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老獵戶與良家村
清晨時分,一樣的涼炕頭,一樣的野雀子瞎叫,一樣的風吹打窗戶嗡嗡作響。卻絲毫感覺不到厭煩,心裏美的無法言語,若嬨早早起來,將來時穿的那身棉衣穿戴好,外麵套上良沐親手做的雪兔皮襖。
今天的良沐反倒是起的晚了些,磨磨蹭蹭的就是提速不起來。急得若嬨直跺腳,他才加快些速度,大黃見他們都收拾妥當,也預料到什麽,在他們身前身後的圍著,生怕將它落下了。
昨個將需要拿走的東西都準備妥當,放入空間中去了,隻要早早趕路就好。良沐說這裏到良家村,最快的腳程也要下午能到,若嬨屬於拖油瓶那種,速度自然要減半,能黃昏左右到就不錯了。
腳下踏著薄雪發出咿呀響聲,越發的清脆喜悅,就如現在的心情,良沐跟在活躍如鳥兒的若嬨身後,臉上總是蕩著笑,寵溺地看著她,心疼到心眼裏麵。
一路上看看山,玩玩雪,走的也蠻快的,可是走到中午左右的時間,蘭若嬨就挺不住了,腳步放慢不說,就連呼吸都變得短促且費力。
良沐卻是後力十足,即不快也不慢,見她不行,就用手臂拖著她,勉強又走上一段路程,若嬨是徹底歇菜了,手掐著腰,坐在雪堆上耍賴不起來。
良沐從懷中取出水袋,遞給若嬨喝,大口大口的灌了一陣,氣緩了些,腿卻越發的軟,堅持又走了段路程,若嬨地十八次問,還有多遠到良家村。
良沐手撐在眼睛上,看了看前方的山脈:“這回快了,走掉三分之一了。”
“啊!三分之一?”若嬨一口氣沒上來,一屁股摔在地上,耍賴皮:“良沐你說這些東西都在我身上,是不是很重啊?”其實重不重若嬨自己不知道?剛才還健步如飛的,現在就開始打賴。
良沐嗬嗬的笑,對她的小心思自是心知肚明,蹲下身子,彎著腰,“來吧,我背你。”
“哎!”若嬨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竄上了他的後背,真是愜意啊!兩條腿悠閑的來回搖晃著,時不時熱情地給他擦擦額上汗水,問句:“良沐我重不重啊?”
“不重。”
“那你累不累呢?”
“不累。”
“騙人!不過我喜歡”
“……”
即使若嬨不重,好賴不及也是坨肉,背得遠了就變成大石頭嘍,良沐的腳步也越發的沉重,若嬨心疼的摸著他的小臉,“良沐放我下來吧!我不累了。”
良沐雖是累,卻滿臉都是笑,搖搖頭:“我不累,兩人在一起還暖和。”
“你真好。”若嬨的小臉窩在他堅實的後背上,真暖和啊!
兩人這樣走走停停,有說有笑,若嬨多數時間都賴在良沐的肩上,環抱著寬厚結實的肩頭,心裏倍兒安心,似乎能依靠著他,以後的路再難再遠都不覺得渺茫。
快到村邊上了,良沐將若嬨放了下來,坐在路邊歇了一會子,才帶著若嬨上路。
這村子真小啊!小的可以從村東頭直視村西頭,小的隻有幾十戶人家。隨處可見都是矮啪啪的泥坯房子,籬笆木板子夾得杖子,還有幾人高的稻草垛,偶爾有隻老黃牛從身邊走過,發出噗噗的鼻音,這可以當成打招呼嗎?
就當是吧!
也有幾家富裕些的是磚瓦房,不過最多也超不過十間,聽良沐說他家的祖屋是前年新翻蓋的,應該是八成新那種,而他也有自己的一處小家,就是老獵戶的在村子最南頭的那間小屋,‘嶄新’的泥坯房。
從這兩處房產可見,老獵戶對良沐不薄,不過他老人家膝下也無親人,不給良沐,還真就不知道該給誰了。最令人費解的就是,良沐與老獵戶相處相知這麽多年,竟然不知道這老獵戶姓甚名誰?出身何處?
按良沐的話說,老獵戶就是神一樣的人物,來無影去無蹤,至於為什麽能看上自己,將畢生所學傳授,隻能說良沐這人太憨了太實在了。
老獵戶最喜歡騙小孩子玩,每每變著法騙小孩,總是被那些奸呼的娃識破,不再理他。
然良沐就是個異數,不管你變著法騙他,還是直截了當誆他,他都不反駁,一一忍著受著來者不拒,最後老獵戶看上他了,收為義子,帶到山中學本事。
你說這人他傻不傻,真是傻到冒泡的地步。若嬨每每想起來對他都是嗤之以鼻,好頓教訓,他卻是憨憨的笑,這就是傻人自有傻福吧!
良沐將若嬨徑直帶到老獵戶留在村頭的房子,這房子已空閑一年有餘,灰塵很重,良沐搬出來個長條板凳,讓若嬨坐在外麵等,他拿著掃帚進裏麵收拾。
這小院落簡單的可以,除了小兩間泥坯房,就隻有圍在四周的籬笆杖子,西頭還有一小塊園子,可以種些蔬菜,房後還有個搖搖欲墜的茅廁,勉強有兩塊木板支持著,連個門都沒有。
若嬨寧願當地解決,也誓死不去,當心像那個掉到茅坑裏淹死的皇上晉景公一樣,嗚呼哀哉了。
沒一會就從打開的窗戶裏麵飄出來塵埃無數,灰蒙蒙的直打鼻子眼,若嬨連忙向後靠了靠,四下裏看看,這院子裏麵也沒有水井,大聲問道:“良沐那裏有水啊?”
“村子中間有水井。”良沐大聲吆喝,隨即就是猛烈的咳嗽。人沒一會就被嗆了出來,放下手中笤帚,滿臉烏漆抹黑的,肩頭上落得灰塵足有一指頭厚。“你別去,水桶太沉。”良沐說著拎起水桶出了門。
若嬨站在門外,待裏麵的灰塵歇了歇,才敢進去。進門口便是個灶台,是那種大灶台後麵跟著個小灶台,灶台連通著火牆,火牆連著炕,然後順著煙囪出去。
炕上有炕櫃,那炕櫃很小,也就能放下幾床棉被,櫃門是紅色帶鏤空花紋的漆木,中間用陶瓷燒製的花塊瓷板作為裝飾,地上整齊羅列著幾個大櫃子,都是古色古香的那種上開門,取放衣物委實不方便。
房子兩麵都有窗子,雖然有些小,但好賴不及通風好,比山上的一麵窗要強得多。地上鋪著紅磚,常年摩擦的鋥光瓦亮的,走上去不如黃土軟,有些隔腳。
小屋子西麵有處小小的雜物間,現在裏麵什麽也沒有堆放,等會良沐回來了,把外麵的皮子和浴桶就擺放在這裏。就是泥牆開裂了些縫子,嗚嗚的冷風從縫隙傳進來,都接上了冰。
“真是冷啊!”若嬨沒來由打了哆嗦,忙蹲在灶台口那裏烤烤火。
暖和些便將房子裏麵進行細致規劃,什麽東西該安置到什麽地方,迥然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嗯!應該算是她的臨時住所吧!安頓下也沒啥可非議的。
良沐扛著兩扁擔的水步履穩健進了屋,若嬨連忙上前幫忙,伸手拿著抹布就往水桶裏麵插,良沐伸手就去拉她,卻也沒她手快,一下插入水中,那水寒得刺骨,拔的她一個激靈,連忙將手拿了出來。
她整個臉都冷成了綠色的,身上似觸電一般,從手上開始哆嗦,一直蔓延到渾身。
良沐緊著眉,膩了她一眼,嗔道:“真是傻丫頭,動作快的攔都攔不住,快我給你捂捂。”一雙溫熱的大掌捧著她的雙小手,口中哈著氣,“這啥天氣,不燒水哪能摸?”
刺溜吸了鼻涕,若嬨硬挺著說:“沒事。”也不知是被哈氣熏得,還是羞澀了,她的小臉是溫紅的,手上好了許多,連忙抽回來手,“你去燒火,我用瓢搖著水,往地上潑些,滅滅灰塵。”
“行。”良沐笑了笑,抬著水桶進入房間。
手掌殘留著他的餘溫,真暖啊!若嬨沒來由的嘻嘻笑著,小跑進去幫他忙活。沒一會煙囪內炊煙升起,黑乎乎的顏色,有點類似鍋底灰。
有了熱水,良沐和若嬨就分頭擦拭,良沐主管廚房,那裏髒的可以,要買些力氣拾掇,若嬨則收拾臥房,都是些浮灰倒是輕鬆容易。
收拾了小半天,終於有點屋子樣了。若嬨便央著良沐將東西安置到雜物間中,自己則奪過他手中的抹布,將鍋台,水缸,大鍋,小鍋統統仔細擦拭一遍,累的腰都直不起。
不得不說蘭若嬨是個能幹的好女人,這樣的女人誰又會不喜歡呢!除非他是個瓜子,蘭若嬨躺在剛剛熱呼起來的炕上,嘻嘻的傻笑。
“大哥在家嗎?”是良田的聲音,從門外瑤瑤傳來,輕柔中透著幾分優雅,假的讓人嘔酸水。若嬨抬頭望向窗外,他正往裏麵巴望,眼神與蘭若嬨不期而遇,竟是火苗攢動,嘔死……
若嬨狠狠挖了他一眼,扭頭看向雜物間的良沐,恨恨道:“良沐,你家兄弟找你。”
“哎!”良沐這傻小子樂的一蹦多高,興高采烈出去了。
兩個人在外麵寒暄了幾句,良田的眼神卻總是時不時往裏麵瞟,恨不得兩個眼珠子飄進來。良沐聽他說完,急忙忙跑進來,伸手取下大襖跟了出去。
若嬨一把拉著他,“你幹嘛去?我也去。”
“你去作甚?我要回家有事。”良沐說著,轉身出去了,若嬨一個人傻巴巴坐在那裏,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一下下跳著疼,這幾日來早已把他當作親人了,然他卻未曾有此想法。
是啊!他要回家,有事……
“唉……”蘭若嬨舒了一口氣,慢吞吞起身,將剩下的活收拾利索,進空間裏看看她的家人去了。
小野雞長大許多,足有良沐的拳頭大了,卻還是膽小的很,緊跟在野雞夫婦的身後,其中一對雪兔似乎也有了些動靜,公兔子整日裏往窩裏麵倒騰亂草,母兔子則紋絲不動,接受他的服侍。
來到花田,選塊舒坦的地兒,仰頭躺上去雙手墊在頭後,鼻尖吸食著難得的清淡溫香,口中銜著棵嫩草,望著湛藍色的天空,靜寂的連片雲彩都無。
心中百轉千回,眼下自己該怎麽辦。走?不知道去向,連家在那裏都不知道,想辦法回到現代,怕是更難如登天,連自己是怎麽來的都不知道,要不自殺試試?還怕疼,萬一真死了,還回不去,豈不白瞎了老天給自己再生一次的機會。
再說回去又能怎樣,無休止的卷入父母新一輪的離婚爭霸賽?都說為了自己好,其實就想多爭奪自己的一份利益,誰人想過她的感受。
老娘在外麵包二爺,據說年紀與自己倒是挺登對,老爸更是恬不知恥要娶新媳婦,隻是那女娃比自己還嫩。然蘭若嬨都二十歲出頭的人了,連個正式工作都沒有,不是不想做,是人言可畏啊!
有這樣的父母,走到哪裏都會成為被嚼舌根的焦點,就連好些的男孩子都結交不上,男方家父母都擔心上梁不正下梁歪,耽誤人啊!
猶豫再三,若嬨終於心中有了計較,回去,還不如在這裏謀求自己的幸福生活。而且絕不能在這麽碌碌無為下去。在現代自己好賴不及還是個小資人士,到了古代不求大富大貴,小富即安還是必須的,不然豈不抹滅了穿越人士的名譽。
明個就跟良沐商量,先將這些草藥,和手工藝品,弄到鎮裏麵去碰碰運氣,若是遇見貴客,能賺不少銀子,到時候有了本錢,還怕沒有吃穿用度,到那時什麽家不家的,有自己的地方就有家。
何況還有個傻且憨厚的良沐陪著自己,這是多大的便宜啊!想起良沐那溫暖的笑,若嬨就忍不住嘴角上翹,他真的挺好的,身材好、魁梧,性格好、靦腆。而且還是個十足的正人君子,試問下換做現代小青年,身邊放個女人就吃幹抹淨了,更何況還是個嫩嫩的蘿莉美人。
就算為了他,也該好好的謀劃自己的未來,不然真是浪費了來到這裏的機遇。若嬨想通了,猛地起身,滑落身上的浮灰褶皺,樂嗬嗬出去了。良沐正在往水缸裏麵注水,那口水缸真大啊,足足注了三桶水都沒滿。
見若嬨站在自己身後,他也沒有說什麽,感覺他有些怪怪的,雖然臉上無變化,但是眼睛裏卻多了幾絲憂愁,讓原本深邃湛亮的雙眸越發憂鬱迷人。
“喂!”若嬨用手碰了碰他,“你回家幹嘛去了?”
“沒啥,就是說說分地的事情,還有明個我想送你去城裏找找門路,看能不能找到你的家人。”良沐神色淡定,語氣平緩。
若嬨撇著嘴巴,哦了一聲,心裏有些不痛快,那裏不痛快還說不上來,人家可是全是為了她好的。想起剛才的自作多情,若嬨那臉都沒地方擱,賭氣的她,伸手指向那雜物間,“明個把那些東西都帶上吧!賣了也能換點銀子。”
“嗯!”又是個單音符,委實讓若嬨厭煩,心裏卻莫名地關心他,想他倒地是怎麽了?父母因為他第一時間沒有去問,安埋怨他了?還是分的地少,他心裏憋屈,還是有人逼著他做什麽?亦或是他的父母嫌棄她來路不明,不願收留?
有些事,怎麽可能是她想得出來的,良沐之所以憋著就是不想讓她擔心,家裏人叫良沐回來的主要目的,最開始是分家,但是聽回來後的良田說,良沐撿了個美若天仙的媳婦,老兩口心生歡喜,都以為這傻小子是個有福的,第一時間能帶著新媳婦回家看看。
結果呢!良沐竟然繞著彎去了老獵戶家裏,戴氏沒轍,心裏憋屈卻不好發作,隻有命三兒子良田去叫良沐,結果他還是不開麵,竟自己回了家。戴氏和老良頭都氣惱了,悶悶的商量了陣關於分家的事情。
良沐可是十裏八村的大孝子,即使一毛地都不給他,他都不會說個不字,這次亦是如此,隻分得一分水田,二分旱田,將近將吧夠他自己吃飽。
他也不惱也不爭辯,見爹娘說完話,身下兩個弟弟都點頭同意,自己也二話不說,畢恭畢敬的福了安,“既然是爹娘吩咐的,那就這麽定了,兒子剛回來,家還沒有收拾,這便回了。”良沐說完,轉身就要走。
至始至終沒有提過一個媳婦的事情,戴氏登時被氣得倒撅,破口大罵“你個沒良心的,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長大,你就這麽對老娘,帶個媳婦回來,連麵都不讓我們著,真當她是天上的仙女兒哪?還讓我們八抬大轎接她不成?”
良沐無奈轉身,就知道這事定是瞞不過去,低著頭解釋:“娘,那閨女不是我媳婦,是我從山上撿回來的。莫要這麽說,毀了人一輩子。”
“啥?撿回來的?”戴氏被唬得一愣,看了看身邊吧嗒著旱煙袋的老頭子,老眼一立,罵道:“死老頭子,你倒是說話啊?”
老良頭將手中煙鬥往炕沿上磕了磕,眼皮都沒有挑一下,“木頭做的對,我們家再窮也不能違了人家姑娘的意,明個就動身送她歸吧!免得夜長夢多,村裏人講究咱不地道。”
“哎!”良沐有種如獲大赦的感覺,還是爹爹最通情達理,不由得對他更多了幾分敬仰,轉身就出去了。
“真是個憨子呦!可氣死我嘍!”戴氏邊罵邊錘胸頓足,邊上坐著得兩個兄弟,卻各自有著各自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