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置身事外難

清晨,秦思幽然轉醒,她猛地坐起身,伸手在臉頰上重重捏了一把,隨後把眼光拋向床頂掛著的金鈴。

這幾日都是這般,她總是心中不寧,隻怕一切都是一場幻境。她不知道是不是一覺睡醒過來,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

“小姐,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錯。”天官從櫃中拿出一套錦絲羅紋長裙,怯怯地說道。

秦思看著天官這副小心的模樣,興許是被她昨日嚇住了。帶著歉意的一笑,在天官愕然的神色下,秦思掀開被子起身。

坐在鑲嵌著彩石的銅鏡前,任由天官給自己打理著頭發。秦思滿麵笑意,知曉家人還安在,如何能不高興。既然上蒼給了她挽回一切的機會,她便絕不放手。

忽而,秦思問道:“天官,我爹爹在哪兒?我想去看看他。”

“回小姐話,將軍進宮上朝去了,現在尚未回來。”

秦思微微點頭,卻扯住了一縷發,抬眼看去,銅鏡之中映著天官驚慌失措的臉。她的手心裏還細細地捧著一束秦思的黑發。

見狀,秦思心中不由歉意更深了。天官是被她爹爹賣掉的,剛剛到將軍府的時候身上滿是青紫的傷痕。入了將軍府總算安定下來,前一世連累她死,今生便由她來補償吧。

秦思稍稍一想,指著頭上挽好的發道:“天官挽發的手藝真好,往後天天都由你替我挽發可好?”

這話隻是隨意一句,卻奠定了天官貼身婢女的地位。沒有忽略掉天官眼中的淚光,秦思笑著將一支青玉簪子插在了天官的發髻上。

方梳洗完畢,林管家便帶著幾名侍衛打扮的人進了院子在她閨房外候著,秦思整理一番開門出去,隻見林管家身邊的人分明不是將軍府的。待那些侍衛並排站好,秦思才將目光移向他們手中托著的紅木平盤。

“林伯,這是?”秦思一一揭開那蓋在平盤上的紅綢,眸光滑過一株長須人參、一塊觸手生溫的上好暖玉,最終落在了兩粒稀有的子母珍珠上。

林管家麵色紅潤,聲音略帶著溫和之意:“小姐,這是三皇子派人送來的。”說完,他讓侍衛們將東西整齊的擺放在桌上。

“三皇子?”想起這個差點成為自己夫君的男子,秦思麵頰不由一紅,她的反應落在林管家眼中更是激起笑意點點。

可這一瞬的輕鬆很快被排山倒海而來的窒息淹沒了,那日的生辰宴,三皇子並未出現,那就是說這一世她根本與三皇子不相識,那又怎麽會……

“三皇子讓屬下告知秦小姐,明日午時天香樓見。”一名空著手的侍衛上前一步拱手說道。

那侍衛話語生硬,看起來是軍旅中人。秦思此刻自然不能拒絕,隻好輕輕點頭。見秦思應聲,那些侍衛便轉身離開。

“三皇子為何要送這些東西給我?”待到身邊隻剩林管家,秦思才微微蹙眉回身問道。她拿起裝著子母珍珠的錦盒,手指撥弄間,珍珠上的細細紋路折射出粉亮的光,手間因為害怕顯露出的顫抖撥動了光澤的珍珠。

林管家笑道:“小姐莫非是忘了?前些日子小姐生辰,三皇子因公事不在京城,這不,剛剛回來便差人送來了。”

被挪揄一番,秦思吩咐天官將東西收下,側臉避開了林伯那打量的目光。轉身之際,秦思臉色頓時黑沉了下來,她從未與三皇子有任何瓜葛,怎會熟悉到送禮上門和私下相約的地步?看到這般情況,她似乎也能理解為什麽,太子殿下在生辰宴上會說那一句“原來是你”了。

莫非,這一世與前世所發生的事情是不一樣的?前世裏,她與三皇子成婚是皇上一紙賜婚所致,初見便是太子生辰了。可現在明明她避開了一切,沒有那一舞驚人,沒有與三皇子許下情思,那現在又是什麽狀況?

原本平靜下來的心境又被打破,胸中扭成一股亂麻,秦思抬眸問道:“林伯,爹爹可回來了?”

“將軍回來了,現在正在書房呢,不過……”不等林伯把話說完,秦思抓起便提裙向書房跑去。直到在書房門前停下,秦思的腦中仍然嗡鳴著混亂一片。

“爹爹。”手指在門柩上輕輕扣著,得了裏頭的應允,秦思才推門進去。書房門打開,陽光落在門扉正對著的牆麵上,那裏掛著一副半人高的畫像,畫上的女子含笑不語,風華傾人傾城。可眉目間的氣勢卻與秦思不大相似,帶著清冽倔強之氣。

“先給你娘上一炷平安香。”說著,秦朝定從香案上抽出一支香遞給秦思,她小心地湊到紅燭邊點上,嫋嫋香煙徐徐直上。

平安香在天朝是一種民俗,家中有人遠行在外便會點燃此香,直至所佑之人平安歸來,而將軍府裏的這一炷香已經點燃了七年了。

秦思退後一步跪下,端正地拜了三拜方起身將香插好:“娘,阿離想你了,無論娘在哪裏,阿離和爹爹都會時刻記掛著你的。”

一眼瞥去,正巧撞上秦朝定略紅的眼眶,這一刻,秦思的心中有些怨恨這個不知蹤影的娘親,可絲絲怨恨剛剛升起便激燃了更多的思念和擔憂。

“阿離,你找我有什麽事嗎?”秦朝定很快恢複了鎮定,眸中清明一片。

秦思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挑眉問道:“爹爹,三皇子送來府上的東西您可曾過目了?”

秦朝定輕輕搖著頭:“不曾看過,方才我剛剛回府,三皇子派的人後腳便到了。那些既然是指明給你的東西,為父先行看看自然無人反對,但若是傳出去,三皇子怕是會對我心存芥蒂啊……阿離,你問這個作甚?難道那些東西有問題?”說完,秦朝定走到秦思身前,神色不安。

見狀,秦思心中的擔憂更甚了,難道秦家已經卷進爭鬥不成?

她從懷中拿出那小小的四方錦盒打開來,兩粒子母珍珠在淡淡的日光下泛著粉色的光。

“這,這可是東海的子母珍珠啊。一子一母二珠同蚌而生,稀奇無比。”秦朝定端詳著手中一大一小的珍珠,滿目驚歎。

“子母珍珠的貴重女兒也是知道的,此物正是三皇子所贈。女兒心中甚為不安,這才來找爹爹。”秦思低頭斂衽,袖下的手不由發涼。

秦朝定將錦盒放在書桌上,左右踱步走著,平日穩沉的步子也添上幾許按耐不住的慌亂。

“什麽?此物是三皇子所贈?”秦朝定先是驚異著,這子母珍珠是不久前東海郡貢上來的,據說連皇後都不曾求得,此刻卻被三皇子轉送給了秦思。

少有的厲色出現在秦朝定臉上,緊繃著的麵龐剛毅非常:“阿離,三皇子是皇族,從前荒唐,爹不再過問,可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秦思被這嗬斥一震,卻解釋不出什麽東西來。現在的她連與三皇子相識都不知情,更不要說其他了。

秦思的怔楞落在秦朝定眼中,驚起滿眼波瀾,他上前扶住秦思的肩:“阿離,你莫不是與三皇子已經……”

聞言,秦思聞言神色稍定,她認真地搖頭說道:“爹爹,阿離與三皇子並無深交啊,今日收到這些東西女兒也是惶恐得很。”

四目相對,秦思眼中滿是清澈,其中無一絲雜質。這般看了半響,秦朝定才落下半顆心來,他的目光越過了秦思的肩頭,落到遠處窗外的一抹青翠,長長歎息著:“爹爹很自私,隻是想讓你平安幸福。有些事情你不懂,若是有一天你陷入了風雨中,爹爹如何能護你周全?”

秦朝定的喃喃自語裏滿是落寞,他的擔憂顯露無疑。可秦思亦是感觸,若是十四歲的秦思自然不懂,可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哪裏會還不明白爹爹口中的風雨是什麽。腦中仿佛竄過一個滿麵鮮血的頭顱,心底一駭,她上前拉住秦朝定寬厚溫暖的手掌:“阿離一定乖乖聽爹爹的話,往後三皇子的東西女兒不收便是了。”

秦思的乖巧模樣讓秦朝定不由心疼,他是不得已,隻能斷了她這懵懂情思。

“阿離,你要記著,三皇子是皇族中人,咱們惹不起。你往後也莫要再與他來往了。”

秦朝定的這番囑咐讓秦思心中漏了一拍,為何爹爹要她防著三皇子而不是太子?她不可能記錯,害了她秦家滿門的正是太子殿下。想起太子,秦思眼中冷不防出現了恨意。

莫非,這一世的局勢與前世不一樣嗎?

又或者,爹爹隻是出於不想讓她糾纏於朝政之間的目的?

“爹爹,那太子殿下呢?”秦思想知曉當下處境,隻能裝作無知的模樣來套取秦朝定口中的話了。

果然,秦思的問一出口,秦朝定大驚失色道:“太子殿下豈是你可隨意談論的?還是……”

秦思慌忙擺手,心中卻很是安定,看來爹爹是擔憂她陷入大位之爭。隻要局勢不變,那預先知曉一些情況的秦思便是占了先機的。鬆了一口氣,不等秦朝定說完,秦思便笑著拉住秦朝定的手:“爹爹放心,女兒必定會與皇子們劃清界限的。”

口中安撫著秦朝定,秦思眼中的清明裏閃過一點亮光。前一世裏,她與三皇子有婚約,與太子有深仇。這一世裏,她最大的心願便是幫著爹爹遠離朝堂黨派之爭,避開前世的滅門之禍,置身事外便是最好。

拍了拍秦思的手,秦朝定強笑著望向牆上的半人掛畫,心中默念著:青兒,你要保佑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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