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畫皮畫骨難畫心之 你的心到底被什麽蠱惑

“小鳳凰倒是記著老朽,老朽有幸蒙你掛念,欣慰得很~”老伯仍是隨和的笑,撫了撫白須,忽而一正色,朝我遞出的掌一翻,掌心赫然躺著一串耳璫,鮮紅欲滴的恰似兩粒血珠,看著駭人至極,我卻覺著它親切,老伯親手將此耳璫戴在了我的耳畔,肅然囑咐,“老朽乃合歡仙翁,受人之托將此物交於你手,若到時鳳血草真的無法續你命數,你且碎了這耳璫試試。”

胸口的臨風珠燙熱起來,似在排斥那串耳璫,老伯手一揮,堪堪壓下臨風珠的躁動,我趕緊福了一福,對著老伯感激道,“仙人,隱荷何德何能,竟能得仙人這般相救……”

合歡仙翁見狀上前虛扶起我,恢複了那和藹的笑,“好說好說~要不是當年鳳主你好心救了老朽孫女的根芽回南地修養,合歡一族的血脈勢必要毀在老朽一人身上了……”

我聽著卻越發糊塗了,“仙人你說什麽?”

合歡仙翁卻止住了話題,莫測的搖了搖頭,望向遠方,極有那仙風道骨的清高意味,“去吧,該來的總歸要來,一死百了,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你們這兩個不省心家夥,這麻煩的人情總算是還得差不多了,出來時日甚久,上頭的婆娘恐怕又要吵嚷個不休,小鳳凰,咱們後會有期!小歡歡快過來,可抓緊爺爺,莫再像上回大意了~咱們可不是每次都那麽幸運蒙南帝所救的~”

“嗯~”

我剛要再問,眼前不知打哪來的一片雲霧,迷迷蒙蒙的看不清周圍,待到雲霧散去,空曠的巷子裏哪還有什麽仙翁和少女?要不是耳邊的紅玉耳璫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泠泠作響,我還真的以為剛才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不過,有了仙人的這一串耳璫,我的心多少也就定了下來,至少性命有了些許的保障,萬一卓青雲那邊真的反悔或者出了什麽意外,也不至於真的走頭無路數著日子過活。

可凡事總會有個例外,例如百花宴,例如寧雲蘇,例如……狐狸……

沈七穩穩的伴在我身旁,遞上了燙金的拜貼,即刻便有小廝將我倆客氣的迎進寧府。

我承認,寧府的品味果真是有點刷子的,亭台樓閣,流水花榭,假山奇石一樣不缺,最為重要的是,今日百花宴,寧府請來的不僅有雲中以及周邊的個路高官和權貴,就連武林中那些有名氣的大師大家也給請了過來,更惶論那些紈絝子弟千金小姐各門派子弟一眾家眷什麽的後輩,諾大的寧府無一處不是歡聲笑語鶯歌燕舞,好不熱鬧。

小廝將我倆迎至一間掛著一串珠簾隱約隔了外頭的包廂裏落座,便規矩的守在了包廂後頭的門外。

我微微挑起珠簾,對著的是很大的一座高台,高台建在寬廣的水榭之上,左右分置了眾多的樂器,而同我們所在的包廂差不多的廂房正一座座環繞在水榭周圍,一下子倒還數不清間數,卻無一處不是觀賞高台上最佳視角的方位,寧不凡……我曾經的師父竟也是這般深沉的心思!麵上是個遊曆的江湖神醫,暗地裏,卻在精密的策劃和招兵買馬!

罷了罷了!我總歸不是這條道上的,隨他們去便罷!

吃了些茶點,居然出人意料的合著我那嗜甜的口味,每樣東西都好似精心亨製過一般,知曉我的每一處挑剔……我有些驚訝,隨即,那高台上便坐了人,四周似乎也陸續的來齊了,一人在高台上說著什麽客套的詞腔,無非是感謝各位光臨什麽的……

之後,便是一段歌舞。

我微微撩開珠簾,正見上首坐著寧不凡,左側坐著狐狸,狐狸身邊偎依著寧雲蘇……那張酷似的容顏好似諷刺一般撞進我的眼底,為何……如若不是這般相似的麵容,或許我會告訴自己這其實沒什麽,可,我的心好痛,狐狸是為著當初見到我這張臉,思念起他遠在雲中的寧雲蘇,才會那般對我麽?難怪我說白淺淺那雙眼眸怎那麽眼熟,竟同寧雲蘇有著幾分神似!

妖嬈美豔,穿著暴露的舞姬與周圍的仙世意境完全格格不入,卻令那些高官子弟和權貴們眼睛放直,尤其領舞的那位,扭著細軟的腰枝不停的繞著狐狸所在旋轉,間或還會蹭上狐狸些許,我正詫異寧雲蘇為何不去阻止,恰見她得空一個眼神掃向我,僅是挑釁和得意。

我遙遙的對著她舉了舉手中的酒杯,若無其事的帶著笑將整整一杯美酒入了腹,當即一團熱辣直衝胸腔,好不難受,一旁端著酒杯的沈七再次皺了眉頭,沒好氣道,“逞能有什麽用?!”

隔著寬大的衣料,我按上有些躁動的小家夥,語調輕輕,在彌漫的酒香裏慵懶備至,“縱使自己手裏真的握不住什麽,氣勢上也不能輸了人去,你放寬心,你家主子仔細護著那寧家小姐呢~我能興什麽風作什麽浪?況且不是還有你死緊的守在這麽~”

沈七抿緊了嘴瞪過來,“胡扯什麽?爺那是擔心你……”

我嗤笑,“擔心我傷害寧雲蘇?嗬~他也真看得起我~”

“不跟你說了!”沈七扭頭喝著杯中的悶酒,不再理會我。

歌舞一歇,寧雲蘇突然說要各位獻上什麽才藝,看樣子每個包廂的賓客都得上一輪,我瞅了瞅身邊兀自喝酒喝得起興的沈七,轉而用手肘撞了撞他。

沈七冷不丁被打斷酒興,火氣就激了起來,沉著臉低吼,“看你的表演去!”

我指了指已經開始陸續上台的賓客,無辜道,“大哥,每個包廂都得上一個才藝,你快點準備準備,很快就到這邊了。”

沈七一愣,視線終是由杯中撤出,定定的落在遠處的高台上那個舞劍翻飛的男子身上,嘴角有些抽,“老子才不要耍功夫賣笑……”

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誰說那是賣笑?那是展示你的功夫才對~聽話,我這個樣子出去倒也不是不行,隻是你也知道我不會跳舞,光是彈彈琴唱唱歌怕是鎮不住場麵的~”

沈七背影一僵,陰惻惻的轉過頭來,“你想做什麽?”

我拈了塊糕點丟進嘴裏,痞道,“讓你賣笑~”

“……”

“接下來,由草上飛夫婦獻曲一首,獻舞一支——————”

我徑自試了下古琴的音色,將調子調了調,一邊正在愣愣看著自己手中取代寶劍的那柄綢扇,嘴角更抽了,忽而惡狠狠的瞪過來,無聲的做著嘴形陰狠道,“下去再找你算帳!”

我甚是滿意的揚起下巴,惡作劇的笑,“美人~就來那套“霸王別姬”的路數步伐走,相信你應該熟~”

嗯,這些日子經常會碰見沈七在那個客棧的後院裏練劍,他練的劍術分文派和武派,一般武派就是那種動作很生猛的上陣殺敵風格,文派的那種我瞧著就跟那中國古典舞民族舞什麽的加點內息啊力道啊什麽的差不多,因此,我很不地道的把沈七那套文派起了個很有意境的別名“霸王別姬”,後來還被沈七狠狠白了一眼沒理我……

沈七哼了一聲,以扇作劍試了把手,看樣子似乎湊合著還能用,我這才施施然坐在琴後,提弦輕撚,一段引子過後,我揚起聲音,回憶著歌詞唱到: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眼色

一陣風,一場夢

愛如生命般莫測

你的心,到底被什麽蠱惑”

我遙遙的望向高坐上的狐狸,他垂著頭,被發梢遮掩的麵容不知在想著什麽,歌聲仍舊回蕩在寬闊的台上,帶著濃烈卻又無可奈何的憂傷:

“你的輪廓在黑夜之中淹沒

看桃花開出怎樣的結果

看著你,抱著我,目光比月色寂寞

就讓你,在別人懷裏快樂”

“愛著你,像心跳難觸摸

畫著你,畫不出你的骨骼

記著你的臉色,是我等你的執著

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我的心,隻願為你而……割舍……”

一滴清冷滑過臉頰,落在了琴身上,全場一片寂靜,我垂眸起身,拉過一旁收了動作的沈七轉身就想往台下走,怎奈站在水榭中央的台上竟是一點輕功也使不出,我的心,亂了……

“啪……啪……”

“好……好聽……啪啪……啪啪啪啪!”

似乎是一個人起了頭,剩下的人全都回過神來,無數的掌聲響在下方,我無聲的再次朝狐狸所在的位置望過去,可他,仍是那個姿勢沒有變,甚至連頭也沒抬,從容的伸手將案幾上的酒杯端在嘴邊,淡漠的喝著,仿佛台下的一切與自己毫無關係,我的心一顫,更覺苦澀,一旁的寧雲蘇緊緊的挽住了狐狸的臂膀,投來無辜卻勝利的笑。

“敢問草夫人,這曲子名字是什麽?”

下方,有人在珠簾後大膽的問,聲音洪亮。

我麻木的勾了勾嘴角,“此曲……名為《畫心》……畫皮畫骨難畫心,不就好比那知人知麵不知心的妖怪麽……故事也沒什麽,講的無非是一對很恩愛的眷侶遇到了一個靠畫皮吃心才能幻作人類的妖怪,被男人帶回城裏的妖怪幻化做人類的樣子住進了男人的家,妖怪喜歡上了男人,為了能變成人類跟男人在一起,城裏的很多百姓都被妖怪挖了心……男人同樣動搖了,女人知道後傻不啦嘰的為了成全男人和妖怪,甘願喝了妖怪的血成了妖怪的替死鬼,被全城的百姓追殺,男人被逼無奈最後在百姓麵前親手殺死了女人……”

“夠了!”