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兵小將
“千…千戶？城防軍千戶？”
錦三少聽到黎陽的自稱皆是一愣，為首的獐頭漢子抬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液，上下打量了一下黎陽的裝束，與自己的兩個兄弟對視一眼，這才略顯謹慎地低聲問道：“我等兄弟三人在黎風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城防軍的幾位千戶也都有些交情，可卻從未見過閣下…”
盡管他們的老爹是黎風城的商戶巨頭，可怎麽說也不敢跟官府對著幹啊！之所以能經常囂張跋扈地出入春滿樓這樣的場所，就是因為跟城防軍的幾位千戶打好了關係，那幾個千戶都不是王斧軍*領，乃是朝廷撥下來輔助黎風管理城防的，不願歸於王斧軍，黎風平日裏也就不方便把他們劃入王斧軍紀的管束中，所以這些中級軍官的素質比起王斧軍的千戶，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在錦三少暗中重金收買之下，對其在風塵場所小打小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雖說他們之上的將領都是王斧軍中人物，可又怎麽能經常去尋訪妓院之類的地方了解治安呢？所以也就出現了錦三少這般鑽紀律空子的三教九流…
從裝扮上來看，黎陽確實是一位千戶，樣貌卻十分陌生，錦三少他們可以確定，從未聽說還有這麽一位年輕的城防軍千戶，甚至沒在黎風城見過這號人物…
獐頭漢子悄悄望了一眼不遠處沉著臉的黎知雨三人，目光回到黎陽的臉上，心中暗自打鼓：這小子不會是大將軍的親信吧…若果真那樣，我們可要好好巴結…
一套拙劣的阿諛之詞正要脫口而出，隻見黎陽裝模作樣地晃了晃自己的腰牌，笑道：“哈，你們是沒見過我，因為本大人呢，是黎大將軍親自認命不久的王斧軍第一百零八將、城防軍千戶——黎陽~”負手繞著錦三少他們信步走了起來，搖頭晃腦地歎道：“來嫖妓不是你們的錯，男人嘛~有點小心思也無可厚非，可這嫖妓不給錢麽，就是你們的不對了~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小爺我剛剛被任命不久，看這些春滿樓的姑娘也都是麵慈心善、楚楚可憐，你們卻要如此欺辱，是不是想當小爺我燒的第一把火呢？”
周圍聚集過來的百姓小聲地議論紛紛，有人甚至笑出聲來，這年輕的千戶大人著實有趣，竟將妓院的婊子說得像是無助的良家婦女，而且身為朝廷命官，卻以“小爺”這般江湖混混的名頭自稱，真是…
齊空兒似乎覺得師尊所擺出來的名頭還不夠嚇人，緩步走到他身後三尺處，故意提高音量道：“不僅如此，這位黎陽大人還是黎大將軍的幹孫，你們以後可識得了？！”
眾人聞言無不動容，如果說一位千戶大人能讓他們以後記得見麵要行禮，那黎大將軍的幹孫這身份，就足以令所有城民頂禮膜拜！
獐頭漢子暗暗吞咽了一下口水，讓那發幹的喉嚨稍稍滋潤了些，這才將目光轉向齊空兒，麵如冠玉、身著華麗錦袍，一看便不是來曆小的主兒，但他還是不由得壯著膽子問道：“那…那你又是誰…”
“嗬嗬…”齊空兒環視一周，輕笑道：“我，瀾鑫國金羽將軍——齊空兒！”
此言一出，四麵八方嘩然一片！
就算是最普通的百姓，又有誰沒聽說過那如同戰場傳奇一般的瀾鑫國年輕小將？！
齊空兒混跡官場許久，把握人心的本事自然不差，當即在眾人呆滯的注視下衝著黎陽單膝跪地，朗聲道：“一切過往皆是浮雲，如今尋到師尊，空兒自願放棄在瀾鑫國的一切，誓死追隨師尊左右！”
沒有出現任何**，周圍反而死一般得寂靜！
黎知雨的臉上出現一抹驚訝，金羽將軍在瀾鑫國是什麽分量她十分清楚，不由得對自己這位義兄的來曆更是好奇起來…
“這個無賴竟然…”涼兒眼中的異色一閃而過，表麵上看起來比黎知雨平靜許多，但她內心的驚駭卻是翻騰不已，看向黎陽的目光變得滿是複雜…
至於黎陽本人，隻是看了齊空兒一眼，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更顯得高深莫測。
他對這徒兒把握時機的能力十分欣賞，在街頭做出如此舉動可一點都不傻，反而非常明智！市井街頭魚龍混雜，尤其是春滿樓這種人流極大的地方，消息流通是最快的！
想要給黎陽立威、造勢，光憑官府任命將領的通告怎能夠？就需要在這些地方做一點影響大的動作，如此便能將這個“勢”造得快！造得猛！
那些個普通百姓都是瞪大眼睛望著黎陽，盡管他們大都讀書不多，但也十分清楚齊空兒投靠朝龍國的意義有多大！第一將都倒戈了，瀾鑫國還能掀起什麽風浪麽？更重要的是，招其投靠的人還是黎大將軍的幹孫、一個如此年輕的千戶大人！
正五品的千戶，在百姓眼中就是不得了的大官了，可比起從一品的金羽將軍來，就跟一個普通的士兵沒什麽差別，然而現在卻是將軍成了小兵的追隨者，似乎還是師徒的關係！
這…
眾人心中不由得浮現出“大兵小將”這個令人哭笑不得的評價…
……
入夜，城主府中，中央最大的空地上整整齊齊得排列著十多個大的八仙桌，上麵擺滿豐盛的宴席，此刻已是高朋滿座，包括新登記在冊的黎陽在內，王斧軍一百零八將齊聚！
大將軍黎風由於身體舊疾隱隱作痛，隻是在開場的時候講了幾句話，便在黎知雨以及一群老軍醫的陪同下回住處修養了，剩下的宴會由楚天逸這位統軍指揮使主持，也許是因為大將軍的離開帶走了壓力，大家的情緒都比平常放開了許多，把酒言歡，談論著一些軍情瑣事。
至於大將軍的身體問題，他們早已習慣，擔憂放在心裏即可，若大將軍一病倒，他們一群將領就跟著哭天喊地的，還有誰能帶兵打仗？王斧軍的軍人，可沒有那麽脆弱的軟蛋！
黎陽、齊空兒和寧星賢他們坐在一張邊上的八仙桌，加上鷹頭鬼、赤發虎以及馮義暉、涼兒，還有剛剛趕到不久的餘寅生，正好坐了一桌。
盡管這場宴會的主角是黎陽，可他也隻是上前走了個過場，說了些沒營養的話之後便退了下來。
軍隊裏，尤其是王斧軍這樣的精銳軍隊，不是靠花花腸子就能贏得別人尊重的，有沒有本事不能靠嘴說，日後方能見真章。黎陽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就懶得多說廢話，一邊隨意吃著幾樣可口的小菜，一邊跟同桌的幾人閑聊著，目光在其他將領間來回穿梭，時不時閃過幾縷精光，看得馮義暉暗暗點頭。
餘寅生緊繃著臉蛋，也不跟別人搭話，隻是一個人在那兒自顧自地吃著幾盤素食，心中憋悶，端起一杯烈酒仰頭灌下肚子，還未等放下酒杯，他的臉就燒成了通紅，趕忙大口喝了幾碗清水，這才將那火辣辣的感覺緩解一些…
“咳…”餘寅生抬起袖子虛掩下半張臉輕咳了幾聲，神色終於恢複正常，瞥了一眼還剩下一點烈酒的杯子，厭惡地扭過頭去…
他心裏那個恨啊！之前涼兒塞給他的那塊手絹上的內容，是說今夜宴會散去後，黎大小姐會在城外蘭亭湖賞月，他餘寅生是知道這消息的唯一一人！隻要他去了，涼兒就會找借口遠離，也就是說他有了跟黎大小姐二人相處的機會啊！還是在那種浪漫、優雅的場所，以其翰林院侍讀學士的能耐，賦詩幾首還不是小菜一碟？
想到開心處，餘寅生就樂得傻笑不已，然而天公不作美，黎大將軍恰好舊疾發作，黎知雨自然會一直陪同，與佳人一同賞月吟詩的想法也就化為了泡影，他哪能不氣？！
更何況這一路行來，聽到馬車外的百姓談論的話題，餘寅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盡管隻是飯後的閑談，但其主題出奇得一致——黎陽！
什麽“大將軍的幹孫、最年輕的千戶、第一百零八將、最有前途的將領、功力深不可測的高人、能為低賤*出頭的好官、大兵小將天下無敵”雲雲，這都是些什麽消息啊？！
“那個地痞無賴怎會有如此高的聲望？！這…這…有辱斯文啊！”餘寅生心中怒罵，黎陽此刻與人隨意談笑的樣子在他眼中，似乎也多了幾分囂張的味道…
“你…呃…”餘寅生實在看不下去，正要起身想指著黎陽的鼻子教其君子之道，頓感一個極其冷厲、毫無生氣的影子從自己身旁飄過！所有的怒意都如同潮水般退去，就連之前喝下的那一杯滾燙的烈酒也像是在腹中被凍成冰渣、失去了燥熱的溫度…
顧不得擦拭臉上滲出的冷汗，餘寅生僵硬地微微轉頭，隻見一身著灰白長袍、整個人都能用“灰白”二字來形容的年輕男子從自己身邊緩緩走過…
“你是…”
察覺到此人死寂的氣息，黎陽收回目光向這邊看來，雙眼微眯道：“你是幹爺爺的朋友麽？找我何事？”盡管這灰白男子的眸子並沒有看任何人，但他身上一股無形而充滿死氣的力量死死地鎖定黎陽，目標再明顯不過！
一旁的馮義暉見狀微微抬手，示意黎陽無需緊張，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地介紹道：“這位將軍名叫冷夕，是我王斧軍中…”
未等他說完，冷夕灰白的眸子輕描淡寫地看了過去，馮義暉頓時渾身一顫，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似的，立刻閉上了嘴…
黎陽微微一笑，心道：看來這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物…
“你很好…”冷夕的目光幽然飄向黎陽，不含絲毫溫度的語氣恍若九幽之聲…
“我…想跟你打一場。”
……
本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