”

趙普又一鞠躬,道:“據傳報,興元尹因得原鎮遠將軍唐灝天的保護,雖略有受驚,但身體無妨,此時應該已經快到達朱仙鎮,再過的幾日,應該就能到得汴京。”

趙炅長長的舒了口氣,緩聲道:“無妨就好,若有他們的情況,定當速速報來,不得有誤。你先退下吧!”說道最後一句話時,語言已經有些淡然。

趙普聞言,立即答道:“臣謹遵聖上諭旨。臣先行告退。”說罷便退了回去,他抬頭瞥過趙炅的一瞬間,忽然發現皇帝臉上閃現出一絲怒色。

趙炅站在原處,久久沒有動彈,忽然間眼光中怒火中燒,一腳踢倒身旁的書桌,書桌上的歙硯湖筆灑落一地,他還不解氣,用腳使勁踩了踩地上湖筆,周圍的宮女太監見龍顏大怒,哪裏敢上前收拾,隻能默默的在一旁看著,大氣不敢出一口。

隻見趙炅雖然怒氣製止不住,發泄一通,但身為帝王的涵養讓他迅速安定下來,隻聽他低沉道:“好你個唐灝天,這樣都不能至你於死地,不愧當年一劍傾城的稱號啊,國師怎麽辦事的!哼,我看你得意多久。是你逼我的,你既然不肯在嶺南桂州好好隱居,那我便讓你一家三口客死他鄉,屍身永不得歸故土!”

眾人一路風餐露宿,行程也快,待得數日,趙德芳已然悠悠轉醒,隻是身體尚且虛弱,唐灝天便讓其在車中安歇。待得尋人問清前方道路,才知已經距離朱仙鎮不過數十裏的路程了。

行路間,忽然前方有士兵發現不遠處有一座寺廟,眾士兵因祭祀不成,便讓一個禁軍教頭請示唐灝天:“唐將軍,能否代我們上幾柱香,請寺廟裏麵的和尚幫忙做做法事,好歹也能讓戰死沙場的弟兄走得安心些,否則,我們心中有愧啊。”他們聽趙德芳稱呼唐灝天為將軍,便也跟著這般稱呼。

唐灝天見他們說的真切,便道:“這倒無妨,隻是眼下已距汴京不遠,何不到了京城後進相國寺去為你們的兄弟祈福?”

眾士兵麵麵相覷,那禁軍教頭笑道:“唐將軍就別和我們調笑了,那相國寺乃皇家寺廟,怎可為我們這些人的事情而專程做一場法事呢。”

唐灝天當即歎了口氣,昔日他在汴京大鬧相國寺便是為了平民百姓能到相國寺中玩樂,想不到今日相國寺依舊如此。他也不想多言,當下笑道:“我一時糊塗,忘記了這樁事了,既然你們有此所求,那我便進寺幫你們求方丈做場法事吧。”

當下唐灝天喊過秦玉凝,唐龍炎,三人走到那座寺廟門前,但見寺廟破敗,看來似乎沒有什麽香火,寺廟的門匾上書“隨緣寺”三個大字,門匾底色塗著黑漆,字跡本身古舊,甚至多少有點破敗,看來已然有了些歲月。

“也不知道這寺廟中還有沒有人。”唐灝天對秦玉凝母子二人笑了笑,便走了進去,那母子二人便緊隨其後。

寺院內很安靜,一路上空無一人,當下三人一前一後來到寺院的大雄寶殿中,但見隻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和尚在那裏念經。唐灝天走上前去,對那和尚道:“敢問這位師父,能否請示一下這寺中主持,幫我做場法事?”

那小和尚轉身望著這突如其來的三人,忽然眼前一亮,登時說不出話來,看到眼前三人,竟讓他覺得登時猶如仙境一般,當下回答起唐灝天來也是支支吾吾的:“三位……三位施主可是仙人下凡,來考驗小僧的麽。特別是那邊那位女施主,難得你就是傳說中的觀世音菩薩麽?”

秦玉凝聽過天下千萬種對她的描述,偏偏沒有聽說過用這個詞描述的,當下淺淺一笑,對那個小和尚道:“你又沒見過觀世音菩薩,怎麽知道我是呢。快去叫方丈來吧。”

那小和尚愣愣的看著這三人,聽到秦玉凝的話,這才似乎緩過神來,急忙跑進內屋,喊道:“師傅,有人找你來啦。”

過不多時,小和尚便攙著一個老和尚從內屋走出,那老和尚約莫六十來歲,雖然胡須花白,但眉目慈祥,給人以好感。那老和尚聽得小和尚數語,便笑著對唐灝天說道:“本寺院太小,也許入不得你這個大人物的法眼吧,施主還是另尋他寺吧。”

唐灝天笑道:“迷與悟,往往隻在一念間,我覺此寺合適便合適,大師也應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寺院大小不過容身之所,心之向往方是正道選擇。”

那老和尚聽得他的言語,掌心合十道:“施主深明佛理,倒是讓老衲愧疚了,隻是施主既然明白迷與悟隻在一念間,那應該明白法事之事,也不過是一念間的事情,心中祈禱,自然勝過我做千萬場法事,因此也不必前來讓老衲做法了。”

唐灝天道:“若我為自己,自然不用,隻是我也是被人所托,推辭不得,況且你看佛祖左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為與願印,意為佛菩薩能給與眾生願望滿足,使眾生所祈求之願都能實現,右手屈臂上舉於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示佛為救濟眾生的大慈心願,佛祖尚且不拒世人,大師也應該領悟佛祖之意才是。”

老和尚聽得此話,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看來老衲還是看不透啊,與施主討論良久,卻讓施主見笑了,既然如此,那老衲就不推辭了,這邊請。”話說完,便由那小和尚帶路,引這唐灝天走進內屋去了,隻留著唐龍炎與秦玉凝在寶殿外等候。

唐龍炎百無聊賴,便四處觀望,見一個竹筒中擺著一根根的木條,心有不解,便朝母親問道:“娘,這是什麽?”

秦玉凝見到他手中事物,便笑道:“這是簽筒,裏麵放著的是簽,給人來廟中求簽用的。”

唐龍炎一臉不解道:“求簽,怎麽求的?”

秦玉凝見他心有疑惑,便伸出柔荑接過那個簽筒,在佛祖麵前盈盈拜倒,唐龍炎見狀,也隨著娘親一同拜倒在佛祖麵前。但見秦玉凝晃動簽筒,雙眸緊閉,心中默念:“妾身想求前路吉凶,還望佛祖成全。”隻聽得“啪”的一聲,一根簽掉落在地。

唐龍炎伸手撿起那支簽,念道:“第八十九枝,下下。”秦玉凝聽得“下下”三字,身子一顫,心中大驚。但聽得唐龍炎繼續念道:“吳季子掛劍,他鄉還曆佩魚腸。誰料徐君意欲將,既返願為相贈答,且懸樹下表情長。娘,這是什麽意思啊?”

秦玉凝在一旁尚未答話,卻聽得剛剛走出來的老和尚驚道:“此簽乃極凶之簽,不知是誰求的簽,所求何事。”

秦玉凝聽得那老和尚的話,這才回過神來,顫聲道:“是妾身求的簽,求前路吉凶。”

那老和尚歎道:“求得此簽者,凡事應謹慎而行,以老衲之見,施主三人前路定然凶險無比,若能迷途知返,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刀劍加身,傷亡未卜。”那老和尚也不避諱,將心中所想直言。

卻聽唐灝天笑道:“吳季子,佩著寶劍遊曆他邦,經過徐國,徐君見此劍而甚愛之,季子欲待遊罷之後,再經過徐國,然後將此劍送與徐君,等到他返回的時候,徐君己死,季子將劍掛於徐君的墳墓前樹上而去,以表自己之長情,我見此簽也就中平,大師雖是直言不諱,但我從不信命,這簽上之言,不信也罷。”

那老和尚正欲再勸勸唐灝天,忽然聽唐龍炎又念道:“第七十三枝,上上,壯元衣錦榮歸。”

那老和尚聞言一驚,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方才才出了一個下下簽,現在又出來一個上上簽。當下他上前兩步,對唐龍炎道:“小施主,能否將簽給老衲看看啊?”

唐龍炎望著父母,見他們二人並無異議,便把簽交給了老和尚,老和尚結果那支簽,繼續念道:“夾道花香襯馬蹄,藍袍改換錦衣歸。滿街紅粉皆爭羨,翹首芳名雁塔題。求得此簽者,萬事皆能順順利利,化險為夷。不知小施主求的是何人何事啊?”

唐龍炎撓撓頭,道:“我不懂這個的規矩,隻是看著好玩,便學著娘的樣子搖啊搖,然後它就掉了出來。”

老和尚聽完歎了口氣,道:“可惜啊可惜。”

秦玉凝比唐灝天信天道輪回,命運因果,是以對此很是關心,當下問道:“不知大師口中的可惜何意?”

那老和尚望著秦玉凝歎道:“此簽雖好,卻隻能保這小施主一人,不能福至你們三人。因此老衲才歎可惜啊。倒不如聽老衲一言,既然前路凶險,不如避而求安寧。”

唐灝天見秦玉凝心事重重,便走上前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對這她微微一笑,依舊是那一句他說了多年的口頭禪:“無妨,萬事有我。”隨即對那老和尚說:“多謝大師提醒,隻是若前路凶險,那便是躲也躲不過的,既然躲不了,那倒不如讓我闖一闖,說不定這凶兆便讓我硬生生的闖破了。”說話間,那股曾經傲然無懼的霸氣忽然間從身上爆發出來。

那老和尚見他的氣質忽然改變,那股敢於上九天的氣勢雄渾充沛,當下微笑道:“倒是老衲沒有慧眼,不識眼前的英雄才俊,若有這股氣勢,那破此凶兆或有可能。”

說罷便朝老和尚抱了抱拳,道:“大師應允我的,做到就好,叨擾貴寺,還望原諒,我們一家三口就此與大師別過。”

“那我便不遠送了,施主請自便。”老和尚淡淡一笑,右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姿勢。

此時那個進內屋的小和尚才慢慢走到大殿,見那三人踏著滿是塵土的路麵漸漸走出寺院,漸漸與外麵的青草綠樹雜糅在一處,分不清彼此,當下默默的歎了口氣,朝老和尚問道:“師傅,你看那兩個男子氣度不凡,女子更勝那觀世音菩薩,他們真不是神仙下凡麽?”

那老和尚慈祥的看著他,笑道:“表麵皮囊皆無用,你感覺那三人不是凡人,是因為他們氣質超然,的確不是凡夫俗子,你慧根尚淺,自然看不出什麽端倪。想不到我隱居在這小小的隨緣寺中,竟然還能遇到這般人中龍鳳,特別是方才那個中年男子,他的氣度,當世之中我隻見過一人能與他比肩。唐烈雲啊唐烈雲,今日我破例為你的子嗣指點迷津,算是對你當年的報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