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將軍府生變

背對著秦思的身形一震,轉過身的眼中滿是驚訝,那驚訝已經無形中回答了秦思,這也讓她更加確定,今日的事情是一個局。

齊仲天若是想更加穩固他與秦朝定的關係,根本無需帶她去軍營,這樣隻會讓對秦家本就不滿的禦林軍將士有更多的怨言,對雙方合作沒有任何好處。特別是,今日還有一個小兵因她被罰。

這些事情看似相互矛盾,卻好像又有什麽說不出的意味。

“你問這個做什麽?”秦朝定此時看向秦思的眼裏多了幾分防備了,秦思心頭一凜,隨後搖了搖頭。

陷入沉默的書房裏回蕩著秦朝定沉重的歎息,他上前,收起了滿身的將者之氣低聲道:“阿離,莫怪爹爹擔心,隻是朝堂上風雲變幻,一日勝負未分,輕易便能夠讓你萬劫不複,爹是不想害了你。”

“爹,有些危險,阿離想站在您身邊。而不是躲在您的身後。”秦思察覺出秦朝定話裏有些掙紮,表明心意道。

離開了書房,秦思沒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找了在後院中靜修的蘇離淵。遠遠看去,蘇離淵立在屋前,昂首而觀,那身影清冷無雙卻讓秦思壓製了一日的淚磅礴而出。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後院的空曠將那淚聲包裹起來。

蘇離淵知道來人是秦思,並不曾回頭,可是等了良久,隻等到那越來越大的哭聲。那個靠著樹幹聳動肩膀的人兒牽動了他心頭的一處柔軟。曾經,也有一個女子曾在他麵前這般哭過……

“阿離,莫哭。”

提氣躍至秦思身邊,蘇離淵輕拍著秦思的背。

秦思在這安撫下,漸漸平息了下來,而對蘇離淵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更加洶湧了。她從未在旁人麵前哭過,哪怕是爹爹也是極少見到的,可是剛剛,在看見蘇離淵的那刹那,她被某種說不清的感情引導著,鬆下了所有的防備。

見秦思止住了哭,蘇離淵笑了笑,那眼角起了淡淡的褶子:“出了何事?”

這一問,讓秦思豁然開朗,是啊,她看不明白的局,可是師父一定能看明白啊。想到這裏,秦思也不再耽擱,將今日去軍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而秦思每說到一處,蘇離淵的麵色便難看一分。

望著蘇離淵嚴肅的神情,秦思唇邊的笑意收斂了起來。

“師父,阿離對這局越來越不明白了。”秦思眉間擰著,她並不避諱地告訴蘇離淵當前的局勢,隻是對於秦朝定的選擇與自己對未來的預知一言不提。

蘇離淵心念一動,已經明白了七分,想來那個三皇子對秦家是“既用又防”,隻是自己這個徒兒注定是要傷心了……

從不願意參與到朝堂之爭的他對此並未點破,不過此事關乎到了秦思,他也不能不提點,於是蘇離淵道:“你往後聽秦將軍的話便是。為人父者自然不會害你。”

這話卻有幾分道理,既然秦朝定不願她與三皇子走得太近,而她也想借此淡化與太子一方的矛盾,那麽依言做就好了。而對於齊仲天,她情感上是信任的,但是今日的利用也讓她更理智了些。

調整好心態,秦思重重點了點頭笑道:“師父,我知道了。”

那一笑讓蘇離淵有瞬間的失神,連秦思何時離開的也不知曉。

很快,秦將軍之女隨著三皇子齊仲天前往禦林軍飛虎營軍營的事情便傳了開來,這讓聽聞消息的秦朝定在憤怒之餘多了更多的憂心。

他下令給秦思禁足,不得私自離府一步。秦思倒也樂得留在府裏向師父學東西,隻是有些可惜,可惜這次貢宴的盛況她是看不見了。

府中隻有她與蘇離淵二人,也就免了許多虛禮了,秦思午後煮了一壺香茗擺在了院子裏,與蘇離淵在棋盤上殺了開來。

“阿離,你看看這一子落在這裏是為了什麽?”蘇離淵在被白子圍住的死門裏落下黑子,有意問道。

秦思目光落在斑駁的棋盤上,三顆白子明顯已經是虎口之勢,周圍也沒有能夠解開困局的棋子,在這裏落下黑子,分明就是自尋死路。她狐疑地抬頭看了一眼蘇離淵,又垂眸在那幾顆子上徘徊,自尋死路,自尋死路。

“師父,你曾說過,往往自尋死路的目的是為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可是這一顆子卻根本沒有後招啊?”

秦思看了良久,也絲毫找不出任何破綻,或者說,這一顆子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眼前的棋盤被毀,蘇離淵將棋子一顆顆收了起來,那手指撥|弄棋子的聲音激起秦思莫名的煩躁。

“阿離,貢宴已過,為師要離開了。若是有一日,你能將方才的局想明白便會知道自己往後要如何去做了。”

“師父,你要走?”秦思看清他眼中的離意,明知留不下他了,卻還是不免出言問道。

蘇離淵輕點著頭,站起了身,鬢發被吹至肩側:“自古便無不散的筵席,往後有緣自然會再見的。”

說完,蘇離淵從懷中拿出了一根細細的竹管,秦思放在手上掂量一番,那竹管偏重,而且中間並無空心。

“這是師父給阿離的信物嗎?”秦思將竹管抬起,管身通體青色,沒有一點瑕疵,隻有一處看似刮痕的圓弧環繞在管身上。

“這是我獨有的信號,你順著刮痕扭轉,便會有信號發出。無論我在哪裏都能看見。不過,你要記著,隻有在生死之際才可用。”

聽著蘇離淵的囑咐,秦思想著自己也該送件什麽物事給他,於是起身跑到蘇離淵麵前道:“師父,阿離也有東西要送你。”

秦思伸手在脖頸間一陣拉扯,一根紅色錦繩露了出來,那錦繩的下端是一塊淺紅色的血玉,在血玉旁還有一個用細線串著的金鎖。秦思手上一個巧勁,金鎖便打了開來,她取下那個金鎖遞給蘇離淵:“師父,這個金鎖阿離一直帶著,能夠保平安的。”

可蘇離淵的目光一直凝在秦思的脖頸間,直到秦思將金鎖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回神過來。

“嗯。”蘇離淵點了點頭,隨手收下金鎖便回了屋。

收好那支竹管,秦思也回到了自己屋裏。

是夜,將軍府裏出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蘇離淵不告而別了。晚膳時候,下人們將飯菜送到了後院裏,可屋子裏一直沒有人應聲,等到推門而入時,裏頭早就沒有了蘇離淵的身影了。

屋內的東西都收拾整齊,隻是在他的床榻上留著一封給秦思的信,上麵落著四個字:珍重,再會。這讓秦思不免感到悵然,他們師徒一場卻隻能相處短短一個多月,而連臨別也隻是那短短幾個字罷了。

秦思心中雖然有些不舍,但也算再預料之中了。

若說蘇離淵的離開是一個意外,那接下來的第二件事與第三件事卻非同一般了。

今日是貢宴盛典,秦朝定與秦朝安都不在府上,可在她用過晚膳後,府裏卻喧騰了起來——秦朝定的書房裏進了外人。

秦思得到消息的時候尚且沉浸在師徒之別中,可管家林伯帶來的這個消息讓她再也安然不了了。要知道秦朝定的書房是將軍府最為重要的地方,除非有他的應允,否則連秦思都不能隨意進去。

可現在卻發現有人闖了進去,而且沒有驚動府中的侍衛,這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想想,若是這偌大的將軍府任由來人進出,會被京中的人如何看待?

“林伯,帶我去看看。”

瞥了一眼身旁前來稟報的管家林伯,秦思滿臉凝重地走出了房門。

一路上,府中的侍衛們都是如臨大敵一般,今日的事情對於這群隨著秦朝定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來講是莫大的侮辱。

秦思的目光並沒有在侍衛們身上多做逗留,而是飽含著堅定一直向前。爹爹不在府裏,她自然要保護好將軍府的每一個人。

“書房可查過了?究竟丟了什麽東西?”秦思並不知道書房裏藏了些什麽,但是相比裏頭的東西都是極為重要的。

“回小姐,這怕是要將軍回來才會知道了。”

林伯的話讓秦思更加不安,難道太子殿下這麽快就要下手了嗎?爹爹書房裏又有什麽東西?

緊抿著唇,秦思腳下加快了步子。書房門口站著兩個侍衛,他們見秦思來了,頭往下垂得更低了。

“小姐,就是他們二人守著書房的。”林伯上前推開了書房的門說道。

“你們可看清那人的模樣?”秦思皺眉問著。

那兩個侍衛搖了搖頭,答道:“屬下二人還尚未發現有人闖進來便被打暈了,根本不曾見過那人的樣子。”

知曉問不出什麽結果,秦思進了書房四周環顧著,乍一看,書房裏的東西並未有人翻過的痕跡,連桌上的書冊都一絲不苟地放著。秦思眼眸在書房裏打轉,忽而亮光一閃,書房裏什麽都沒變,唯獨有變化的是香案。

“林伯。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你帶人去門口迎爹爹吧。”秦思腳下往後退著,以身子擋住了香案道。

究竟是誰?闖進了書房隻為了專程留下一炷香?

下意識裏,秦思並不想將此事告訴秦朝定。她幽然歎氣,一切都還是等著爹爹回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